雨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自己还真是被封建社会的糟粕给毒害得太深了,叶敏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刚才的羞窘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晓月!”雨澜在里头叫了一声,晓月答应着进来服侍雨澜起床穿衣,看见堂屋里叶敏昭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坐在那里,头低得快要到胸口了,晓月的嘴角也不由浮起一丝笑容。
片刻后,雨澜收拾妥当由晓月扶着出来,她在叶敏昭的身边坐下,看见他面前的桌子上空荡荡的,不由嗔道:“今儿是怎么了,还不给小王爷上茶。”
不一会儿,晓玉便捧着一碗茶进来,放在叶敏昭跟前。叶敏昭抬头偷偷看了雨澜一眼,见她笑吟吟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雨澜道:“这是山东的本地的名茶春山雪芽,小王爷尝尝,倒也别有风味。”
“哦!哦!”叶敏昭应了一声,端起茶盏大大喝了一口,那茶却委实有些烫了,他咬着牙硬咽了下去,烫得他差点吐出舌头呵气,口中却还要说:“好茶!果然是好茶!”
雨澜见他那窘迫的样子,不由得想笑,看来自己吓坏他了,她心里隐隐有些歉意。
小王爷吞吞吐吐地道:“姐姐,我刚才一时鲁莽,你没生我的气吧?”抬起头来悄悄觑着雨澜的脸色,显得十分紧张。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所以我不怪你!”
“真的?”小王双眼闪着惊喜的光芒。
“当然!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看待的。”雨澜安抚道,“不过下次千万不要这么毛躁了,我还好说,要是换了旁人,别人非把你当成登徒子不可。”
叶敏昭听闻她一直将自己看作弟弟,心里涌起一阵失落感,不过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并未多想。听见雨澜后半句,不由十分傲气地道:“别的女人?除了你和母妃,任何女人本王都不会放在眼里!”
雨澜能够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诚,不过她也只是笑笑,心道他很快就会长大迎娶正妃,那时候自然而然他便会知道疼媳妇了。
雨澜和他说笑几句,小王爷终于也放松了下来,这才细细品了品本地的名茶“春山雪芽”,然后道:“我听说姐姐去清净寺上香,中途被龙骧卫的千户袭击,姐姐你没事吧?”
雨澜笑道:“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叶敏昭当然知道自己只是白问一句,有些讪讪的,雨澜道:“幸好太子妃和我都没有什么事情!”
叶敏昭问:“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恐怕石千户是受了萧云芊的指使!”雨澜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小王爷若有所思。老半天才苦涩道:“对不起,看来是我的两位皇兄连累姐姐!”
雨澜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自己只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他便能联想到这么多,不愧是在宫中长大的孩子,鼻子就是灵敏。
叶敏昭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父皇的行宫求见他,让他杀了萧云芊替你报仇!”
他一双眸子灼灼地看着雨澜,神色既庄重又严肃,雨澜吓得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袖子:“早知道这样就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千万不要搅合到这里头来。”
“父皇十分疼爱我,他会听我的话,给你报仇的!”
雨澜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这样跑去一说,先不说皇上会不会听你的话杀了萧云芊,一旦被萧家和你的四皇兄知道了,一定会恨你入骨的,现在的夺嫡之争本来已经危险万分了,我不想你也卷进去!”
叶敏昭听得一阵感动:“那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吗?”
雨澜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更何况这一次就算萧云芊不死,萧妃怕也不会放过她的!”
雨澜一番劝说,叶敏昭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坐回到椅子上面,沉声道:“姐姐,你放心吧,有一天等我真正长大了,我一定好好保护你,让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到你!”
皇上行宫。
萧妃在院子里跪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孟冲出去传旨,王英趁机回道皇帝的身边劝说,可他说了无数好话,皇上就是不肯让萧妃进来。最后皇上被说得烦了,怒道:“你这个奴才,再敢给皇贵妃求情,朕便将你发配回南京孝陵种菜!”
王英吓得跪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皇上没有叫萧妃进来,可也没有罚她在院子里下跪,他本来以为萧妃跪不了多久,就会返回自己的行宫,谁知道萧妃心意十分坚定,竟然能一直忍耐至今,少了孟冲在一旁煽风点火,皇上的心又渐渐软了下来。
他毕竟还是重情义的人,萧妃和他同床共枕二十年,皇上对她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虽然恼恨她当j□j死了郑美人,可她毕竟占据了大义的名分,这么想着,萧妃似乎也没有错!
皇上歪在榻上看了一会折子,越想越是不安。让小太监扶着他下了榻,正要走到窗前去看看,忽然听见承乾宫的大宫女一阵疾呼:“娘娘,你怎么了娘娘?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皇上疾走两步,来到窗前,只见皇贵妃伏在地上,似乎是晕厥了过去。王英也吓了一跳:“皇上……”
皇上愤然踢了他一脚:“狗奴才,还不去把你贵妃主子扶进来!”
王英心中一喜,急急出去将皇贵妃扶了进来。萧妃跪了这么久,这时确实有些晕乎乎的,晕倒一半是假装一半是真的。
王英和大宫女一左一右扶着摇摇晃晃的萧妃走了进来,萧妃一进来就跪在皇上脚下:“臣妾叩请皇上金安!”
皇上见她跪都跪不住,不由也是一阵心疼,连忙将亲手将她扶起来:“爱妃,你这是何苦?”
萧妃却死活不肯起来:“皇上,臣妾管教家人不严,致使出了这样恶劣的事件,还请皇上降罪!请皇上削去臣妾的封号,将臣妾降为妃,以儆效尤!”
萧家在朝中势大,萧宗盛和萧宗昌两人,一文一武,一个掌握着官员升迁的大权,一个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威势十分之盛,这些年来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对于太子不满的同时,对萧家也渐渐生了忌惮之意,这一次石攸的贸然行动恰恰触动了皇上心底最隐秘的那根弦,他本想趁着这次机会,打压一番萧家,甚至将皇贵妃降等,这都在他的思虑范围之内。
可萧妃真的自请去封号降等级,皇上本就心软又没个定性,萧妃是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儿,他一时哪里就能就势答应了。皇上嗫嚅了一下,便有些迟疑。
萧妃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王英脑袋上已经急出汗了:我的贵妃娘娘啊,哪有自己就给自己定罪的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赵王殿下正在前线与突兀和女真联军大战,可是给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您要是真的这样惩处了皇贵妃娘娘,有功不赏反而惩处,恐怕满朝文武都会寒心的呀,皇上!”
皇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上用力,终究将皇贵妃扶了起来:“爱妃,什么都没有查清楚,朕怎么能仓促给爱妃定罪呢!况且就算是石攸有罪,那也是石攸的事情,和爱妃有什么关系!”
瞪了一眼王英道;“还不快去给你主子叫太医进来。”王英见这面大局已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急急出去召唤太医去了。
皇上亲自扶着萧妃躺在自己的御榻上,萧妃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皇上,您肯原宥臣妾,那是您的宽宏大量,臣妾回去就让父亲和叔叔进来一趟,一定要好好叮嘱他们,认真约束家人,断不可再有这等事情发生。就是瑜儿,臣妾也一定会好好告诫他,让他将来做个辅佐太子的贤王……”
萧妃说得极为真诚,皇上听了这样的话心中一松,不由就相信了几分。皇贵妃继续道:“皇上,石攸虽然是萧家的远枝,但是绝对不能轻饶,一旦问出幕后指使者,如果真的和萧家有什么牵连,不论涉及到谁,都请皇上秉公处置,臣妾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皇上听她如此明理,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萧妃盛宠如此,果然从未干涉过朝政,一时对她又多了两分信任。皇贵妃说着说着已是泪盈于睫。
皇上不由道:“爱妃,你怎么哭了?”
她泣道:“臣妾别的都不怕,就怕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离间皇上和臣妾的感情,在臣妾心中,萧家是臣妾娘家,虽然重要,可皇上却是臣妾的夫君,娘家虽然重要,可夫君却是臣妾的天,就算臣妾的娘家受一些委屈,臣妾也会成全皇上做一个有为明君的。还请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若是臣妾有一句虚言,就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上听得一震,那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皇上见萧妃发了这么恶毒的誓言,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爱妃,朕相信你,就是有小人在朕面前挑拨,朕也绝对不会怀疑爱妃的!”选择性地忘了前面孟冲的挑唆。
萧妃靠在皇上的身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哗流个不停,皇上看得一阵怜惜。
好半天,萧妃止住泪道:“皇上,离京前皇上惩治了承恩伯,当时臣妾还在庆幸自己娘家没有这样作奸犯科的,如今看来……如今臣妾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姐姐的心情,想来皇后姐姐心里定也是不好受的,如果承恩伯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还请皇上从轻发落了吧!”
同一时间,皇后的行宫之中,皇后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正在和瑾贵嫔密谋。
瑾贵嫔:“皇后娘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一定要抓住机会,将萧妃和赵王彻底扳倒!”
皇后紧张地道;“本宫该如何去做?”
“这一次太子是最大的受害者,皇上听了消息也十分生气,只要您再去皇上面前烧一把火,皇上一定会狠狠惩处萧家的!”
皇后想了想,一咬牙道:“好吧,本宫这就去求见皇上!”
正统皇上的行宫里,太医刚刚给萧妃瞧过病,开了方子,皇上命人用软轿将萧妃抬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这头刚刚忙活完,就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安抚皇贵妃耗了不少精神,本就有些恹恹的,可皇后的面子又不能不给,也只得整理了一番衣服,道:“叫进吧!”
皇后进来见礼之后,一下子跪在皇上面前:“陛下,您可要给我们母子做主啊!”说罢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她的段数比起萧妃差得太远,抽噎了半天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皇上皱着眉头看着跪在跟前的皇后。皇后虽然华衣美服,可是满头的头发已经变得半白了,眼角脸上也横七竖八生出许多皱纹,无论容貌气质和萧妃比起来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皇上越看越觉厌烦。加上他早已被这事闹得心烦意乱,一个下午连一本奏折都没看呢,看见皇后在那里假哭,他按捺住心中的不耐,语气不是很好地道:“皇后这是做甚,快快起来!有什么事朕自然会给你做主!”
皇后却不肯起来:“皇上,太子妃去清净寺上香,却被歹人所袭,带头的人竟然是龙骧卫的千户。太子妃差点就被歹人杀死,多亏了太子没有随车同去,光天化日之下,那千户行事就敢如此猖獗,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请皇上一定要审问明白,给太子一个公道啊!”
皇上的声音冷了下来:“依你看,这件事朕应该如何处理?”
皇后听见皇上的声音不对,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道:“龙骧卫千户石攸凌迟处死,背后主使之人也应斩首弃市!”
“你的意思是,背后主使之人一定是皇贵妃或者萧家了?”
皇后沉默不语,来个默认。
皇上越听越气,刚刚萧妃还给皇后的哥哥求过情,皇后却要逼着自己严惩萧家人,又想起萧妃说的话:必有小人挑拨离间,这不正好应在了皇后的身上了么!
两人一前一后,表现得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通情达理,处处为皇上着想,一个愚昧无知,只顾自己一己私利,皇上对这个长相不出众,说话欠玲珑的皇后本来就不大喜欢,当年要不是有皇太后压着,早就换了皇后了,如今更是越看她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重重一拍书案:“你这个皇后把什么事都定下来了,还要朕何用?”
皇后稀里糊涂地就把事情搞砸了,一时极为懵懂,惶惶然道:“皇上……”
皇上气得站了起来:“太祖太宗一再强调后宫不得干政,你来告诉朕,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惶恐道:“陛下,臣妾从没有妄议朝政的意思啊,只是这事牵涉太子,所以……”
皇上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他心念电转,恨声道:“说,是谁叫你来的,是不是太子?好!好!朕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皇后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她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道:“皇上,千错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