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虚?”宋研竹默默偏头,只见脖子上露出可疑的红痕,不由愤愤想,这成宿成宿地折腾她,恨不能把上辈子没完成的都给补上……能不虚么?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笑意都到达眼里,不由嘴角翘起来。
说起离开建州,还真是透着巧合。宋研竹成亲后没多久,宋家二房人原定就要离开建州随宋盛远到京师赴任,要走的前一天,陶知府收到上谕,调任回京,擢升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衔,两家可谓是喜事连连。
那段时日,陶墨言在林源修那拔毒治疗,眼睛虽好了大半,可是越到后头收效越是微小,陶墨言恰好也有上京寻太医院医正玉满楼的打算,便随陶知府上京赴任。
两家人几乎是前后脚到了京师,时间相隔不到两个月。更凑巧的,两家的宅子就隔着一条街,步行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便能到达,宋研竹简直欢喜极了,后来才知道,陶墨言早早便探听了宋家人定居在何处,挑了附近的房子买下来,方便宋研竹同宋家走动的。
宋研竹虽是新妇,陶知府和陶夫人却很是喜欢她,她二人成亲之后,陶夫人便让陶墨言开府另住,还免了宋研竹早晚请安,更不立宋研竹的规矩,到了京师之后更是如此——陶夫人亲口对宋研竹说,只要他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旁的虚礼都是虚的,不重要。
公婆体贴,丈夫宠爱,宋研竹的日子顺风顺水,唯一不太顺利的还是陶墨言的身体。自从苏州回来,陶墨言脸上的那道疤已经渐渐痊愈,脱痂后变成了一道银色,倒也不明显,那双眼睛十天半个月偶尔失明一次,时间也不长,只是他那条腿……
喝下一碗燕窝,燕窝的暖意从胃里升腾,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自从来了京师便有些水土不服,缓了大半个月,总算觉得活过来。
平宝儿在屋外道:“小姐,夫人来了。”话音刚落,金氏从外头走进来,脸上带着喜气。
“娘,你怎么来了!”宋研竹三两步走上前去,扶金氏坐下。
金氏上下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道:“听初夏说你有些水土不服,特意来看看你,没事儿便好……姑爷呢?又去玉太医那了?”
宋研竹点点头道:“天不亮便走了。”
金氏便觉有些心疼:“按我说,眼睛治好便好,腿脚虽有些跛,可若不细看也看不出异样来,何苦送去吃这份苦!”
宋研竹道:“他的性子您还不晓得么,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们成亲之后,二人时常出外游玩。每每二人出现在街头,总有那些个不长眼的在后头指指点点。陶墨言嘴上虽不说,心里头却很是在意。到了京师之后头等大事便是去寻玉太医问可有治疗腿疾的法子,玉太医寻遍各种偏方古方,最终在医书上寻到一个法子——断骨再续,意思便是,把好好的人腿硬生生敲断了,再用旁的秘方包好骨头再长。
这种涅盘重生的法子是在太过残忍,连玉太医也不太敢尝试,陶墨言却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怕宋研竹瞧着难过,治疗的头半个月搬到了外头住。宋研竹一切都随他,只在头两天的时候偷偷站在屋外瞧,听他在屋里咬着牙挣扎着不出声,最终忍不住凄厉地嚎叫,她的眼泪便扑簌簌往下掉。
“只希望他的苦没白受……”金氏心有戚戚道,又问,“他的腿脚好些了么?”
“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没这么快。”宋研竹道:“养了这么几个月,已经好一些了,前几日试着下地走了两步,腿脚也不跛了,跟常人无异!”
“那可太好了!”金氏阖掌道:“阿弥陀佛,多亏了菩萨保佑!”
宋研竹见她进屋便喜气洋洋,不由问道:“娘这是遇见了什么喜事,怎么这样高兴?”
金氏笑道:“还不是多亏了姑爷!”
宋盛明将将赴任时,便是长平县爆发山洪后没多久,灾民的赈济工作还没做好,便爆发了大面积的瘟疫。许多人都认定了宋盛明或许是历朝历来最倒霉的县令——一个不小心沾染上瘟疫不说,即便没有染上瘟疫,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赈灾法子,他头上的乌纱也会保不住。
谁也没想到,将将上任的宋盛明竟能力挽狂澜,在七天内便拿出了治疗瘟疫的有效配方,此后赈济灾民、安抚民心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几个月,长平县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经此一役,宋盛明多了个“宋青天”的名头,便是京里的许多官员也觉得他是有如天助,宋家人却是清楚,这其中全是陶墨言的功劳:药方是他给的,便是赈灾的法子也是多亏了陶墨言出谋划策。
“听说这件事都传到当今圣上的耳朵里,圣上龙颜大悦,给了你爹丰厚的赏赐!”金氏说着,一壁从袖笼里取出样东西来放在桌上,宋研竹打开一看,竟是地契。
“这是?”宋研竹问道。
金氏笑道:“你爹说,那些赏赐他受之有愧,原本让我送些银子来,我想着咱们骨肉亲情,送银子过来未免生分,便作主以你的名头买下了西郊的一片地并一个庄子。喏,这就是地契!你可收好了!”
“娘!”宋研竹忙要推辞,“当女婿的替岳丈出谋划策原也是应当的!你送这些给我做什么!”
他还要再推,金氏放下脸色佯怒道:“这也是你爹的意思,你若是不收便退回去给你爹,瞧他收不收!”
“这些地可要不少银子……”宋研竹为难道。
金氏道:“不贵!西郊那些地挨着长平县,前些日子瘟疫爆发时,不知是谁造谣生事,说长平县的地头不干净、临近几个县的大户人家都怕了,能搬都搬走了,地也给贱价卖了!一亩良田只卖十五两银子,我托人买了不少。瘟疫过后,那些大户人家后悔莫及,只怕这会都在家里捶胸顿足呢!”
“还有这等事?”宋研竹亮着眼睛,“那还有剩么?咱们再买些?”
“你可想得美!”金氏笑道:“我那会也想着多买一些,后来才发现,那附近的地都被人买空了……那附近可都是良田,又挨着京师,地段好,水质佳,连年的收成都比旁的地方好,谁若是全买了,可真是要赚大发了。”
宋研竹张大了嘴巴道:“除非是未卜先知,不然哪儿这么凑巧。”
第127章 鱼蒙
“你可想得美!”金氏笑道:“我那会也想着多买一些,后来才发现,那附近的地都被人买空了……那附近可都是良田,又挨着京师,地段好,水质佳,连年的收成都比旁的地方好,谁若是全买了,可真是要赚大发了。”
宋研竹张大了嘴巴道:“除非是未卜先知,不然哪儿这么凑巧。”
“这可都是时运,”金氏道:“你爹那会倒是跟姑爷闲谈起,担心买了那地最后死在手上,姑爷当时笑着说,咱们手上就有治疗瘟疫的方子,等人的病好了风头也就过了。人是活的,地却是死的,买了总没错。我和你爹一琢磨确然也是这样,这才放心去买的!”
宋研竹隐约觉得哪儿似乎不大对,金氏已经将地契放在她手里,道:“东西你可收好了!”
“娘……”宋研竹还要再推,陶杯在外头报说,定国公府振二奶奶让人送了礼来,现下人就在花厅等着。宋研竹怔了一怔,这才想起来定国公府的振二奶奶可不就是赵九卿,赶忙唤了人进来。三四个随从抬着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下,领头的婆子满脸喜气,对着金氏和宋研竹行礼,道:“振二奶奶命老奴送来贺礼,恭贺陶大奶奶乔迁新居。”
一打开箱子,是顶好的羊脂白玉摆件,整块白玉刻成一个猴子偷桃的形状,那桃子看着又是一个“安”字,造型精巧不说,寓意还十分好。
“这玉质真好,瞧着也喜庆。”金氏赞道,宋研竹赶忙让左右送上赏银,婆子喜滋滋地收下,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便走了。
金氏道:“都是姐妹,这异性姐妹倒比你那同性姐妹还上心。”
宋研竹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宋欢竹。宋研竹出嫁时,宋欢竹什么表示都没有,即便她来到京师,宋欢竹也就托个婆子送来件玉如意当做贺礼,分明都在京师,却比旁人还要生分。
宋研竹不由叹了口气道:“大姐姐在王府里也不容易。”
听说九王爷一开始是对她还算上心,上哪儿都带着她,宠得都快上天了。同宋欢竹一并嫁入九王府的还有位尚书的千金,姓包,比起宋欢竹来受了不少冷落。只是她肚子争气,虽然沾染雨露不多,可是一击即中,没过多久就怀上了。
从前宋研竹便不知该如何评价九王,痴情也是痴情,花心却更是花心。没过几日,便又看上了另外的姑娘,听说长得跟前王妃更加相似。宋欢竹的宠爱也是好景不长,隐约要被打入冷宫的样子。
“我早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屋子莺莺燕燕地要去争斗,这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要是能有个儿子也就罢了,可她伺候王爷最多,半年多了肚子却也没动静……枉费她费尽心血要嫁给九王爷的,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金氏叹气道。
宋研竹道:“大姐姐这样倔强的性子,打落了牙齿也要混血吞下肚子里去,大约也不想让咱们看到她过得不好。”
“自己抢着往火坑里跳,谁能拦她。”金氏叹口气。挑眉看宋研竹道:“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女儿家嫁个疼爱自己的相公固然重要,但是也得为自己多考虑些……端看我从前你爹那样糊涂,若不是我手头上还有些嫁妆拿捏着他,他早就跟人家跑了……”
“娘可别再翻老皇历了!”宋研竹挨上去,轻声道:“爹这会可是全心全意对您好的。”
“他敢不对我好!”金氏挑眉瞪眼,“你舅舅可就在京师,他若敢不对我好,我就让你舅舅拆了他的骨头!”
“那我还有大哥和合哥儿能替我拆了陶墨言的骨头!”宋研竹嬉皮笑脸,金氏斜睨了她一眼,她赶忙正色道:“娘,我晓得啦!我一定听您的,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不让夫君看轻我!”
“这就对了!”金氏满意地点点头。
等她走后,宋研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从成亲之后便忙着来京事宜,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几何。到了京师后,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亲戚朋友送来贺礼,前些日子她没缓过劲来,一直怏怏地没去搭理,陶墨言也怕她累着,总不让她操心这些,随手便让平宝儿入册送进仓库了。这会想起来便觉得有些羞愧——她这个当家主母真是太不合格,被陶墨言惯得,越发懒散了。
招来平宝儿问起这些,平宝儿动作极其麻溜地很快便将账簿送上。宋研竹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了一跳,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家底:金氏厚待她,自个儿的嫁妆多半都给了宋研竹,加上三房亲戚给她添置的嫁妆,算起来,她手头倒是有房屋四处,田产良莠合起来也有百亩,还有木器家具、摆设、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等,出嫁时,金氏给了她四个陪嫁丫鬟并四房家人,连带着苏州的点心铺子后头的二进小院也是她的陪嫁。
宋研竹捧着册子,顿时觉得自己也是个小富婆。
陶墨言走进来的时候,宋研竹正是一副财迷模样,抱着自个儿的财产发笑。在一旁轻咳了两声,宋研竹才瞧见他,上来扶着他推到桌边道;“你这轮椅可真是吓人,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自个儿想出神了……在看什么呢!”陶墨言伸出脑袋,宋研竹赶忙将册子搂在怀里道:“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不许你偷看!”
陶墨言瞧她那模样,忍不住刮她的鼻子道:“好好好,不看!怎么想起这些来了?”
宋研竹将方才金氏来过,又买了地产的事情告诉他,他温和笑道:“既是岳父岳母大人的心意,你收下便是。眼见着岳母大人的生辰快到了,到时候我打只金猪,再挑些上等的首饰送给她……对了,你不是前些时候才说起岳母大人看上了一尊玉观音么?到时候就送那个吧!”
宋研竹张大了嘴,半晌道:“那个……价值千两诶!”
“不打紧。”陶墨言招手让她过来,让她靠着自己,笑道:“不过几个时辰没见,怎么娘子又变漂亮了!”
“……”宋研竹饶是脸皮再厚,也红了大半张脸,他吻吻她的额头,顺着脸颊凑到耳根,她忙躲开道:“别闹,这还是白天呢。”
陶墨言哈哈大笑,宋研竹小心翼翼问道:“真要买玉观音么?价值千金诶,别买完了之后咱们一屋子人都得啃馒头……”
前一世宋研竹便知道陶家有些家底,具体多少她虽然不知道,可是眼睛不眨便花一千两,她自知还是不太可能的。
她狐疑地望着陶墨言,压低声音威胁道:“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藏私房钱呢!”
陶墨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