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不知自己为何会弹这首曲子,只知道这首曲子能演奏出她的心扉,或者说是隐藏在内心的呼声。
幽幽的琴声像是传达一种不知名的的情绪,给人一种泛泛的宁静,却又夹杂着清清的忧伤,仿佛深夜的月光,参不透究竟何时会被乌云所遮蔽。音律恬静且不沉重,感觉到的,是宁静中的喧嚣,却不会被其中的悲恸所感染,深入人心的依旧是那欢悦的旋律,不忍悲恸,毅然坚信着乐巢。两种相反的情绪,混淆在音律中却是如此的无暇,可冥冥之中,还是能够体会到其后还有种清幽的情绪,似有似无,不经意察觉,却又转瞬即逝,容易忽略。过分的琴声在到达□□的那一刻,如若跌入深渊般回归到平静,让人不觉长叹一息,好像自己的情绪随着琴声的改变而改变。一阵如卡农般的复调音乐规律的奏起,引人入睡,忽然窗外的一群鸟儿飞过,瞬间的影子掠过光滑的琴键,凄美的乐声也随之跃入耳内,而那快要消逝的两种情绪,温柔的刺进胸膛,待到察觉时,舒适的复调,又平安的归来。
凌霄和云幂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当琴声哑然而止的那一刻,两人才从琴声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望着小雨,小雨纤细的手指定格在琴键上,迟迟未动,而头前的斜刘海随着重力滑落垂下,阴影遮住了右眼,凸显出一股悲伤而凝重的情绪。
荒芜,漠然。
整个大厅静的像是没有风的湖面。
小雨忽然抬起头,忧郁的双目止向了凌决,随后又望向了凌霄和云幂,歉仄的说,“后面的曲子,还没完成,只有这些,实在抱歉。”
“哗——”
云幂不禁拍起手来,而同学们的掌声也随之响起,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小雨的嘴角,一席微弧勾在了嘴角,但眼角处,却有一丝泪光。
从钢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小雨似乎很高兴,回想起刚刚演奏完之后云幂对自己的夸奖,不觉得有些沾沾自喜,虽然凌霄没过多的表示,但却和小雨约定好下周周末去凌霄家讨论下钢琴,看得出,凌霄对自己的评价也蛮高的。至于凌决,小雨也不清楚他是什么反应,侧头看着凌决,仍旧是一副千年不化的冷漠脸面。
天空逐渐黑暗起来,街道上的的行人少了许多,路灯还未点亮,只有街边的霓虹灯与广告屏的亮着光,显得城市格外的寂寥。
“呃……你刚刚弹得是什么曲子?”凌决和小雨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小雨望了望凌决,抿了抿嘴唇,随后又望向前方,“若无所示。”
“若无所示?名字挺特别的。”凌决笑了笑说。
“还好吧。”
“不过——”顿了顿,侧目望向小雨,“——蛮好听的。”
小雨随之也敞开了笑颜。
在岔口处分别后,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凌决走在每天的经过的公园,公园内空荡荡的。已至冬季,夜晚未免会有人出来,碎石路边上的的白炽灯只有寥寥的几个,通向那座木质的小桥,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昭彰。凌决走到桥上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天空依旧很黑,貌似很久都没有看到星星了,不过冬日也就这样,让人觉得寂寥残殇。
背靠着护栏,凌决抬头仰望着天空,忧郁眼眸中流落出一丝沁人的悲凉,而手中,拿着一张不久前洗好的相片。
☆、迷津二(1)
其实,黑暗并不代表噩梦,而阳光也并不代表希望。
仅仅是我们这样认为而已。
小雨这几天看起来格外的开心,大概是因为前些天在云霄钢琴室的事吧,再加上周末的时候在凌霄家交流,颇为受益,似乎又对钢琴充满了热情。而凌决虽然脸上依旧冰霜,但打心底还是为小雨感到高兴,只是令凌决诧异的事,他不知道小雨竟然会谱曲。有几次凌决想问,但又觉得不大好意思,因为毕竟相处两年了,突然问这种事,貌似会产生一小段的尴尬。不过小雨倒是没有在意。
这天晚自习过后凌决刚回到家门口,便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轿车,原本较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打翻了,冷着脸,走进了家门。
不出所料,凌决的父亲和母亲都坐在客厅内,凌国疆手拿着文件翻阅着,而陈美佳则拿着手机,看到凌决进来,陈美佳冲凌决扬笑,凌国疆则撇了凌决一眼,没有说话。凌决仍旧是冷着脸,径直走进了卧室,经过爷爷的卧室,看到爷爷躺在床上睡着了。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凌决的心里似乎都会漾起莫名的愠怒。凌决趴在床上,朦胧的双眼望着窗外枯黄的路灯,清晰的能够听到风的呼声。陈美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坐在凌决身边,寒暄问候了两声,凌决仍旧趴在床上,嗯啊应付过去。陈美佳见凌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但还是忍住了,当起身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凌决问说,“你们晚上来干嘛?”
陈美佳回头强颜一笑,但双眸中却透露着一丝无法察觉的悲苍。
“我和凌国疆……已经离婚了……”
月光忽然被乌云所遮蔽,街道上干枯暗黄的落叶被风吹至空中,随着寒风,飘荡泛动,直至风停,才滞落终止,最终,降临于窗外的阳台处。
却仍旧随着残留的寒风,颤动摇摆。
外面的寒流,似乎已经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没有一丝温和。
“呵~”凌决同样是咧嘴一笑,“那既然离了,还来这里干嘛。”凌决坐起身,依旧背对着陈美佳。
“来看看爷爷,然后……”
“顺便把你接回去。”凌国疆突然打断陈美佳的话,走进凌决的卧室,拍了拍凌决的肩膀,“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去哪?”凌决冷冷的问。
“回家啊。”
房间内兀的没有了声音,而窗外的风却愈加响彻,玻璃窗发出“吱加”的声响,两人似乎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凌决的回答。
凌决冷笑一声,“我不已经在家了吗?你怎么让我回家?”
凌国疆被凌决的惹得有些恼了,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你姐跟你妈,你得跟我,去我家,知道了吧!”凌国疆提高声调。
“啊,这样啊。”凌决随之站了起来,目光空洞的望着凌国疆,走出卧室,经过凌国疆身边的时候肩角猛地撞了上去,凌国疆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压着怒火,没有说话。走进爷爷的房间,爷爷侧身躺在床上,随即缓身坐在爷爷旁边,爷爷扭头看了看,似乎刚在佯装睡觉,“凌国疆说带我去他家,你说好笑不好笑。”凌决干笑的说。
未曾想到爷爷白了白眼却说,“你和我说做什么,自己决定。”
凌决微皱了皱眉,顿了顿,声音平淡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那行,你俩可以走了,我还是在这。”
“凌决,跟我走吧。”凌决话音刚落,陈美佳喊说。
凌国疆侧头瞪着陈美佳,吼道,“凌霄你带走了!你还想带走凌决!?”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凌决垂着头,伸手指向屋外,“你也是,陈美佳,都给我出去。”
凌国疆咬了咬牙望着凌决,迟迟了一会儿。
…………
“小子,你要记着,你现在一无所有,以后得跟着我,不然,你就穷一辈子!”说罢,凌国疆摔门离去。
陈美佳望着凌决,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恍惚了一阵,“呃……那我先走了,有时间的话,我们再谈谈吧。”
直至听到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渐稀渐远,凌决才如负释重的躺在了床上,爷爷依旧侧着身,而凌决望着一旁柜子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照片中是凌决的奶奶,一头银发,面容消瘦枯槁,颧骨凸出,双目毫无神色,丝毫没有其他老人那种夕日之红的黄昏韵味。而爷爷不知何时,也同凌决望着那张照片,此刻沧桑的眼眸中的气息竟比冬日的寒风更加锐利冷峻。
虽然小雨一直以来隐约能感觉到凌决的父母终会离婚,但听到凌决亲口说出,还是非常的惊讶。反之凌决,依旧是一副冰冷的面容,没有丝毫色变,好似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仍旧坐在座位上写着小说。小雨坐在凌决前面的座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看凌决的神情貌似根本不需要,但不说话,又显得自己冷漠。
凌决似乎猜到小雨所想,抬眼看了看小雨,“也没什么,他们离不离对我又没什么影响。”
话虽这样说,但小雨却仍旧感到一丝不安,因为小雨能够感觉到,在凌决的内心深处,还是憧憬着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以前有好几次在公园遇到一对夫妻带着孩子玩耍,凌决都会不由的多看几眼。记得最深的一次,也是在公园,刚买完衣服,和凌决坐在长椅上休息,这时过来两个小孩,手里拿着饮料,走到凌决面前,要凌决帮忙拧开瓶盖,正当小雨怕凌决吓着小孩的时候,未曾想到,凌决竟敞开近似阳光般的笑容,为小孩拧开,还问小孩叫什么名字。那一次,小雨真的非常讶异。不过也就是见过那一次的笑容,之后从未见过,虽不知这是不是有些牵强,但小雨的确是这样觉得,凌决一直在憧憬着,只是不愿意让它浮现出来。
不过,这也仅仅是个人的想法。
潇静雪呢?
潇静雪这几天似乎和沈易言的关系不温不火,话题明显少了许多,庆幸的是至少恢复了原状,每天还是会一起来学校,而沈易言对凌决也不再冷眼相看,放学的时候,四人会一起回家,虽然仅仅相走一段并不长的路。但更为庆幸的是,班主任竟然同意潇静雪每天傍晚去接香雪回家,因为有好几次抓住潇静雪逃课,最后潇静雪也是没了法子,编了个谎言说母亲生病,不过好在班主任并没有起疑心,并帮潇静雪守住这个“秘密”。
感恩节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冷嗖,自从上次下过雪后,也就没有再见到。不过看今天的天空,貌似会下一场大雪。小雨坐在教室内,掖了掖衣领,尽管教室已经有暖气了,但可恶的英语老师不知哪来火热,竟让开了整整一节课的窗户。因为天气非常冷,学校也就取消了课间操。郭宣菲坐在小雨旁边,谈论着元旦要表演的节目,听到后,小雨忽然想起上次校庆的时候潇静雪的那件事。
从郭宣菲口出听出,原来潇静雪在高一的时候,是学古典舞的,那时跳的也蛮不错,性格也挺活泼的,后来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不跳了,听同学说她们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就是那时,潇静雪变得郁郁寡欢,就像现在一样。
“那你知道她家里发生什么事吗?”听到这里小雨不禁问说。
郭宣菲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和她不是很熟。”郭宣菲顿了顿,“你不是现在经常和她在一起吗?你可以问问啊。”
小雨嘟了嘟嘴,趴在桌子上,“这种事貌似不能问吧。”
回头望向凌决,他仍旧在“埋头苦干”,不知是不是因为父母的事,这些天每天从清晨写到晚上,中途也不酝酿思踌,反倒显得异常,使小雨更加觉得凌决非常在意。
翻开手机,小雨看到微博上尽是一些感恩节的祝福话语,然而最多的,是感恩父母,看到那些华丽且不低俗的感恩话语,小雨的心中也有些微微触动。相比凌决的家庭,自己已经足够幸福的了,虽然这样想起来挺过分的。
因为今天周末,所以晚上不用上自习,放课后已经接近黄昏了,潇静雪和沈易言貌似有什么事,先行离去了,说起来不过也就是去接香雪回家。小雨想给爸妈买束花,但望了望凌决,踌躇一番后,还是向凌决说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凌决听后并没有什么蠢动,和小雨一起去了花店。
凌决刚进花店的时候惊讶的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环视着店内形态各色的花朵,小雨看到凌决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很少来花店吧。”
“啊,第一次。”
店长早已准备好许多感恩节需要的花篮,花篮里面分别是两朵白色香水百合,还有粉色、白色玫瑰各八枝,中间夹杂了些栀子花。小雨提着花篮走出去后,才发觉凌决还在里面,凌决仍旧是望着店内的花,似乎被迷住了,直至听到小雨敲玻璃门的声音才回过神。
凌决盯着小雨的花篮看了会儿,便伸手帮小雨提起了花篮,小雨扭头看着凌决,好笑的说,“怎么啦,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吗?”
凌决咧嘴笑了笑,没有言语,目光仍旧停落在花篮上。
走到岔口的时候,小雨挥了挥手准备离开时,凌决突然抓住了小雨的手腕,小雨怔了怔,困惑的看着凌决,“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凌决仍旧是沉默不语,喉咙强烈的翻滚了翻。
“呃……没什么……”凌决像是发困似得皱了皱眉,随后佯作没事的样子转回身,朝公园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