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白缱的病,他也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叮嘱她,小的时候还可以骗骗她,可孩子长大了又常年在外,他能够照顾到的少了,她接触到的多了,总会知道的,只不过她从不在他面前说。
然而有些事情即便他隐瞒地再怎样深刻,也终究有被挖掘出来的那一天,就像白缱终是知道了白灵的出生意味着什么。
白缱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儿,这辈子只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可她那悲伤的神色却永远烙进了他的心里,从那以后她对白灵的好几乎竭尽所能,她把她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妹妹,那份心境远远不是一个同龄孩子能够做到的。
白景山知道,或许白缱似乎永远不再会以一个小孩的身份出现在白灵的面前,他说不清白缱是什么心思,或许也同他们一样,是内疚的,是不安的,所以才想要拼命的抓住、讨好。
一个人长大了之后,就不能再为每个突发奇想而做轻率的决定了。正如木槿当初的选择,害了她,也终是伤害了她最疼爱的女儿。所有的因果都是有轮回的,这恶果终是报复在他们身上了。
☆、喜欢
莫叶声把何啸吟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个方向,好一会儿她听到主卧房门打开的声音,莫叶声支楞着耳朵,任何细微的声音在无限的扩大,软鞋轻轻摩擦着木质地板,愈走愈近的声音揪动着她的心弦,直到她确信他的步子确实停在她面前,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不然总担心会有被抓包的那一刻,虽然她确信何啸吟百分百没有抓到她偷看手机,但仍是免不了一番提心吊胆,忽然她觉得脸上一热,像是有什么抚上了脸庞,她惊得浑身一颤,即便是很细微的颤动,何啸吟仍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她转动的眼睛闭合的睫毛柔柔的扫过他的指侧,撩拨着他。
他的拇指轻轻地扫过她的颧骨上的细腻便收了回来,在看到叶声因不停地翻滚搅弄到一旁的被,何啸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抬手为她把被拉好,难得看她这么听话的任他摆布,何啸吟轻声笑了起来,在他起身的时候,冷不防被莫叶声一把抓住。
何啸吟转过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手,又回首看了看陷在沙发里的人,暗暗隐者笑,揶揄道“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刚刚不是睡得挺香吗?”边说着便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想要抓住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而这一次,他失望了,莫叶声一脸的平静,就像刚刚睡着时的一样,只是一双眸子在偶尔晃过的光亮映衬下更是清澈,何啸吟玩味地看着她,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在演恐怖片想要吓自己,换做平时莫叶声一定炸毛似的挑衅他,而莫叶声自始至终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何啸吟褪去了那轻佻的嘴角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
“你喜欢过我吗?”莫叶声埋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一团,手下的被单在她的力道下拧成一团,她脑子里一直转着这个念头,终是脱口而出,有一瞬间的懊恼,也有一瞬间的释怀,而下一秒在期待他即将要给的答案,她紧张到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指甲陷我肉里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她才意识到自己竟不自觉地紧扣着他的手腕,她想到要松手“我得去看看需不需要打疫苗”在听到何啸吟这句话之后,她下意识地收紧了关节,拉着他不让他走,偏过头来冷着脸问道“你喜欢过我吗?”
时间仿佛静止在她们之间,每一秒都让莫叶声格外的煎熬,喜欢,为什么不说?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她感受到他的温柔,为什么在字里行间的猫腻又被她捕捉到?
“喜欢过,不止过去喜欢过,现在也喜欢”何啸吟笑得一脸无害,莫叶声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她蹙着眉头一下子坐了起来,沙发有些高,莫叶声因为意外而坐的笔直,何啸吟仍蹲在地上,仰着头对上莫叶声那双黑色的眸子。
莫叶声被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容气恼,“即便是喜欢也还是选择看我待在别人身边吗?”“你这话说的有点强人所难了,”何啸吟自顾嘲弄的笑了笑,莫叶声摸不准是不是在笑自己“是你要待在他身边,又不是我要你待在他身边”
这句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叶声脸上,做任何选择的都是她自己,她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何啸吟,可即便是道理她都知道,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何啸吟说自己没有底线也好,不知羞耻也罢,有些话她还是想说出来“倘若你早点跟我说,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早说晚说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们也一样不会在一起。”何啸吟冷哼了一声,他起身走向玄关处的开关,这让莫叶声有一瞬间的惊恐“别开!”何啸吟伸出去的手停滞在空中,“我猜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丰富”
“如你所愿”听不清的情绪。
何啸吟听到莫叶声说了这句话,放下了仍滞在空中的手,揣进了睡裤的兜儿里“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表白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什么?”
“当然,那么难堪的告白,谁会忘?”莫叶声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替自己感到委屈,那么颓败的时间里,第一次鼓足勇气却像现在这样被他生生打了一个巴掌,心里除了火辣辣的疼她体会不到任何感觉,她设想过无数种被拒绝后的难过一个也没有体会到。
他说“莫叶声,在你不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她清楚她要的是他何啸吟,可何啸吟在她最是楚楚可怜的时候,认为她是将自己当做了转移痛苦的借口,她逃脱不掉的阴影要将他当做实验的小白鼠。
而那一年她的落魄狼狈自己也是知道的,这样一个莫叶声怎么有资格奢望一个那么完美的何啸吟。
她不知道,拒绝她的那一晚,他在学校的长廊里走了一夜,月明星稀,他却冷的像是光着脚踩雪。他何尝不是怕,怕她只是因为一时迷失了方向,迫切想找寻一个出口,他怕自己被她当成慌不择路的那一条,他怕她一个电话打过来会慌了阵脚应了她,他更怕的还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荒诞,宁可不去爱也不愿破坏。
“你不相信爱情,而我也做不了你心灵的救赎。”
叶声沉闷的低下头,听到何啸吟清冽的声音“从前你说爱我,只不过是因为你从未得到过,等哪一天你是因为爱我才想要得到我的时候,你再来对我说这句话。”
他说“如果让我爱上你,那我就会先毁了你,这样你也愿意?”
他说“叶声,你现在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当徐光远的车停在莫叶声的面前时,她有一丝的犹豫,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和熙的大男孩,她不断地回想起何啸吟的话,她想要的是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一生所要追求的,显然,她内心给的答案并不是肯定的,即便她想过做出努力,尽力想要和他烤的更近,可是无形中总有一种力道将他们越拖越远。
徐光远见她站着不动,“想什么呢?”莫叶声回过神来笑着走过去,“没什么,白缱怎么样?”昨晚的不愉快,两个人好像都当作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彼此都很清楚,它切切实实存在过,只不过两个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老毛病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徐光远话锋一转笑着调侃道“不过你可别妄图躲过去,作为下属,你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上司的人身安全滴,东西我都给你备好了”说罢还指着后车座示意给她看。
莫叶声被他故作怩态的话语逗乐“就算你想让我在你小姨面前表示我多么心细如尘、温柔贤惠、体贴入微也不用把我带到医院去表现吧?你小姨还不活剥了我啊?”莫叶声下意识地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去看徐光远的反应。
“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光远或许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她现在在这里随意揣测他家人的心思,搞不好会显得她这里挑拨离间一样。
徐光远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叶声侧起半个身子疑惑地看着他,在话未出口前徐光远温柔的笑着问她“叶声,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是校庆联欢上吗?”
徐光远将一脸的无奈甩给她看“你当真不记得啊,真是服了你了。”
“不是吗?那是什么时候?”莫叶声当真没有印象了,最早的记忆便是他站在彩排舞台上对她喊“学姐,我唱的好听吗?”
嗯,好听。
当时的莫叶声站在台下,不知道他喊得是哪位学姐。
“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大学,是你读高中的时候,是在你舅舅的婚礼上,你是你舅妈的伴娘。”
莫叶声想了想,几年前舅舅舅妈结婚的时候她在读高中,舅妈待自己就像是妹妹一样,执意要她做自己的娘家人,送她上婚车。后来莫叶声才知道舅妈的特定伴娘出了意外,而那位伴娘是死也不会来送她的,来了也只能是搅场子的。那位特定伴娘就是舅妈的闺蜜,舅舅的青梅竹马,徐光远的小姨——顾晓筠。
☆、教诲
“那天你穿的是淡紫色的小礼服,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团子,穿了一双白色的小高跟鞋,喏,你那双滴溜溜的眸子大放光华,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了,我当时就在想一个人要多不落世俗才能有这么一双眼睛,啧啧啧…”莫叶声看着徐光远动情的描述,仿佛那一天就在昨天,那一幕就刻在眼前,她忍不住心中的窃喜,徐光远却话音一转拖着长长的尾音“可惜现在浑浊了啊!嘶…别掐了,疼…”莫叶声恨恨地松开了手。
“后来你戏弄你舅舅,转过来就撞洒了侍应端过来的饮料,洒我后背上”徐光远可惜的摇摇头“要知道我那天为了惊艳四座可是特地穿了件白衬衫!白衬衫加上鲜红的西瓜汁,啧啧啧…你说多难看?”
“嗯,像极了用过的姨妈巾!”莫叶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已经同徐光远的故事陷入到回忆里,“那个人是你啊?”
徐光远被她的说辞雷到嘴角抽了两下,对她自言自语的发问不置可否。
“哦想起来了,我是不小心泼了一个人一身西瓜汁,没想到是你啊,你那个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帅吧?你为什么会在那场婚礼呢?”
抛开叶声自言自语以及连串的问题,有一句话还是让他身心愉悦的,“我一直都很帅的。”
“哎呀呀,那个时候啊除了何啸吟和雷欧,还真没觉得被人帅过…”
“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三分钟?”徐光远满是失落的埋怨道“如果当时你正眼瞧我的话就会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莫叶声意识到自己又不合时宜的说错了话,只得尴尬的笑笑,一时间车里静默了下来,莫叶声想了想又说道“你为什么会参加那场婚啊?你们不是…”
“有过节?”徐光远展颜一笑“是啊,我是见证那狗血的历史一刻去的,大人家不去,就派了我这个小孩子去羞辱你们戴家。”徐光远说的云淡风轻,莫叶声却也知道徐家的用意,定了娃娃亲的男人给自己的未婚妻送请帖,于男方来说是友善,于女方来说就是耻辱了,缺席是礼数的不周,叫个外姓的亲戚代为参加,这无疑是一种态度。莫叶声双手交叠握在一起,指尖渐渐发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叶声,你相信我。”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轻佻,掷地有声地力道砸在莫叶声的心坎,她侧过目光去看这个眼神炯然的男子,他的眉宇间皆是坚定,这信念让莫叶声不觉间有一丝的放松,她微微垂了一下头。
相信吗?相信他能够一手撑开眼前的阻碍带她回家吗?
莫叶声正在想事情的时候,专属于戴女士的手机铃声震进了耳朵,她看着手机竟有一丝的庆幸,莫叶声示意徐光远接个电话,刚刚按下接通键“莫叶声!你胆子肥了是不是,啊?”这个啊字拖得足够响亮,莫叶声不用想也知道戴女士一定炸毛了,她尴尬的将音量调小,以免被身侧的徐光远听见。
她压低了声音捂着收音筒讨饶“戴女士,戴妈妈,戴老佛爷,您这是发的什么火?”
戴女士一听她将声音放低,疑是身边有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羞耻,还知道不好意思啊?啊?”这边莫爸使劲抻了抻气头上的戴女士的袖子,却被她一把甩开,莫爸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要她好好跟女儿说,可她扭身背过去又是一通骂,莫爸在他打电话之前已经安抚到分身乏术了,不仅没让夫人消了火,反而像是浇了油,莫爸心里默念女儿还是自求多福吧,他呀还是一边猫着去吧,省的夫人把滚烫的热油浇他身上。
“妈,我现在有事,你等我回来再聆听您的教诲好不?”
“大周末的有什么事?是不是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