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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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容妆-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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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郡主没有醒来……”显王无力的扶了扶头,怎么眼皮越来越沉,话还没说完便倒下去了。
  须臾,一屋子的人接连倒下。
  萧易寒走近睡梦当中的花语迟,利刃划破了她的指尖,他一手拿出胸口发烫的鹮符,一手将冒着血珠的指尖印在鹮符上。饮了血的鹮渐渐活了起来,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巨大的朱鹮穿破屋顶,在空中翱翔,雪羽上驮着两个人影。一阵激昂的鸣啸,朝凉国军营飞去了。
  凉夜拥着烽火而眠,翻过身又迎来了破晓。
  

  ☆、十一

  沧城南山,又多了许多新坟。
  泪早已流干了,活下来的人还是要笑着面对更残酷的命运。悼念完亲人,容殊牵着小妹,慢慢走下山。
  “容殊哥哥,今晚为我和连城证婚吧。”
  孟初辞淡淡一笑,寻常如昨日,邀他去看新排的戏一样。沧城仅仅八万守城军,迎战凉国五十万大军,现下大军围城又被阻断了各路驻军,沧城孤立无援,说不定下一刻,铁蹄就踏破了这云锦之梦。
  “好。”容殊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沿着长街一路走来,左手边是帝都的耀世繁华如影如幻,右手边是滔天的战火将山河失色焚成灰烬。白日灼灼,却生彻骨的寒意。
  路过容府的时候,泛旧的灯笼挂在衰败的大门上,容殊顿步看了一眼,继续往城楼走去。
  今早他匆匆从芳华谷赶回来,容御孤零零的坐在大厅里等着他,要带他逃出这座衰败的城池。他拂了容御的一番苦心,执意留在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他不能走。
  容御走出容府的时候,一下老了十岁。护卫驾车疾驰,城外还有一家老幼等着容御汇合。这两日,沧城大乱,云锦之国昔日趾高气扬的朝廷命官大半数都各自携着家眷出城逃难去了。
  天边一抹晚霞,醉倒在山头。
  城楼厅堂内,披红挂彩,几位将军说说笑笑坐在一桌席上,盔甲上的血迹还未擦干,喜宴是寻常的四菜一汤。礼生侍立一旁,唱着贺词。
  “一拜天地。”新人双双朝天地一拜。
  “二拜兄长。”容殊正襟危坐在高堂上,代双方各位长辈受了这一礼。
  “新人交拜。”新人互拜起身时,新娘高耸的发髻撞到了新郎的脸上,新郎吃痛得一声惊呼,满堂笑语。
  “礼成。送入洞房。”
  新郎掀起新娘的面纱,红烛软香玉面生辉,饮下交杯酒。
  而后,赫连城牵着孟初辞出了门,站在城墙上看这漫天星斗。新房不过是赫连城临时起居的书房,喜宴有容殊作陪,而这片刻安宁的时光,是他和她的。
  “我用这座城做聘礼,娘子可喜欢?”
  “喜欢。”
  “我以此星辰为嫁妆,夫君可喜欢?”
  “喜欢。”
  红衣艳如霞光,此情至死不渝。
  偷来的这刻时光,期限将至。生命里最后的一程,他和喜欢的人终于结为连理。他喝过最烈的酒,他拿过最沉的剑,他记得所有最难忘的回忆,将余下的生命化作烈火在战场上燃烧吧。
  赫连城匆匆换了战衣,前去布署作战,临走前,朝容殊肩上拍了两下,保重。
  “连城,我等你回来。”
  他朝她挑眉一笑,便匆匆消失在拐角。
  最后一战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黑云压城,弩机箭簇密如麻,箭雨破风断瓦,孤城在冷夜中萧瑟摇曳。盈千累万的士卒高举着兵戈冲杀过来,叫喊声如浪,城墙上射下的流矢带着焰火万箭齐发,倒下了一人再来一人扑上,攻伐的速度并未滞泄半分,攻城槌反复撞击势要破开城门,士卒为了冲上城楼而不倦登云梯,斑驳的城墙下堆积尸骸如山。
  天方肚白,黎明破晓。
  一夜苦战,双方将士均已疲惫,犹有余力的凉国没有乘势直上,竟在此时鸣金收兵。
  赫连城疾步寻找孟初辞与她并肩而站,见她安然无恙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云国在劫难逃。小辞,你会怨我吗?要是没有我,你早可以随容殊……”
  “没有你的地方了无生趣。我从来都没有如此肯定过。”
  孟初辞扣紧了彼此相握的手,十指连心,把她的心意传达给他吧。
  和他相视一笑,自从选择和他站在这里,有他就足矣,生亦或死她都会随他在一起,一切只要相信他就好。
  远处,凉国昨夜疲战的军队朝两边迅速散开归营,另有一方大军迎面而来。而这座孤城什么都没有了,兵械残破,战力不足万余。
  “战死方不愧我云国儿郎。”
  赫连城提着剑,领着余下的将士,队伍里还有许多城中百姓手持兵刃,准备拼死决战。残破的旌旗在风尘里张牙舞爪,势要在山河破碎前殊死一搏。
  飞沙走石的大军渐渐迫近,这才看清,那一个个体型高大的并不是身强力壮的士卒,他们是……怪物啊。行军离沧城越来越近,守城士兵不由喉咙发紧双膝酥软。
  什么军队,分明是成千数万行走的妖兽。他们呼号着发笑着,朝城池袭来。
  “初辞,一定要活下,活下去才有希望。”
  容殊笑着朝孟初辞道别,朝前方战场上走去。
  “容殊哥哥……”
  孟初辞吼得撕心裂肺,看着容殊远走的背影,盛满决绝和悲凉。
  这一生,无论什么都是要靠自己来争靠自己来取,如晏池所言,前世修仙,今生为人,一生荣宠亦或颠沛流离,他都可以不在乎,战火倾国,他想要保护至亲的人不再受伤害,哪怕他再将坠入无尽的喑暗,她还在等着他,他要去找她。
  仙者自诩清高,无非道貌岸然。
  “一切都是真的,废了前缘也罢。”
  容殊拿出琉璃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下咽后变得滚烫,顺着咽喉流窜到四肢百骸,心脏怦然颤动,涌现出无尽的力量让血液澎湃沸腾。束发的玉簪砰然掉落,墨发三千一盖倾洒在白衣上,晕眩着淡淡辉光,半明半暗的脸庞上,狭长的琥珀瞳亮如灼日。
  “开城门。”
  容殊试着握了握拳头,又舒展开,左手毫无发力便推开了千钧重的城门。迎着大军而行,走到城门五十步外,与妖兽们不期而遇。
  排山倒海的妖兽,嗅到了那阵陌生而强大的气息,不敢上前再走一步,有胆怯的开始想往后跑了,可惜夹在多数当中动弹不得,整支队伍变得躁动不安。
  片刻后,空中一阵鸣啸,雪羽红衣的朱鹮飞旋而来,与妖兽大军一样停在了原地,再不敢飞上前半步。朱鹮背上的萧易寒用短匕首挟着花语迟,心思叵测。控兽师们说大军滞泄不前,战局有异,他带上花语迟驱着朱鹮来到阵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萧易寒故作镇定一笑,那日鬼魅明明将他们……
  “容殊你坠邪道了吧?数万妖军围城,今日沧城势在必得,念我们相识一场,只要你不插手,我萧易寒以凉国未来储君的身份保你和孟初辞二人无恙。”
  “数万妖军?”容殊嗤笑一声,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不过是你凉国利用妖化,将战俘阶下囚或是贱民奴仆变为这些半人半妖的怪物罢了。”
  伴随妖神之力的厮杀掠夺,也衍生了许多疾患,妖化便是其中最为普遍的症状,妖毒剧烈残留体内无法化解,通常被妖化的人会出现排斥症状致死,极少数能克服妖化活下的人,也是半人半妖的怪物,生不如死。没想到凉国已经试验出如此成功的大规模军队,而驯化半兽人的功劳离不开那些凉国控兽师。
  “能为帝国效力便是死得其所。容殊,我知你有几分能耐,可是你别忘了花语迟啊。”萧易寒冷笑着,顾不得他为何能一语道破了帝国多年的筹谋,持着匕首又抵进花语迟的颈项一分,纤细的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丝丝香甜的气息,随风飘散到空中,让数万半兽人欢心鼓舞。
  “你费尽心思劫走花语迟,是因为幽族血脉能让控兽师更完美的掌控半兽人。胆敢再伤她半分,试试看。”容殊嗅到了那丝香甜,感到了大军中的异样,狭长的琥珀瞳蓄满了哀伤,尽力控制住体内游走的力量。
  显王云拂自诩风流一世,而在游历后抱回了个女婴,传言道,这个女婴并非显王骨肉。而后,先帝崩殂,显王无意朝堂,反倒是辅佐锦文帝继位,为这个异姓女儿请了道恩旨,此后花语迟名正言顺成为他显王云拂最疼爱的辉月郡主。
  “容殊,容殊,他要我身上的血,不会加害于我,你赶紧走吧。”花语迟泪眼婆娑,临了还能再见他一面,已是莫大的恩泽。不管他是人是妖,他都是容殊,是她倾心恋慕的容殊,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容殊,你要是舍得离她而去,早就随容御逃去海外。云国不过是具华丽的空壳,容殊站到我这边来吧,等我一统九州,还你们一个天下太平。”萧易寒一字一句蛊惑着,朝容殊伸出手。
  “容殊,我一直都喜欢你。”
  如果她是他受制于人的软肋,那么,花语迟悄悄摸上萧易寒持匕首抵住自己的右手,用力朝自己颈项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自己的衣裙,染红朱鹮雪白的羽翼。
  惊慌失措的萧易寒用力捂着流血的伤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去,战场大局皆被抛到脑后,抱住她催着朱鹮即刻速返大营。
  

  ☆、十二

  “别碰她。”
  体内的妖神之力再也控制不住,滔天的杀意铺面袭来,万千流云从他身后逐来遮蔽了日光,刹那间天昏地暗。
  队伍靠前的一只半兽人察觉到了这股气息不再只是威压震慑,而是转变为凌冽暴戾的杀戮,眼中的惊恐畏惧渐渐淡去,骨子里的好胜狠厉在沸腾,被激起了殊死一搏的决绝。低低咆哮一声,引来同伴们一齐嚎呼,数万半兽人的嘶吼渐成排山倒海之势。
  他抬头,右脸上闪现出一道梵印,似花非花,似字非字,从额角一路蜿蜒而下开至下颚。虽是散落的墨发如泉,白衣常悲,却不带一丝人气。此时的他,已经不算是人了。
  一双狭长的琥珀琉璃瞳,泛着幽冷的光,仿佛能透过厚厚的皮骨看见他们跳动的血管,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鲜血的味道,心中蠢蠢欲动,嘴角噙着笑,看在眼中的一切宛如死物。
  半兽人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呲牙裂目一拥而上,他不闪躲不避让,举手凭虚聚成一道气刃,所过之处锐不可当,斩掉了一地碎肢残躯,鲜血喷在他的白衣上,渐渐晕成花海。
  他前进的方向是凉国军营,身后铺满一条尸骸血路。半兽人早已经完全不受凉控兽师掌控了,疯狂的扑上来想要撕碎他,数以万计的半兽人把他围在中央,被屠杀的形势并没有丝毫撼动。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燃烧着,他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脑海中萌生出异样的错觉,这样的杀戮仿佛是种天性,而他已经迷失在这强大的力量中。
  “太弱了,没有存活的价值。”
  近身的半兽人全倒下了,他趁空隙,聚力一掌拍于地下,数千气刃破土而出,半径百米的半兽人无一生还。血雨灌溉在这片焦土上,这些尸骸作为大地的养料,不知来年能否长成为茂盛的森林。
  濒死的时候,求生的意志会非常强,人是这样,妖也是这样。余下的半兽人们出乎意料迸发自身的战力,不过,在卓越的妖神之力面前,如同儿戏。最后一个半兽人倒下的时候,他一衣血迹已经风干成黑褐色。
  此一役,足以震慑三军。他畅通无阻的走到了萧易寒面前,层层军士把他们俩隔开,尖锐的利刃对着他,而握着兵器的双手却都在颤抖。
  琥珀色的眸子一扫,他笑着伸手拂开了刀枪剑戟,蛊惑着将士朝左右各自分开一条路,仿佛这场千军万马的阵仗,正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萧易寒抱着没了生气的花语迟,被定在了原地,就这么眼看着他走到了面前,接过她抱走了。
  “容殊,我得不到她,你也一样。”萧易寒仰头大笑。
  “她心里从来都只有我容殊,至于你,什么都算不上。”
  心中怦然一动,游走百骇的力量正在极快的消亡,每抽掉一分,便多一分钻心的痛,妄自动用神之力遭反噬了。
  容殊抱着花语迟,一步步在破碎的山河里走远,被青山隐去。
  身体沉重不堪,他已无力再行,临睡前,他划破了手腕,将血喂进花语迟嘴中。
  传言,妖神心头血,起死回生披泽万物。
  梵印在渐渐淡去,眼皮缓缓合上,连同耳畔汹涌如浪的攻城杀伐之声一同消弭,世界是一片死寂。
  

  ☆、十三

  六界垂涎妖神之力,靡战动荡了二十年,最终在骨山血海中出现了五位佼佼者,这场旷世杀伐方止。
  天际云层之上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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