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去医院?”铁蛋坐下来就问。
初依说,“刚回来,王鹏和那女的今天又去医院闹了。”她手指轻轻挡开碍事的饮料杯,平淡地说,“我今天腾出点手,得把这件事办了!”
铁蛋左右看看,他们坐在一个靠大窗的角落,也没人,这才放心说话。
“其实我实话实说,你别生气。这事,王哥也是一时昏头了,这和咱们以前弄的那些家暴的事情,有本质的不同。如果他回头,以他对初静姐的感情,你觉得不应该考虑一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初依看着他,很无法相信。
铁蛋说,“我知道你生气,我也是实话实说,王鹏哥这事,不是错的没办法回头。他爱初静姐,外面那女的他又不爱。就是被缠上了,现在大家知道,把那女的赶走不就行了。”
初依诧异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发现,对于出轨这件事,对女人来说很严重,但对男人本身而言,他们可以觉得不是问题。
她气道,“你以为是商场买错一样东西呢?买错了一扔。他和我姐结婚了,一点都管不住自己,你还同情他?”
“不是同情。”铁蛋说,“那不然怎么办,那女的怀孕了,咱们又不能去打孕妇。不如你劝姐姐和王哥好好过日子,气死那小三。”
“我……我……”初依一口气堵心口,“我呸!”
呸了都不解恨,她说,“我要收拾王鹏一顿,让他想到这事,听到那女的名字就腿软。”
“这怎么行?”铁蛋说,“这是那女人的错,怎么能是王鹏哥的错?而且我想了两天,王鹏哥又没有给她花过一分钱,那女的你没见,真的是一个难缠的。我那天见她撒泼,都有点同情王鹏哥,再说,王鹏哥真的没有对初静姐不好的地方,这两年,他公司再没钱,也没有亏待过初静姐一分对不对?而且他挣钱,也都是为了你们家。”
初依瞬间沉默了下来,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来大家真的会这么想,王鹏公司的钱,一分也没给那女的花过。所以大家都觉得她们家占了大便宜。
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初依不想争辩,王鹏当时要用钱,她们家想也没有想,房子就给他押了出去。那是她爷爷和她奶奶的老房子,她爷爷唯一的念想,院子里的树,都是她爸小时候种的。这份情义代表着什么?
她姐嫁给王鹏也不是为了钱。
她心口堵着堵着,但又没太多墨水,不懂疏通这种委屈,只能恨恨地说,“我今天才知道,男女的价值观真的不一样,一夫一妻制,是法律规定的。不代表男人心里都认同,如果放开了,大概很多人都想娶好几个。”
铁蛋说,“也不能这么说……你是没见那女的,她那天在医院撒泼,一把就把自己衣服给扯开了。不是我说,你去打她,她都不怕,我觉得那女的有点被虐狂的病。”
初依说,“那为什么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会那么生气?”
铁蛋说,“这怎么一样,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王鹏真的是倒霉摊上了那女的。”
初依问,“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大家的?”
铁蛋没直接回答,诺诺地说,“……他不是,还不是因为没钱了嘛。”
初依看着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泛起真切的难过,这件事,不止瓦解了她姐姐的婚姻,更瓦解了她和一帮师兄弟的感情,因为她现在才知道,从根子上男人和女人的想问题是不一样的。
对于男人来说,没钱显然是更重要的。
她一口气喝干净了饮料,站起来说,“走吧。”
铁蛋连忙跳起来说,“走什么?我买点东西给你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初依不是笨人,想的很快,知道不久也会有人说,甚至王鹏和那女的,也是因为她姐给的经济压力太大。
甚至有很多人,会觉得王鹏是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外头走。
铁蛋连忙跟上。
从麦当劳出来,风很大,吹着初依的头发,她站在熟悉的城市,觉得陌生,她转头,手插在运动衣口袋里,看着铁蛋说,“铁蛋,人死了,说死了的话。活着,还得办活着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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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有家建筑公司,这行业最多三角债,初依以前隐隐知道,但没上心。
和铁蛋分手之后,她就直接自己找王鹏去了。
欺负了她姐,她不找他,他就该偷笑,还敢去医院。
初依觉得王鹏确实欠收拾。
但走到一半,就收到了初海唐的电话,把她叫了回去。
回去才知道,铁蛋不止不帮她,还和初海唐告了状。
初依跪在她爸的牌位前面,听初海唐训话,“那是你姐夫,更是你师兄,同门不得相残,你忘了?”
初依说,“没忘。”就是选择性忽视了。
初海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她,“你学拳为什么?”
初依答:“形意拳讲求正大光明,我不是为求胜负,也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家人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学拳!”
初海唐略意外地睁眼看她,这次的答案,和平时不同。
他叹了口气说,“你练了十年形意的劈拳劲,他能受你几掌?”
初依直着腰板说,“我俩没交过手,但他早不练功,而我这些年日日在练,我估计,最多三下。”
初海唐说,“他要是没经住你三下,一下就不行了呢?”
初依:“……”
初海唐说,“下手没轻重,一招就出事的又不是没有。为了那个人,值不值得?”
初依说,“可我都和那女的放话了。人得说话算话。”
初海唐说,“那你就动动脑子,用一个不伤自己的方法,想好了你再站起来。”
初依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想了一会,左右看看,一甩头发站了起来,说,“行!我答应你了,不和他动手。”
初海唐说,“也不能强迫铁蛋他们去。”
初依撇了撇嘴,说,“告状的叛徒,我们算是彻底散伙了!”她一扭头,甩门帘走了。
她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初海唐很放心。
但周策不好了。
因为初依转头就回到了他们公司,并且要求上班。
一个月一万……好贵的打手呀。
初依对乔宴说,“我想了想,还是骑驴找马比较明智。”
周策很苦恼地吐糟,一万块钱一个月,还只是“驴”。
乔宴非常了解他的小心思,这女孩来了,理应是催款部,催款部没有那么高的底薪。但他现在倒不想这女孩去,那地方不好干。
于是问初依,“那你有什么特长,和周总说一下。”
周策弹弹裤腿,翘着二郎腿,等着初依说,“会打架。”
没想到她站的笔直,很自信地说,“我能喝酒!”
乔宴:“……”
周策觉得九街十六巷的人,真真是人才,好奇问,“喝啤酒。”
初依轻蔑地说,“当然是白的。”
周策觉得这口气,像是最少一斤的量。
乔宴说,“算了,你就去催款部吧。”
一个很能打架的业务员,他们都不敢想那后果。
初依很爽快就去了。
他们的催款部是现成的,也有人。就是平时都是些吃干饭的家伙。
初依熟悉了一下,很愉快地就表示,她没问题。
可以跟着大家跑业务了。
周策和乔宴说,“这女孩虽然贵了点,但终于还算有个优点,挺听话。”
乔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三天后,初依就跟着大家第一次出去催款。
当天,到下午的时候,乔宴收到了一个极之爆炸的消息:
——初依带着他们公司催款部的人,去把她姐夫给打了一顿!
☆、第 18 章
乔宴简直不敢相信,要是他们能使唤动他们公司的人,又何必去九街十六巷重新找人回来催款。
周策冲回公司,直喊自己眼瞎,“还说她乖,不挑呢。怎么是这么个混货。亏我还想着以后把催款部都交给她!”
乔宴说,“你还挺有野心。”
说完他却笑了,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她还能有这心眼……他知道来龙去脉,心里已经猜透七八分,知道初依肯一天就换了想法来他们公司,估计就是为了这个。
周策说,“要不是赵亮去了日本,一定趁机挖苦咱们,‘咦,原来你们公司催款部的人,也是会干活的!”
乔宴抽出支烟,笑着点了,想到每次见“她”,都是始料不及的结尾。
“你还笑?”周策急的跳脚,“我叫人来问问。”
周策先叫来的是催款部的负责人,当然初依才来,就算给开了高工资,不代表要给她高地位。
那负责人叫黄云,小三十,来公司应聘的时候也说自己会功夫,可从来没见他出过手。
周策问他,“今天你也去了?”
黄云不看他们,垂着眼睛说,“去了。”
周策没直接问,“你们为什么要打她姐夫?”在公司规定面前,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他只关心一件事:
周策说,“虽然……初依是漂亮,可是你们也不能因为她坏了公司的规定。”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平时公司都使唤不动你们,你们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所以只能归结到初依样貌上面。
乔宴站在窗口抽烟,闻言看他一眼,初依自己没法知道,她终于用这个方法,亲自让周策夸了一次她漂亮。
却听黄云很委屈地说,“我今天才知道,拳分两种,”
乔宴想了两秒,转去看窗外,这样说,恐怕是被教训了。
周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也觉得很苦恼,这根本不是自己问的问题……手里的烟灰老长,还是忍不住跟着问,“哪两种?”
黄云说,“一种是打人的拳,一种是挨打的拳!”
“这话怎么说?”
黄云说,“本来不会,对方也许手下留情。可遇上半吊子冒充的行家,对方不留手,就成了招打的拳。”
周策一愣,“意思是你挨打了?”
黄云摇头。
周策说,“那你还不说实话,她怎么你们了,让你们这么听话?”
黄云说,“老板,你今天记我们旷工吧,那事你别问,我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还敢有脾气?
周策生气了,“去,去把初依叫来!”
看着黄云出去,他夹着烟,转头一眼看到乔宴在对着窗外笑,好像手里抽的烟,抽出了大。麻的效果。他神情一凛,指着门对乔宴说,“我丑话说前头,我知道你对她不一样!”
乔宴扭过头看他。
周策严肃着脸说,“你自己可能都不觉得,她上你心了。我是过来人,给你说好话,这女孩不能招惹,整个一蛮子。而且她有男朋友,你和她远了近了都不地道。”
乔宴手伸到窗外,磕了磕烟灰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周策冷哼一声,“反正这人不能留公司,惹麻烦。等会你来处理她。”
初依很快就推门进来了,她身体好,行动力也特别强。
周策往旁边一坐,不说话了。等着乔宴自己整理烂摊子。
乔宴看着初依,她头发在身后绑着,身上还是那身白色的运动服,拉链拉的很高,挡着下巴,这样插口袋站着,酷酷的。
他知道怎么回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说,“你来我们公司,就是为了这个?”
初依答,“他和我沾着同门这一说,我不能直接去打他。”
语气坦白的不得了,周策听不懂,只翻个大白眼。
乔宴靠在窗边,空了几秒,问道,“那你想过闯祸要公司替你背吗?”
初依说,“如果有事我会自己承担。”
周策喊道,“不是这个问题。你这个人做事……”他猛然对上乔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屋里安静了一会。
乔宴看着初依,她站着,一身孤胆英雄的纤细利落,那长发,从她身后垂下,长长的一划,画出十分古典的玲珑一笔。
他猛然发觉,也许,周策之前赞她,是真心的。
风从窗口开的地方吹着他,九月的风,挺凉的。让人可以头脑清楚。
他挪开看初依的视线,走到桌前坐下说,“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你这件事违背了公司的规定!”
初依很光棍地说,“我知道,那就开除我吧。”
周策说,“你这试用期等于都没过,公司不用给你发工资。”
初依说,“不用!”她看着乔宴说,“这事情,我承你们的情!你有我电话,以后有事,用的上我,叫我一声。”
周策表情破碎,这整个一江湖人物呀!
乔宴没说话。
初依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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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三天,初依又失业了。
结果一回家,她就见到了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