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太监连忙回话:“皇上那一位宁历晟的幼女,二殿下的侧妃。”
“她怎么来了?”皇帝有些纳闷。通常这种时候,女眷们只要关在府里不生事,就不会受到牵累。
“奴才不知。”首领太监轻声回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宁璞玉也随之行了大礼:“皇上万福金安。”
微微叹气,皇帝凝眸:“冶儿出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冷衍恭谨而清晰的回答:“骁骑营兵士入府,儿臣方才得知。”
“是么。”皇帝脸色不豫:“朕登较晚,临朝时已年近三十。膝下也只得你们五个皇子。”
“皇上,您切莫伤心过度,龙体要紧。”首领太监恭谨而小心的宽慰。
又是一声长叹。皇帝思忖了良久。
这功夫,殿上鸦雀无声,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宁璞玉一刻不敢松懈,目光时不时的打量皇帝的表情。说真的,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若不是皇帝金冠和这一身的龙袍。面前坐着的,不过只是个伤心欲绝的父亲。
从他的脸上,宁璞玉看见久违的,甚至从未有过的父爱。心里无比的酸涩。
“皇上,请您节哀。”她忽然突兀的开口。
惊得首领太监一颤。这宁侧妃,好大的胆子啊。
皇帝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朕令骁骑营请衍儿入宫,何以你跟着来?”
冷衍不由皱眉,心里担忧她会乱说话。
宁璞玉察觉到他的关心,只是浅浅的抿唇一笑。
当然,这笑容轻浅的并没有足以被旁人察觉。
“回皇上的话,五殿下之死蹊跷,妾身是来替夫君作证的。”宁璞玉直言不讳。
“作证?”皇帝有些诧异。这身量纤纤的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你焉能为衍儿作证?又因何为他作证。朕似乎并未向他问罪。你就这样心急吗?”
宁璞玉欠身,举止得体:“回皇上的话,骁骑营兵士乃是皇上您的近卫。动用他们前来二皇子府请二殿下入宫。这阵仗足以说明皇上在意此事。妾身惦记夫君的安慰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想尽自己的可能,解释清楚整件事。请皇上莫要因丧子之痛被人蒙蔽双眼。”
“大胆!”首领太监一身冷喝。“宁侧妃休得放肆。”
皇帝看见她眼中闪动的灵光,倒是没有动怒。“你且退下。”
首领太监不由尴尬:“奴才遵旨。”
“你继续说。”皇帝微微扬起下颌。向宁璞玉示意。
“多谢皇上容妾身分辩。”宁璞玉的余光划过冷衍的脸庞,心里多了一分底气。“二殿下入宫多时,妾身惦记心中惦记,与侍婢出府相迎。半道上,正遇见了五殿下。当时,是有些不快,可毕竟两位殿下都是皇子,身份贵重。总不好在闹事上惹来非议,便各自回府。直到噩耗传来,妾身都没有与殿下分开。”
宁璞玉不敢隐瞒什么,只是说的笼统了些。
她相信皇上要知道当时的情形一点也不难,所以说谎,只会让自己很被动。
“你有什么要补充吗?”皇帝看向冷衍。
“没有。”冷衍淡然自若,目光沉沉。
皇帝没再问什么,只是不经意的看了宁璞玉一眼。这丫头还挺有胆色。“据朕所知,你得罪冷冶不是这几日的事。他还一度想要你的命。当真确有此事?”
其实整件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宁璞玉知道皇上心里有数。只是话到了嘴边。换了一种好听的说法。“是妾身莽撞,第二回来宫里向宸贵妃娘娘请安,错将藏龙殿当成了崇明宫,这才会不小心冲撞了五殿下。只是五殿下乃是身份贵重之人。岂会和小女子计较。所以当时并未追究妾身的过失。既然当时没有追究,妾身也不觉得五殿下会耿耿于怀,过后算账。许是传言有所偏差之故。”
嘴皮子的确很利落。皇帝泫然点头,眼底有难掩的悲伤。“冶儿的性子,朕何尝不知。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莽撞。可即便有错,罪不至死”
这话说的很是苍凉,宁璞玉不由的红了眼眶。“皇上这样心疼五殿下,想来殿下有知,心里也必然是暖的。”
片刻之前,她还慷慨激昂的分辩。片刻之后,又泪眼婆娑的宽慰。
冷衍很佩服她的情绪能转变的这么快。“父皇节哀。”
“唉!”皇帝长叹了口气:“朕如何不知你性子。素日里沉稳冷静。绝不会做出这样有悖伦常的事。可有些证据摆在朕面前,也由不得朕不多思。”
“儿臣明白。到底关乎人命,又是衍儿的骨肉兄弟。即便父皇不传召儿臣入宫,儿臣得知此事。也必然第一时间赶来宫中向父皇禀明原委。”冷衍低着头,心里却没有这么坦然。
其实没有了哪一个儿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位的传承。
金殿之上,端身正坐的人,首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父亲。他焉能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全凭父皇做主。”
“那么你呢?”皇帝的目光徐徐的落在宁璞玉脸上。
“请皇上做主。”宁璞玉坦然以对:“只求皇上能让妾身与夫君患难与共。”
皇帝点一点头,对身边的宦官道:“你去安排一下,朕不希望事情查明之前,有人骚扰二殿下与侧妃。”
“奴才明白。”首领太监应声而下。“二殿下,宁侧妃,请随奴才来。”
“儿臣告退。”
“璞玉告退。”
两人再次行礼,步子沉稳的走出了殿去。
“歆语,你瞧见了吗?衍儿的侧妃,还真如当年的你。”皇帝喃喃自语:“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要命。说到底,衍儿比朕有福气。”
两个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就快要跟不上那首领太监的脚步了。幸而是华荣苑到了。
“二殿下,宁侧妃,这些日子暂且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下。”
“有劳。”冷衍瞥见了这里有多少戍卫把守,唇角的笑容有些冷。
宁璞玉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多谢公公。有一事,烦请公公费心。”
首领太监不由得惊奇,难不成一入宫这宁侧妃就想邀买人心?当然,脸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鄙夷之色。“侧妃请讲。”
“方才闻着殿上点了薄荷龙脑,那气味顺然提神醒脑,却不利安眠。还请公公将薄荷换成百合粉。如此,皇上夜里想必能安眠。”宁璞玉认真的说。
“奴才记下了,多谢侧妃费心。”首领太监没想到她是这个心思,微微愕然。看来这一位侧妃。还真是不简单。二殿下若真能平安无事,想必整个二皇子府的女眷加起来,也敌不过她一个人的荣耀。
想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宁璞玉不免落泪。
“怎么?”冷衍疑惑的看着她:“现在才晓得后悔,是不是太迟了?方才皇上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想回家?”
虽然在落泪,可一点也不妨碍她笑得好看。“我说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后悔了?”
“不后悔,你哭什么?”冷艳莫名其妙。
“感伤。”
“嘁!”对方鄙夷的白她一眼。“不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宁璞玉一本正经的拉着他坐下。“我觉得皇上太不容易了。”
“啊?”冷衍完全不懂她想说什么。
揉了揉眼睛,宁璞玉喟叹一声:“儿子争气吧,又怕他有谋逆之心。儿子不争气吧,又怕他成为旁人夺权的垫脚石。想帮着他们,又要防着他们。操劳完国事,又要操劳家事。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怎么能不难过?”
冷衍忽然有个错觉,她应该能成为父皇的知己。
摇了摇头,他只是轻声叹气:“有什么办法呢!历朝历代的皇上,莫不如此。”
“也是。”宁璞玉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其实我不过是羡慕冷冶。虽然他不幸走了,但起码还有爹的关怀。不像有些人。明明就已经很艰难了,倒头来还要被亲人利用”
“你哪来的这么多感慨?”冷衍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一时英姿飒爽的像个女将女,一时要哭天抹泪的俨然弱女子。古灵精怪的。
“这个给你。”宁璞玉把他的玉佩还给他。“我知道你身上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我也相信你的银子多的能把我活埋起来。可是你必须明白,我和你同生共死,绝不是贪图你的钱。所以,你也不要妄图用这玩意收买我。懂?”
冷衍低头一笑:“我记住了。”
心里没好意思说出口的那句话是:璞玉,谢谢你肯陪我患难。
第七十六章:悠然自得交心谈
在宫里,想有太平安宁的日子,不要太难。
哪怕是被囚禁,也很难不让人惦记着。
宁璞玉摘下耳坠子把银钩摆直,丢尽了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里,滋滋啦啦的冒起一串小泡。
“要下毒也用点心思啊,这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冷衍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失笑。“她们哪里会料到,我身边有个无所不通的侧妃。”
“承蒙您抬举。”宁璞玉豪气的拱了拱手。“爷,保险起见,咱们每天还是只吃一种食物。要不然,就在这园子里挖点野菜来吃。反正春光明媚,万物向荣,还能活活饿死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很烦她在耳边喋喋不休。
可现在。偌大的园子里只有她在身边,听着她的语声,只觉得很安心。
“随你喜欢。”冷衍温和的回应。
“好。”宁璞玉点头:“那你也别闲着,就当是逛园子了,走咱们出去转转。”
冷衍跟着她出来,确切的说是被她推着从房里走出来。步子轻快,难得这么清闲的好时光。
她的侧脸很美,尤其是在春光明媚之下,莹莹的泛着一层白光。叫人看着心里暖暖的。
“这是什么?”冷衍好奇她从地上拔了些什么。“这东西能吃?”
“当然。”宁璞玉笑着说:“我小时候,娘经常带着我在宁府后园的土丘上挖野菜来吃。那种鲜嫩的美味,我到现在还记得。”
“宁夫人,挖野菜?”冷衍有点不敢信。“据我说知,宁夫人可是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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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宁璞玉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眼里看到的样子,和别人眼中见到的截然不同。”
宁璞玉向他看过去的时候,他竟然满脸好奇。“我以为你从不关心别人的事。”
“未必。”冷衍笑得云淡风轻:“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你说说看。”
其实,这些话,宁璞玉从来没有机会跟旁人说。“也好。”
想了想,她就从手里的野菜说起:“爷,你也蹲着,这一片都是,和我一起挖。”
“哦!”冷衍揪起几片叶子,用力一扯,那野菜就碎成好几片。
“不是这样的。”宁璞玉索性把自己头上的金簪子拔下来。“用这个挖好了。”
在她眼里,这样名贵的金簪子变成了挖野菜的工具。冷衍不免感叹。想二皇子府里那么多女眷,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有这份本事。
“我娘她很喜欢吃这些野菜。记忆里,小时候的每个春天,娘都会带我去那小丘上挖一篮子。确切的说,是每天一小篮子。挖回去之后,摘掉黄叶残叶清洗干净,有的过热油,清炒。有的则热水焯一下,剁碎了包饺子。还有的,洗净了就蘸特制的酱料,直接生吃。”宁璞玉很怀念那种味道,每一次想起来,就好像娘还在身边一样。
冷衍静静的听着,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脸上。卷翘的睫毛,灵动的双眸,他最喜欢她的唇瓣。看上去柔软嫣红,笑起来的弧度特别好看。
“我也和你一样好奇过,很想知道娘为什么不喜欢府里那么精致可口的佳肴。却喜欢吃土里长出来的这些,并不是太好看的野菜。我记得。娘当时说,佳肴一年四季都能吃,可野菜过了春天,滋味就不同了。”
宁璞玉现在想明白了,娘对野菜有这种特殊的感觉。很可能是因为她的心上人。
娘一定和他度过一段艰苦的日子,才会念念不忘这样苦涩又清新的味道。
“也许是某种寄托。”冷衍一语道破。
“是。”宁璞玉点头:“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小时候,我总以为爹娘相敬如宾。我看到的,也总是爹对娘十分关爱,娘对爹敬重关心。许是娘疼我,怕我察觉到什么,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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