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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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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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白缓缓坐定,容色肃然,“别上船。”
  容哲修陡然抬眸看她,“什么?”
  “我说是我的直觉,你可信?”林慕白盯着他,小小年纪的容哲修,早有自己的决断,对于轻重缓急的分辨。
  “我说我不信,你又当如何?”容哲修眸色微沉。
  林慕白一笑,“还能怎样,与你们一道上去。”
  “你说有危险。”他蹙眉。
  “那更得上去。”她没有犹豫。
  这次,换容哲修犹豫了。扭头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一双眼睛始终落在林慕白身上,痴傻的执着,仿佛穷尽一生都在找寻她的身影。
  容哲修定定的审视林慕白的脸,一贯的平淡无波,一贯的镇定从容,做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只是这一次,她为何突然说了这样的话?林慕白,不像是能造谣生事之人。
  “有几分把握?”他问,俨然小大人。
  “五成。”她说了也等于没说。
  容哲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容盈的手,“我说过,我不信任何人,但——我爹肯定会信你。”他垂着眼眸,“行船是必定的,然——”他抬头看着她,“你真的不怕吗?”
  “你说呢?”她轻叹一声。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说话。
  约莫申时,明恒于船头一声吆喝,“开船!”恭亲王府船队,浩浩荡荡的起锚,乘风破浪,扬帆万里。
  林慕白站在甲板上,看一眼渐行渐远的码头,离清河县越来越远了。再过一会,河面水雾腾起,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离开清河县。
  原以为择一城终老,到底还是未能如愿。
  “师父?”暗香轻唤,“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慕白收回视线。
  “我知道,师父舍不得。”暗香笑了笑,“可是,咱不是还得回来吗?”
  闻言,林慕白回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想往回走。抬头看见明恒朝着自己走来,心下微怔,顿时止步凝眸。
  “世子有请。”明恒恭敬的点头示意。
  “好。”林慕白看了看暗香,“劳烦明大人,照顾我这徒弟。”她话中有话,明恒亦心领神会,唯暗香蒙在鼓里,尚不知情。
  暗香笑道,“师父教过我如何游水,我不晕船。”
  林慕白也不解释,跟着明恒疾步离开。
  此后,暗香在房中等到了午夜,也没能见到林慕白的踪影。等着等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船身突然剧颤,暗香本靠在床沿,瞬间滚到了地上,身子狠狠撞在船板上。
  “怎么回事?”暗香如噩梦惊醒般,想快速爬起来。哪知船还在颠簸,她压根站不稳,趴在船板上良久,等到船身稳定了终于站起身来。
  “师父?师父?”暗香抓起门口的两柄伞,撒腿往外跑。
  林慕白抓紧了容哲修的手,方才船身颠簸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抓紧了船舱里的木柱,这才稳定了身形,免去撞击之痛。
  “没事吧?”她喘一口气。
  容哲修连连点头。
  明恒从外头冲进来,“世子?好像撞到了什么,船舱漏水了,如今正在补漏。”
  “后面的船只呢?”林慕白忙问。
  明恒深吸一口气,“江面起雾,都看不见了。”
  下意识的握紧容哲修的手,林慕白容色未改,“烦劳明大人严加防备,若见水匪,应当机立断。”
  “好!”明恒盯着林慕白,“请林大夫,照顾好世子。”
  “放心。”林慕白颔首,“只是暗香——”
  “明白!”明恒掉头就走。
  “害怕吗?”林慕白扭头问容哲修。
  容哲修摇头,“只要爹没事,我什么都不怕。不过——这一次,我后悔没有相信你。”
  “我很庆幸,此刻你信了。”林慕白淡淡然回答。
  门口,暗香拿着两柄伞冲进来,面色微白,“师父,世子?你们没事吧?我来保护你们!”
  “没事就好!”林慕白如释重负,哪知她刚喘口气,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这一次摇晃得比上一次更厉害,一时间所有人平衡皆失,悉数被荡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慕白快速抱住容哲修,以自身之躯静静的将其裹在怀中。身子,毫无反抗的滑出去,狠狠撞在了木柱上。
  林慕白一声闷哼,容哲修惊呼,“小白?”

☆、第18章 容景睿?容盈!

  “没事。”林慕白声音暗哑,“压碎了一个瓶子。”
  外头传来混乱的声音,嘈杂而喧闹。船已经不再摇晃,只是——好像不太对劲。
  “师父,好像不太对!”暗香惊呼,慌忙去搀林慕白。
  林慕白起身的时候,娇眉微蹙,,“世子如何?”
  “我没事。”容哲修抬头看一眼林慕白微恙的面色,“你——”
  明恒从外面进来,“世子,船开始下沉。”
  “水匪来了?”林慕白冷然抬头。
  明恒重重点头,“快点走。”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握住容哲修的手,“小心点。”
  容哲修也不抗拒,反而有种莫名的亲昵,被林慕白握手的瞬间,有种无言的心安。
  四人快速走出去船舱,站在高高的楼船上,往下俯瞰。船舷四周不断有黑影从水里爬上来,一个个如同午夜的水鬼,张牙舞爪的似要将这一切都彻底吞噬。
  “咱们的人,大多不是水师出身,论水上作战,力有不逮。水匪凿穿了咱们的官船,如今——”明恒握紧了手中冷剑,京师出来的,水性都不太好,多为旱鸭子。就连明恒自己,水性也不是很好。
  “你成功的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林慕白看一眼容哲修。
  容哲修冷笑,“所幸,爹安全了。”
  夜凉如水,江天浩瀚。
  大雾弥漫,船在下沉,厮杀还在继续。星星点点的小船,在江面上游动,快速朝着楼船靠过来。水匪越聚越多,而楼船后头的船队,竟都不知所踪。
  明恒带着容哲修和林慕白师徒,领一小队亲随,从船舷一侧偷偷上了一艘小船。这是早就备下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大抵容哲修也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多人,更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孩子到底想不了那么多,无法面面俱到。
  兵船没能赶到,这个楼船上,也没有多少兵,如今形同孤岛。
  混乱中有人高喊一声,“看,好像是世子!”
  音落,明恒厉喝,“快划!上岸!”数名亲随,拼命的划桨,只要上了岸,以明恒的武功,想来可以抵挡一阵。
  蓦地,林慕白瞪大眼眸,楼船顶上,站着一名黑衣人。火光燃起,灼灼双目,挽弓上箭。箭上绑缚着东西,林慕白心惊,万莫是火药。
  还不待她喊出声来,对方箭已离弦,直射容哲修而来。
  “小心。”下意识的,她一把将近在咫尺的容哲修拽进怀中,像个护犊的母亲,保护着自己的幼崽。
  明恒的剑,迅速脱手而出,半道上截下那支箭,却直接引爆了箭上绑缚的火药。一声爆响,热浪劈头盖脸的袭来。明恒骇然惊呼,“都趴下!”
  所幸未伤及一人,皆避开了这爆炸。
  然,再抬头,却是万千火蛇朝着小船袭来。
  箭雨如潮,火光冲天。
  “快跳水!”明恒疾呼。
  容不得犹豫,林慕白一声喝,“暗香,跳!”怀中抱紧了容哲修,双双跳入冰冷的江水里。
  春江水,寒如刃,寸寸刺骨。
  等林慕白拖着容哲修浮到水面时,方才的小船已被大火吞噬,满目燃烧的羽箭,船身千疮百孔。再去看楼船上的黑衣人,不知为何,林慕白只觉心口有些难以言说的憋闷。
  明恒艰难的游过来,“世子?”
  “他没事,都上岸去。”林慕白看一眼靠近的暗香,暗香的水性也不是很好,所幸带了两柄伞,如今靠着伞的浮力,倒也有些助益。
  江面上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
  游到岸边的时候,林慕白才发现身边除了暗香,已然无人。容哲修年岁小,虽然一直被林慕白拖着,但泡在水里太久,更是气息奄奄。在林慕白认为,世上能像容哲修这般临危不惧的孩子,实属少有。泡在水里不哭不闹,她原以为他好歹挣扎一下,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安静。
  “师父?”暗香无力的爬上岸,伸手去拽林慕白。
  “先带他上去。”林慕白第一反应,是把怀中的容哲修推上了岸。身子微颤,手脚冰凉,后腰处钻心的疼痛也因为水寒身冷,被冻得麻木起来。
  容哲修趴在岸边,愣愣的回眸看她。迷雾中,林慕白的身影显得如此的飘渺,她上岸似乎格外的费力,几乎精疲力竭。她自己都没力气了,竟想着先救他。
  “小白?”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明大人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先走,否则被追上就死定了。”林慕白喘着气,勉力起身。身上湿漉漉的,走路甚是沉重。
  这一次,容哲修信了她。
  “师父,你是不是伤着哪儿了?”暗香搀着林慕白时,觉得她整个人都极为虚弱,每走一步都极为吃力。
  “先离开。”林慕白容色惨白,没有多语。
  楼船上,为首的黑衣人凝眸驻足。
  底下人快速上前,“主子,人跑了,快追吧!”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黑衣人冷问。
  “好像是随行的大夫,原不在咱们的计划之内。”下属答。
  黑衣人垂眸,“他们跑不远,务必抓住世子。闲杂人,杀无赦。”
  “是!”一声应,大批的船只快速朝岸边靠拢,众人上岸急追。
  身后的黑衣人徐徐上前,可见是心腹下属,“只要抓住世子,咱们对付朝廷,就多了一重筹码。”
  黑衣人冷笑,“没想到,容景睿竟然不在船上。”
  “主子,他如今——是容盈。”心腹下属恭敬的行礼。
  闻言,黑衣人骤然双拳紧握,眦目欲裂,一双猩红的眸子,似恨之入骨。

☆、第19章 这是你儿子吧?

  因为江面上的水雾太大,明恒游着游着,便与林慕白分散了。等到回过神时,早已没了林慕白和容哲修的踪迹。
  事实上,林慕白和容哲修根本走不远。附近有个僻静的小村,三人便进了村。
  时至午夜,村子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鸟语。
  林慕白无力的瘫坐在草垛处,面色惨白得吓人。
  “师父?”暗香慌了神。
  林慕白有些气喘,“没事,就是有点体热,估计受凉了。”
  “师父?”暗香忙探她的额头, “好烫!师父?这可如何是好?”
  容哲修抬头望着草垛旁的这户人家,疾步上前敲门。
  “世子?”暗香一怔。
  “不可停下,我的生死事小,但你的安全事关重大,不可闪失。”林慕白想起身,奈何浑身乏力,她能撑到这儿,已经竭尽全力。
  “如果你死了,反倒会拖累我,暴露我的行踪。”容哲修斜睨她一眼。
  屋内传来一名妇人的声音,带着少许怯懦,“谁?谁在敲门?”
  “有人病了,我们想进去歇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容哲修音色清冽,没有表露半点慌张之色。
  门开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借着屋内的烛光,回眸去看林慕白,俨然少年老成。
  屋主是个孤寡妇人,小村里的人,惯来和气。
  进得屋内,妇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让林慕白躺下歇息,又去内屋取了一些草药递给暗香,“这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我们小病小痛的,都自己弄点土方子。”说着,看一眼敷着冷毛巾的林慕白,“今夜,先将就点!邯阳城离这儿有些远,等到明日天亮你们再进城去看病。”
  “邯阳城?”林慕白呼吸微急,却又似自言自语般呢喃,“没想到官船走得这么快,竟然走了那么远,都到了邯阳城外。”
  妇人转身去弄了一些清粥,走了那么久,又冷又饿又累,有一碗热粥也是极好的。只是暗香快速的将白粥划拉得干净,容哲修却盯着白粥咸菜看了很久,始终没有下筷。
  “为何不吃?”林慕白问。
  “不吃。”容哲修骤然起身,快步往外走。
  暗香撇撇嘴,“师父,你看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摆架子。”
  林慕白摇头,眸色微沉,“他有心事。”
  寂静的夜里,暗香睡在林慕白的内侧,容哲修就睡在隔壁。
  林慕白不太放心,便撑起身子爬下床。小心的撩开隔壁房间厚重的门帘,床榻上的容哲修安静睡卧。小小的人儿,双眸紧闭,想来走了那么久也是累着了。林慕白如释重负的为他掖好被角,转身时却扶着床沿蜷身站了一会,这才迈开了步子。
  “恭亲王府从来没有白粥。”容哲修睁开眼睛,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清幽开口,“因为每次看到白粥,爹就会哭。五月说,我爹最喜欢喝我娘煮的白粥。”
  林慕白心头一窒,原不是发脾气,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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