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听到他喊出她的名字,苏鱼心下一惊。
“还有五分钟。他们马上就来了。”他平静地叙述出这件事实,同时苏鱼也看见他口中的两颗獠牙变小了,变成了一对无害的虎牙。
“假如你选择我,只要向前迈一步。”他的声音带了隐隐的诱惑,“我就带你走。”
他们会害你,而我不会,绝对不会。因为我要一点一点地掠夺你。要你心甘情愿地点头,跟随我。他用含着笑意的眸子望着苏鱼。如一个惑人的漩涡。让人慢慢地缴械投降。
☆、第十日
苏鱼呆立着,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脑海中有太多繁杂的思绪,多到让她都来不及理清。如他所言,苏鱼很快也听见了那些兽族士兵嘈杂的脚步声。兽族的眼睛夜视力极好,领头的士兵立即就发现了苏鱼。他大喊了一声,加快步伐就往上跑来。
苏鱼朝下面望下去,她下意识地就也要往前跑——已经没有后路了,只有前路,永无止境的黑暗的前路。她只迈了一步,一只手就被男人紧紧地握住。于是,他带着她又是飞快地奔跑。
苏鱼觉得自己前半生从来都没有这么快地跑过,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疯狂。与她的前半生大相径庭。她来到这个犯罪星球,被一群无冤无仇的兽族绑架;而后她又被一名陌生的男人握住手不得不开始逃脱,她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命也在无形中托付给了他。可是这一切都不是苏鱼想要的,她是被迫无奈的。
苏鱼庆幸的是,她终于见到了向上盘旋的楼梯的终端。他们跑进那终端的所在。那是一处长廊,两边各有数间房间,随着他们跑过,墙壁上的灯乍亮,火光扭扭曲曲地颤动着,脚下是暗红柔软的长毯。这座城堡是古时的风格,墙上的壁纸是勾勒着繁复却诡秘的红色小花。
他把她制在一拐角处的墙壁上。苏鱼头顶上方恰好燃着一盏灯,这让她得以清楚地看见他的模样。男人侧过身,神态冷静安然,完全无法从他身上找出刚才一丝丝的疯狂。火光照耀出他侧脸的轮廓。苏鱼的脑子有短暂的空白,最后只能想出两个字——极致。
但惊艳归惊艳,苏鱼还是很清醒的。
“他们没有追过来。”
闻言,苏鱼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又有些不相信地往外探头。的确是空无一人。
“我想,可能是因为这里,有管辖他们的人,所以他们不敢擅自闯入他的领地。”他轻描淡写道。
苏鱼并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比刚才的好多少。他们现在就处于一个死困的境地。最大的恐惧是你还不知道敌人在明还是在暗——除非他们能够把那位大人引出来,或者是……
苏鱼并不信任他,但是眼下的状况就是,她必须要与他合作才能有一线生机——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肯定不是要单纯地救她然后前来送死。苏鱼想了想,正要开口,他也不偏不倚地看过来,仿佛是查探到了她的心思似的。
“我有一个办法,能把那个人引出来。”她慢慢道,“可是……引出来之后,我们之间或许只能活下一个人……也或许,我们都会死。”她不希望是后者那种极端的情况。
“不会是一个人。”他眼眸幽深地看着苏鱼,“我们能一起出去。”
“而且,苏鱼,我也有一个办法。”他一叫她的名字,苏鱼心下就是一颤,“也能把那人引出来,不过需要你做出一点点的牺牲……”
他朝着苏鱼伸手,“跟我来一个地方。”
苏鱼看着他向前微微倾身,以一种绅士优雅的姿态向她伸出手,他的眼里有跃动的火光在慢慢地落下,苏鱼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她沉默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带着苏鱼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扇门前。他打开门,对于苏鱼而言,里面还是黑秃秃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男人握住她的手,走到一处她无所知的地方。被他冰冷的手握着苏鱼第一次感受到夜的冷冽的气息——很莫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好了。”
然后他又带着她原路返回。到了有明火的光亮处,苏鱼看着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一小瓶香香的东西,看上去似乎是许多年前的地球女孩喜欢用的香水。
“兽族对这种气味异常地敏感,你只要在身上抹上一点点,他们立马就能闻到。”
“因为,这种气味对于人类而言是极美的一种嗅觉感官体验,但对于兽族而言,这种味道奇臭无比。”
苏鱼只好半信半疑地打开,她往手背上涂了一些,用完之后,又递还给他,问,“你觉得香吗?”她将瓶子凑近到他的鼻尖。
男人有些诧异于她的动作,倒微微低下头闻了闻。这时苏鱼像是惊异于他的动作,她的手忽地往下了,幅度过大,导致瓶中的液体洒了出来。而洒出来的一些全部都洒在了他的衣领上。
苏鱼仿佛是一惊,只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
比起这种液体,其实他更喜欢她的味道。她血的味道,身上的气息。他都很喜欢。所以刚才她这么做的时候,他是下意识地想凑近闻闻她身上的味道,没想到反被她吃定。
她没有理由完全地信他,所以她需要他们处于同等危险的位置,否则死的那个人就会是她。或许她也十分地自私,但是苏鱼知道,他本就比她更有机会活下来,所以她更不能使自己处于一个更弱的位置。
苏鱼是故意地,故意要洒到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是一个人,不,或者是一只兽。
“是谁,把我的新娘抢走了?”
苏鱼下意识看向他。他们立即对视了一眼。
☆、第18章 十一日
兽语自右侧深邃黑暗中传出。死寂之中,两壁的火灯一路慢慢地燃起。有了光,于是就有了影子。苏鱼看见被火光照亮的那方寸之地上有明显的黑色影子,她抬头就见到略惊悚的一幕。
那是一个人?不,那大概是一只兽。不,那是兽族。它有着光滑冷腻的皮肤,头部窄小,是倒三角形,眼睛位于头部两侧,是黄色的竖瞳,细细的一条眼瞳,它的身体并不庞大,只与苏鱼差不多个头,并且它很苗条,身形相当修长——它有双手,但它没有双腿。
这个兽族,是蛇人。它盯着苏鱼和她身旁的男人,悠悠地吐着信子,边道,“我的新娘是被你劫走的?”它说着,突然向苏鱼他们的方向滑动而来,速度快得令她眼花缭乱。
只是忽地,他停在了不远处。蛇身僵住了,它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诧异地望着苏鱼一旁的男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苏鱼始料未及。它竟然朝着他们的方向伏低了身子,以一种看似恭敬顺从的姿态,道,“大人。”
作为实战经验丰富的兽族,它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可怕的杀意。兽族是能够依据对方的杀意而嗅出其力量大小的,同样,它也察觉到了无以形容的危险。在向前的每一寸,它自知自己不能力敌,却还是勇敢地靠近了些,终究是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惧意。
越靠近,它的呼吸便越艰难一分,似乎连这空气中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慢慢地扼住它的七寸。越靠近,这个男人的气息也越发刺激起它的记忆,让它想起了过去。它现在能活得如此肆意快乐,全仰赖当初他的施舍。
所以它屏息等待,希望他能将罪责减至最小。
他渐渐地向它靠近,神色阴鸷。冷不防背后的苏鱼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他听见苏鱼压低着声音问,“你就这么过去了?你不怕有什么阴谋?”说完,苏鱼就放开了手,她只是出于目前此刻双方是一条船上的人才好心提醒的。
如果他执意,那她也没有办法。
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就撂下一句,“没事。”
他径直走到蛇人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现在不想杀你。”因为苏鱼还在,他不愿意让她见到这种场面。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样把我的古堡变成一座吃人的鬼堡?”
大约在十多年前,当时的蛇人还只是一条小小的漂亮的黄金蟒——这是蛇人的幼年状态。它当时差点死在一群欺辱弱小的兽族混混手下。是他救了它。并且他让它看管他在这星球上的一座古堡,从此它有了栖身之地。没想到他许久没有来到这颗星球,他的古堡竟然被它占为己有。什么“大人”,完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不过令他最气愤的,并不是这件事。
而是——
“你的新娘,嗯?”
蛇人闻言,身子抖了抖,只是朝苏鱼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立即道,“不不不,是你的,是大人你的。”
他没法想象,假如他没有在苏鱼身边,苏鱼的命运会是怎样的。难道还真要被这个家伙生吞进腹?不,最关键的还是,他受不了任何人碰苏鱼,更何况假如这蛇人不仅仅是碰呢。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蛇人一见,连忙要说话,没成想舌头都打结了,“大大大大大人,她她她她是我要,要要要献献献给,你你你你你的。”
苏鱼不由地暗暗倒吸了一口气。果然这个宇宙是险恶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她没有相信他。苏鱼第一个反应是逃,离得他们远远的。可是同时,苏鱼就意识到,她是逃不掉的。后路是数量巨大的兽族士兵,而身后男人的速度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她都亲身体验过了。这种方法她是无法脱身的。
蛇人以为自己那套在兽族中谄媚的功夫也一样能应付眼前的这位。虽然它说得不那么完美,可是意思好歹是表达出来了。它故意将声音放大,以此来表达它对这位大人不二的忠心,永恒不变的忠心。
男人一听,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他恨不得掐死这条蛇。这让苏鱼全听见了,她会怎么想?
而此时的苏鱼,已经隐隐认为他大概才是那些兽族口中的“变/态狂大人”。
“你给我闭嘴。”他低沉道。蛇人立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面壁思过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它背上淡金色的花纹在火光下闪闪烁烁,仿佛泪光点点,显得格外可怜。
苏鱼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仍然神色如常地望着他,好像刚才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苏鱼轻轻地问他,“怎么样?”
意外地,男人在她身前的一定距离站定——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苏鱼对他已经从不信任变成了警惕或许还有厌恶。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她自身的安全感。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苏鱼。这座城堡的主人的确是我。但关于你的这些事,并不是我所做的。当然,也与我有脱不了的干系,毕竟这座城堡是我托交给它管理的,没想到它作威作福,让你卷入了这场风波中。”也不知是不是苏鱼的视力问题,当他说到那蛇人时,它的身子似乎又极为害怕地抖了抖。
“对你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深表遗憾和抱歉。”
他静默了,又深深地望着她,郑重说,“苏鱼,我向你道歉。”
苏鱼的神情依然没有改变,她对他的这番说辞并没有动容。苏鱼只问他,“所以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她试探着,没有直接了当地说。
男人神情冷峻,笑意很淡,“我会安排送你回去。但是到明天晚上——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在这里度过。就当是我的补偿,待客不周。”
“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
苏鱼愣了愣,只道,“好。谢谢你的安排。”没有人看见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是明晃晃的囚禁,她都失去了人身自由了,还能有什么期待?但苏鱼并不会把这些感情明显地表现出来。她的性格使然,令她有时完全可以隐藏住自己。
城堡中不是只有兽族,先进的机械人还是存在的。它领着苏鱼走到她今晚睡觉休息的房间。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
现在,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在现实中见到苏鱼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尤其是在品尝到她的味道之后,完全地沉陷其中、不可自拔。他现在看着她从他身边离开,他竟然生出一种今晚就要把她抱在怀里拥有这样近在咫尺的美好感觉,他见到她,开始逐渐地感到不满足,各种地不满足。
在他品尝到她的血时候,他以为多年的忍耐终于有了解脱释放的时刻。然后事实是,不够,完全地不够。他根本无法得到满足与愉悦。在明天夜晚,她离开他之后。那种疯狂思念的感觉会如同在体内生根发芽的藤蔓发狂地缠绕住他冷寂的心脏。
所以他还需要忍耐。他把这当做多年来的一场修炼。假如他半途而废,那他也就没资格拥有她。他是血族,所以无从抵抗所爱之人的血。这种痴狂迷恋的感觉,近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