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整个“棺材”比往日更沉数倍。
葛老“哼”了一声,想到她拿的一盘熘蟹黄儿刚刚进了肚,吃人嘴短的摸了摸胡子,这才道:“翻过这尖峰山,马上就要到一线天,若是没水,我们全都得栽在那儿,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儿……”
罗溪玉真的以为葛老是故意吓她的,明明这尖峰山郁郁葱葱的,翻过这座山最少也要两三日,怎么能突然没水了,岂不知当真走出百余里后,面对入目的那一片黄沙滚滚时,错愕的表情。
夏日正午的沙子,真如葛老所说能烫熟鸡蛋,有时一不注意脚下就会陷入沙窝而拔不出来,如果不是黑袍人个个武功绝顶,轻功厉害能踏沙而行,恐怕早就被这厚厚的沙层阻的寸步难移了。
这还只是在一线天的外围,随着一行人越来越接近沙海一线天,天气便越发炎热,并时不时刮来一股股狂风,沙海已经行成一片片的热浪,看着触目惊心的荒芜。
就算“黑棺材”的质地清凉减暑,罗溪玉仍是热的全身大汗淋漓,难以忍受的猛喝水,更不要提顶着风沙行路的圣主一行人。
沙海已不仅仅是只是炎热干渴,还伴着黄沙入眼,嗅入鼻腔,满嘴沙子,那感觉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虽然袍帽可以遮头脸,但是又怎么敌得过无孔不入的沙烟。
圣主从一进入沙海中,情绪就极差,饭量都跟着减少,好不容易一口口喂出的膘,眼见就是又瘦下去了,罗溪玉绞尽脑汁的做了口罩,用给宝儿买的那些柔软的细纱纺织的棉布,一层一层手工细缝,连鼻窝的缝隙都想到了,做了类似于可过滤沙尘的罩子,仿得是现代时的那种多层纱的口罩,算是改良版。
圣主自从戴上这个,再加上头上顶着黑色斗笠,角系黑纱遮面,情绪总算好多了,而一行黑袍人也纷纷戴了这种怪异的罩面,虽然奇怪但异常的好用,风沙很少能进入口鼻,少受了不少罪,虽然个个武林高手,刀枪不入的,但也不是真的铜墙铁壁,小小沙子也能让他们心情烦燥的。
罗溪玉还做了个小的,给宝儿戴上,虽然“黑棺材”里沙子比外面少很多,但外面风沙大,几乎有孔就入,地上不时就落下一层了,她倒是可以忍受,可是宝儿太小,呼吸到这些东西会呛得直哭。
她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葛老说要将它找人收养了,那时她只以为葛老和圣主逼着她将孩子送走,此时才知道厉害,这种地方,真的不是婴儿能来的,光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它就受不了,每天罗溪玉都要给它擦十几遍身体,才能让它不热的哭出来,因气候影响,孩子嘴唇都干巴巴的。
罗溪玉只得给它多喝点水,可是水虽然挤在里面,但毕竟“棺材”只有那么大,装都能装得了多少,加上一些天气蒸发掉的,加上每日的三顿饭的日常用水,十几人一日的喝水量,平日没觉得些,到了这种没水的地方才发现用的量简直吓人。
现在每用光一只羊皮囊,罗溪玉都心疼的要命,日日脑筋都用在水要如何计算着用,省着用,怎么样能撑着走过这片沙漠之地上。
可是这不是一线天最可怕的,是时不时遇到的沙尘暴,隔着老远见着,那就像是一个个死亡漩涡,有时平地出现,在风中自然行成,瞬间就能将人卷到天上,再重重摔下,就算一个武功高手恐怕也要摔成肉泥,有几次一行人都与沙尘暴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圣主五感异于成人,能嗅出一丝异样,他们恐怕不死也要伤筋动骨一番,一旦“黑棺材”被毁,想要踏出这一片沙海,已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白日热浪滚滚,沙海肆虐,晚上却冷的要死,可是偏偏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四面八方空无一物,无遮无挡,除非挖出大坑,再把身体埋在底下的沙子里才会暖和些,可是这样若沉睡过去,就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因为夜里的风大足以将任何的坑填平。
一行人只能轮留的睡,每两个时辰就要被叫醒,否则沙子就要掩过身体,可想而知一直睡眠不足的圣主脾气难以控制的程度,如果不是罗溪玉每天坚持给他喝加露水的水囊,白天休息时,会让他午时在棺材里浅浅的补个眠,她要守在旁边用水不断给她擦着额头,手心,脚心,给他降温,还给他打着临时做的“扇子”,只为让他好好睡一点觉,这样晚上的天气,若不能睡时也不会那么暴躁。
显然罗溪玉的办法很有效果,圣主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情绪一直保持着冷静,脾气控制的很好,虽然更加龟毛,但是有罗溪玉前前后后的围着他转,绞尽脑汁的就为让他舒服点,便是看着她忙前忙后汗流颊,圣主的火气都要忍着两分。
可是再能忍,若水快用尽时,任你是英雄豪杰也得如锅上蚂蚁。
沙海一望无际,根本没有方向可言,葛老每日拿着一块兽皮,看着一上面不知所以的标记,走一处看一处,直到三日后,终于在最后只剩下半只羊皮囊的水时,漫天的黄沙中。
他们看到了远处一块黑色石壁,孤零零的立在沙海之中,而在石壁前方立有一根铁柱,柱上缝着布旗,在风中不断的翻卷着,上面似乎写着什么驿站,隔着很远,能隐隐的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第四十四章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久旱逢甘霖,沙漠遇绿洲更让人振奋激动的事?虽然那里并不是绿洲,只是一个歇脚的驿站……
可是要知道,在热浪滚滚到处肆虐的沙海中,连脚下的沙子被都热浪烤的滚烫,用来烤肉都绰绰有余,在这里行上四五日,有多么苦闷艰熬。
此时一行黑袍人真是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刚刚才堪堪躲过三场密集的沙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在这种自然形成沙尘暴面前,人与其相就如苍山比蝼蚁,渺小的不堪一提。
若不是圣主精准的五感,从不断移动的沙暴中寻到一条生机缝隙,险险的从三条快要合而为一的小沙暴中间穿了过来,因为一旦大沙暴形成,方圆百里除了沙子,任何东西或人都将无存,后果不堪设想。
死里逃生之后,圣主及众人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在“棺材”里亲眼所见的罗溪玉却是过后许久,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脸色刹白。
经过沙暴的洗礼,大家全身都布满一层细密的黄沙,那沙子因赤阳爆晒后,再加上不断的高速磨擦,温度已高到惊人,即使所有人身上的黑袍都是是用特殊蛇皮所制,穿在身上可阴凉入体,缓解烈日酷暑,可在这沙海之中也是热的烫手。
别说是层薄薄的蛇皮,便是蛇游此地也要被烤成蛇干,之前随行的近百条百鸣蛇,随众人穿行了一日,便热的直翻肚皮,后被十二剑收入了皮袋里,这蛇出发前已喂饱,十日不进食也无碍。
大家的面罩有被热沙烫焦的痕迹,其它人手脸都有被晒烤脱皮过,嘴唇各种干裂的情况数不胜数。
蛇皮黑袍的高温下,里面皮肤被烤的滚烫,就是武林高手,此时也是满身臭汗,从皮肤流出来的汗液被热浪再烘干,皮肤再出一层汗,反复最后会形成黏糊糊的厚厚的一层黑灰,没有水清洗,那感觉有说不出的难受。
圣主还好,罗溪玉还会用一点点水沾湿了帕子,让他每天都擦上两遍,可其它人就没有那么好过,大多连脸都不洗,因“棺材”里备的水越用越少,能省一点是一点。
厉护卫和十二剑的脸都成了黄黑色,一层沙一层汗,若拿镜子照一照,连本人自己都快认不出了,远远看去一行黑袍人变成黄袍人。
沙海中行路的艰苦程度,可见一般。
而偏偏罗溪玉就是个例外。
她的体质本就与常人不同,因每日都不间歇的吃上一颗玉兰果的原因,身上虽然流汗却不污垢。
在进入沙海没有水的情况下,她只得每日再吃上一朵从“鸭蛋玉兰”上现摘下来的玉兰花,那花新鲜叶厚汁多,能解下不少饥渴,省几口水给宝儿。
因不久前枝上又多了一朵,所以剩下的,她便偷偷嚼了给宝儿食用。
对女人而言,身体从里到外都湿乎乎的,又不能用水擦洗,那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可自从她又开始吃新鲜玉兰花,配着每日必食的玉兰果,竟有能锁住身体水份的功效,虽然还是有些干热,但体内水份却不容易流失了。
宝儿比她略差点,但汗确实流得比平日少,只除了腋下和腿弯,其它地方干爽的多。
原来新鲜带汁的花液还有这样的作用!
早知如此,她便不暴殄天物的全做成花茶冲水喝了。
而她这种由“鸭蛋玉兰”改造过,冰肌玉骨,冬暖夏凉的体质,也更得圣主喜欢,与外面漫天飞舞的黄沙,及一众干的皮肤粗糙,面色枯燥无比的众人相比,罗溪玉这样欺霜赛雪的肌肤简直快令人目眩神迷了。
干燥的沙海中,凡是带水的东西,都会让人移不开视线,贪婪的想拥有,罗溪玉现在便是如此,水当当的简直可以说是一道风景,惹得圣主几度在她口中到处搜刮着想象中的甘甜香汁。
可人的是她这具身体在炎热的沙海气候中,越搂越是温凉沁人,就如同摸着一块沁透的玉石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而她所在的地方,几乎就是圣主休息的专用区域,除了平日赶路,无论他休息还是睡眠,都需要她在旁边时时的贴着。
尤其无人时,他特别爱将脸霸道的埋进她饱满白嫩的胸口处,紧贴着她的冰肤,轻嗫着那比花瓣还要娇艳,殷红的颜色仿佛要滴落下来的顶端,鼻间没有了干燥的沙腥味,只剩下她那淡淡的玉兰体香。
伴着那玉手在他后背处轻轻抚着,拍着他哄他入眠,另一只手小心冀冀摇着扇子的举动,即使只有短短一个时辰,圣主也能极快的进入沉睡中,并且睡得极为香甜。
可是罗溪玉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啊,小的那个白天时时要搂在怀里,因为一放下就哭,孩子太热了,只有贴着她才凉快,大的这个也从来不错过一丝机会,一大一小都要靠着她睡,把她当凉块使,不断汲取她身上的凉意,可是她呢,犹如身边时时搂着火炉,那滋味儿并不好受。
但罗溪玉心里对圣主留下宝儿正心存感激着呢,并且她一直待在“棺材”里,连圣主都没有她这样的待遇,他日日都要与黑袍一群人在外接触沙暴劳顿辛苦,且又极为危险,所以对他的霸道□□虽然心里略有嘀咕,但也不敢叫苦,仍兢兢业业的伺候。
葛老与厉护卫脸上的担忧与小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一路上一直不离圣主左右,罗溪玉知道,圣主不是架子,不是摆设,他们教中圣主,又是头领,生死存亡的时候,不是他坐着指挥属下去拼命,而是要与属下一起拼命。
圣主他愿意在炙热黄沙间行走吗?葛老与厉护卫没有劝阻过吗?“棺材”里难道没地方避一避风沙吗?
都不是,他之所以忍着尘沙对五感的肆虐,仍执着与众人一起行路,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在这片充满死亡危险的荒芜沙海,没有自己,自己的属下至少要损失一半的人,才能找到目的地。
而显然,葛老与厉护卫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越发焦急。
因为要走出一线天,至少有三四种方法,无论是骆驼还是沙舟,可是这些无一都需要借助外物才可行进,速度慢和风向的限制,需要在沙海经过漫长的时间行路,虽然安全能够保证,可对圣主而言,根本无法这么长时间接触恶劣的环境气候,所以他们便只能选最危险的一种。
当然,过程虽然凶险,但他们最终还是凭着自己双腿,成功穿过沙海危险的沙海地带,深入一线天,在“棺材”里只剩最后半囊水的时候,找到了能歇息住人的地方。
罗溪玉在见到有人出没的地方,甚至似乎是什么客栈的地方,她真是高兴坏了,自己也是很久没好好睡一觉,白天热的受不了,晚上冷的要命,路上时不时的还会遇到危险,她虽然在“棺材”里,但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时不时还要担心圣主的脾气,怕他心情不好一个怒发冲冠,把自己和宝儿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晒成人干怎么办。
于是她只有拼命的刷存在感,每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心里都装着事儿,根本就睡不着,只有晚上圣主搂着她,她又不敢拒绝的提供怀抱,偎在他身边时能稍微跟着打一个盹。
所以在见到有人住时,喜出望外。
可是,葛老与厉护及十二剑的脸上,却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反而表情更凝重了些,脚步不前反退的停了下来。
罗溪玉一愣,随即疑惑的轻掀开“棺材”板,开始远远打量起那根柱子上晒的有些看不清字的旗子。
销金窟……
这是什么地方?
沙海一线天因地理环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