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感情一向淡泊的他,心微微的揪疼起来。“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原来,他给她的定位是这样。
不是最高级,她的位置随时可被取代掉。
颜龄岫深呼吸,忽略心里多余的挣扎。“对,因为我心里有道伤口,那是用再多爱也牌不平的,怎样让对方感受到同样的痛,那才是最重要的。”
伤口?痛?认识他以来,对于他在感情上的冷摸,梁衰媛早就有所怀疑,他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挫败,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说:“你曾问过我的家庭成员,我总拒绝回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现在的我,没有家人了。”
“从我有记忆以来,家中唯一的成员就是我母亲,她虽然总是尽心尽力的教导我,但当我大到足以知道一个家庭的成员不该只有母亲时,曾向她问起父亲的事,不过每当提起那个人,母亲只是叹息,然后笑了笑反问我,“只有我们母子俩不好吗?我们家好小,没法子多住一个人……”
“对那个为了外头女人抛家弃子的男人,母亲不曾有过什么批评,总觉得他到底是我的父亲,不想我恨自己的父亲。可周遭总有人会告诉我,那个现代陈世美是如何的寡情薄幸。
“我的母亲来自一个算得上富裕的家庭,认识那个男人时才读高中,由于他家贫,即使是医学院学生,母亲家还是反对。后来才知道,男方家不但穷,还负债暴累,更重要的是一家子都游手好闲。
“母亲为了和她认为是命定的男人交往,与家里断绝关系和男人同居了,且为了能让男人顺利念完医学系,她一天兼三份工作,即使后来怀了孕,仍权着大肚子继续打工,差点因为过劳而流产。生下我后,她根本没时间做月子,即使有时间也没钱。最高学历只到国中的她因此只能四处打工赚钱,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要双手成天泡在冷水里洗上大半天的碗,也许,病根在那时就落下了。
“好不容易熬到那个男人当了医生,眼看一切就要拨云见日、否极泰来,没想到真正的恶梦才开始。那个男人当了医生后,半点钱也没拿来养家,宣称都拿回他家当家用,对此我母亲没说什么,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家用日,是拿去买奢侈品送某位医院院长千金,那是他的新投资。
“院长千金后来怀孕了,母亲因为过劳住院,那个陈世美居然不顾糟糠妻面黄肌瘦的躺在病来上只剩一口气,硬是强迫她离婚……也许是被折磨得够了,也许是对丈夫感到绝望,总之签字离婚对,母亲并没有上演电视上那些八点档的洒狗血戏码,而是很平静。
“母亲的姊妹淘知道她半点没为难他就签字,气得差点没叫人去堵那男人,给他一顿好打,但母亲却只便咽的说:“如果真的爱他,就要有让他选择离开的勇气……”
梁宸暖叹嚼着颜龄岫母亲的话,而后轻叹一声。她虽然没见过颜母,可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对方的心都不在自已身上了,与其哭闹,无所不用其极的强留,再把所剩无几的爱消耗殆尽,还不如把感倍化为目送对方离开的勇气。
放手不是不爱,而是忍着痛让想离开的人自由。
颜龄岫续道:“在那之后过了六年,母亲才三十出头就去世了,那一年我十三岁,在亲生父亲和亲戚间被踢皮球。国中一毕业我就搬出憎恨我的外公家,在导师的介绍下,进到他朋友开的资讯公司尝工读生,半工半读养活自已。”
梁宸暖没想到总是一副贵公子模样的颜龄岫竟有这样的经历,除了叹息,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我母亲为爱付出的代价给我太大的震撼,她过世前,我常常一放学就到医院陪她聊天。有一次我问她,外公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像那个人?但她只是温柔地拍拍我的脸说:“那个人是你爸爸。”
“爸爸和妈妈对我来说,都是很温缓的代名词,可是我一想到那个人,不会感觉温缓,只觉得遍体生寒。对我而言,那个人是自私、下流、肮脏的总合,可是我在母亲面前不会这么说,怕她伤心。
“我母亲也曾说:“你啊,人的心就这么大,若你装满了仇恨就装不下爱,损失的会是你。”她只叹息的怪自己,说如果她再有本事点,有本事把我保护在羽翼下,也不至于让我在小小年纪就看尽了人情淡薄、世态炎凉。
“后来她对我解释说:“你外公当然讨厌你爸爸,因为当年我居然选择了只相识半年的年轻小伙子,放弃了他那个老男人,呵……”
“不想谈那个人,其实外公的心情,我想我是懂的。而每当我母亲又在开玩笑的对候,就表示她又在用她的方式掩饰在意或伤心了。在她心里深处,对外公是很愧疚的吧?没能以幸福的样子出现在老父面前,这对当年选择断绝父女情的她情何以堪?看着当年挣脱他羽翼坚持走自己路的女儿,结果却是所托非人,沦落到如此姿惨落魄,老人家心里又何尝不痛?
“我问母亲说:“妈,爱情有那么迷人?”她回答,“像吸毒”渐沉迷,明知是错却回不了头。”
“我只觉得,“真可怕!”母亲安慰我,“傻孩子,不要怕。不是每个人的缘分都是这样有始无终,只要遇到对的人,就会很幸福。”
“我再问她,“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对的人?当年你遇到那个人,不也认为他是对的人,这才下那么大的决定,不惜和家人决裂?”
“我母亲说:“龄岫,你这么聪明,不会像我这样。撤开结局不谈,和你父亲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还是拥有过幸福,那是属于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更何况没有他,就没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说到底,我还是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他……””
颜龄岫想起过往,这些年久经历练的他已不再红了眼眶,可眼中透出的寒光却令人生畏。
“专心一意的付出、全心全意的投入爱情,她得到了什么?过劳早逝,外加一个甩不掉的拖油瓶?反观那个爱得轻浅的男人,换女人就跟翻书一样,过得道遥自在,现在还有钱有势,半点报应也没有……
“我努力工作,一方面是要出人头地,让母亲以我为荣,即使她看不到了。另一方面,我也要那个人为了放弃我这个儿子而后悔……不,我要他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梁宸暖沉默了。她一直知道颜龄岫会对感情防备,背后一定有个很大的原因,她问过,他却不曾回答,而现在又为什么要主动提及?
“小暖,你知道杨瀚成纪念医院是凌霄集团的吧?那个男人,就是那里的副院长。”她一征,霎时有点明白了,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打算娶杨紫嫣!
“外面传说杨总裁视你为乘龙快婿,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当年你进入凌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是,她真的无法原谅他,他不该让无辜的人卷入上一代的恩怨。
“不,我进凌霄后还不知道杨瀚成纪念医院和凌霄有关系,直到去年十二月,在公司创办六十年的纪念酒会上,我才遇到那个人……我认得他、记得他的名字,可他显然不记得我了。”
十二月……在那之前,公司早就流传着杨紫嫣和他的事了,可他却花了极大的耐心来安抚她……那时的他,还是在意她的吧?
对于这样的一个男人,与其说恨他,不如说她更心疼他。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在知道这件事之前,杨紫嫣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现在呢?龄岫,你喜欢杨小姐吗?”那样的一个大美人……
“美ㄝ谁会不喜欢?”他嘲讽的牵动嘴角。
“这样你会比较快乐吗?”
“不要再影响我的决定了,你不是我,不明白看到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样子对我来说有多痛、多怨恨。一个背弃自己糟糠妻的男人可以活得志得意满,抢别人丈夫的女人可以养尊处优的活似贵妇……多讽刺、多可恨。对照我母亲瘦弱又面黄肌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电视剧中有这样的情节都教人恨得牙痒痒了,何况颜龄岫还是受害者。年少时陪伴在母亲身边的他,母亲的痛苦他最是明白,如果是她,她大概也无法不恨。
叹了口气,她说:“我知道你的恨需要有出口,可一旦报了仇之后呢?你真的会比较开心吗?”
“会不会比较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会后悔。”
也就是说,即使这报仇得牺牲掉她,他也不后悔?
也对,她对他而言,从来就不是这么重要,非要不可……
交往了两年,再亲密的行为都有了,可他从来不曾说过“我爱你”。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他的工作还是摆在她前面,很多时候,他还是独自拥抱着自己,而她却被排拒在他的世界外。
这或许也就是她和他交往后,为什么还是常感到寂寞的原因吧?
而能持续这么久的时间,其实说穿了,就是她傻。
当他爱得轻浅、爱得少、爱得吝音时,她总会一次一次的对自己说:爱情从来就不能用“公平”二字来看待。当一个人爱得少的时候,另一个人爱得多些就是。
第九章
如果爱情能以满分计算,当颜龄岫只愿意出四十分时,她不介意出六十分,反正两人加起来有满分就好。
但她忽略了,感情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爱得越多就越怕失去,怕失去便会在不自觉中倾注更多的爱,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平衡点的感情,感情之于他,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都一样能够轻松抽身而退,她却不一样。
“这样吗……我懂了。”这就是所谓的分手吧?别人的分手多半是吵得夭翻地履,他们竟然可以这样和平落幕。
没有指天骂地的咒骂,没有哭哭啼啼的拉扛,他们的分手安静得像场梦。
“明天我会暂时搬到租赁的房子,这里你要住多久都可以。”
她苦笑。连房子都找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就摊牌,不愧是颜龄岫。“房子是你的,就算撤也该是我撤才对,我会尽快撤出去的。”
“不急。小暖,你可以一直住下来,我还是能照顾你。”
梁宸暖看着他,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摇着头,摇下乱纷纷的泪。“这样不好。我们交往对你无法公开,你和别人要结婚了,却要照顾我?我的位置该定位在哪里?龄岫,即使再爱你,我还是有我的骄傲,当我是唯一时,我能委屈自已,但当你是别人的男发、丈夫时,再爱,我也不委屈自已了。”
颜龄岫摊开手掌,承接她滑下脸颇的泪水。“也许离开我,你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按部就班进行,为什么她的泪会让他那么痛?
他一直一直都记得母亲的教训,即使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为她付出太多。他总是进免太浓烈、太深刻的情感产生的枷锁,可是为什么已经爱得这么压抑,痛却超手他所想象?
“龄岫,看来今年你还是设办法为我庆生了。那就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去年的他忙着加班,她的生日又被他忘了。
颜龄岫看着她,缓缓欣口,“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曲听完,梁宸暖泪眼蒙胧的笑了。“真好听,谢谢你。”
交往的这些日子来,颜龄岫很忙碌,因此梁宸暖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把两人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漂漂亮亮。
此刻,她提起简单的行李,回头看了看这住了年余的地方。与其说这是她和颜龄岫同居的家,还不如说是她的家。她在这里走动的时间,远比真正的主人多了许多。
厨房里有她做菜的身影,做完了菜,她常常都是一个人吃。客厅是她最常待的地方,有时很贤妻良母的插着花、看电视打着毛线,一她还是一个人。
落地窗前放着一组舒适沙发的位置,也是她喜欢的地方,有对来一杯咖啡、一小块蛋糕,她就这样边看着外头的景物边等着颜龄岫,可惜的是,常常还是只有她自己的影子陪她。偶尔有他作陪的时间,外头的景物便吸引不了她,她会傻乎乎的盯着他笑得好满足。
室内摆了几盆植物,她一一的为它们浇最后一次水,一一道别。
玻璃缸的三只胖金鱼,是某次她和颜龄岫去逛夜市时的战利品,听人家说夜市捞的鱼通常不长寿,可这些鱼却养了年余。她轻轻的敲了敲玻璃缸,三只金鱼全械着大大的肚子,扭着大尾巴围了过来。以往,每当她想说话时就这样敲三下,她的鱼朋友就会很够义气的过来。
“嘿,这是最后一次这样串门子了。我要走了,你们要保重,谢谢你们陪我这个寂寞的人那么久。我常在想,你们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