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帝都恨不能过去踹他一脚,到底想起自己是皇上,不好动粗,其实,仁帝心里也是怕自己真踹过去,这小子性子上来,跟自己对打,到时候可不好收拾了。
想到此,崇仁帝忍不住替自己叹了口气,遇上这小子真没辙,崇仁帝深吸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语重心长的道:“不就一个女人吗,值当这么着吗,这样,你丢开手,过两天秀女们进宫,你跟在朕旁边儿,朕让你挑第一轮,你瞧上哪个,朕就把哪个赐给你为妻为妾都由着你,刘海可说了,今年的秀女,有不少容貌才情俱佳的美人呢,何必非跟有主的折腾呢。”
要说崇仁帝这真算天大的恩典了,让叶小爷挑第一轮,这要不是瞧着两人的情分,断不可能,可惜咱叶小爷还不领情,脖子一梗道:“什么美人我也不要,我就要她,我认准了,这辈子她就是我媳妇儿,别人,不成。”
崇仁帝气的脸都黑了:“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拧呢,合着朕好说歹说都没用了呗,你看上了就是你的啊,你当你自己是玉皇大帝呢,就算你是玉皇大帝,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再说,人两人自幼定亲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跟着穷掺合个屁,你瞧上人家了,也得人家瞧的上你啊,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朕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许你再找状元郎的麻烦,若你再胡来,朕把你捆了丢宗人府大牢里头凉快凉快去,滚。”
叶驰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皇上真一急了,他才不顶着干呢,再说,顶着干也没用啊,倒不如赶紧回去想别的招儿。
刘海送他出宫的一路,不时瞧他,这会儿到宫门了实在忍不住道:“小王爷,您没事儿吧?”刘海是觉得忒不像他的性子了,依着这位爷的脾性,刚在御书房跟万岁爷动起手都不新鲜,谁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来了,且脸色平静,跟没这儿事似的,弄的刘海心里一个劲儿发虚。
叶驰瞧了他一眼道:“爷是想明白了。”
“您想明白啥了?”刘海觉得这话怎么听着心惊肉跳的呢,却听叶驰道:“爷想明白凡事得从根儿上治,就像是路边儿草,你割一刀没用,得把那草拔了,根儿挖了才成。”说着辞了刘海直奔镇远侯府,找封锦城商量对策去了。
时潇这两日右眼一个劲儿的跳,跳的她有些心慌,总觉得要出了什么事儿似的,那天叶驰走了之后,明彰没说什么,却坚决让她搬到了新宅里,时潇知道这样不妥当,可当时明彰那个脸色,她真没勇气拒绝。
怪不得娟子总说她没用呢,想起叶驰,时潇不禁叹了口气,即便他那般对自己,时潇发现,自己竟不恨他,如果当时他继续下去,或许自己就会恨他了,但他半截停了,且说的那些,自己实在不能恨他,即使莽撞胡为,但他对自己的心是真的,当时时潇是怕,却过后想想,又替他难过。
她推开窗子,却发现明彰立在廊下,定定望着她这边儿发呆:“明彰,不说去了风雅居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彰走了进来,新买的小丫头香儿,捧了茶来就知趣的下去了,留他二人在屋里说话儿,明彰见她手边儿绣了一半的红盖头,忽觉心慌,一伸手抓住时潇的手道:“潇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们曾说过执手白头的对不对?”
时潇脸一红,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道:“今儿可是怎了,莫不是吃醉了不成。”
许明彰不免露出一丝苦笑,他倒真希望吃醉了,今天他就不该去风雅居,如果不去,也不会瞧见那个,或许自己多想了。
想到此,喝了两口茶,问了句:“潇潇,我记着以前时叔手里有好几幅王景卿的画?”
时潇不知道他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却也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爹最喜收藏字画,尤其王景卿的,只要瞧见了,倾家荡产都要买了来,只我爹后来买的那些,总抵不上我家祖上传下的山阴陈迹,雪溪乘兴,四明狂客,西塞风雨四幅,不禁是王景卿真迹,亦有东坡居士的提拔,还有历代名人的藏印,千金难求,我爹爱的什么似的,天天都要拿出来瞧上一遍,可惜后来家里失火,这些字画也都付之一炬。”
说完瞧见明彰的脸色不大好,便关切的问了一句:“莫不是累了,你瞧着很有些疲乏呢。”
明彰目光闪了闪道:“是有些累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歇息。”说着站起来回去了。时潇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发了会儿呆,才关上窗子,洗漱睡下。
第二日明彰说要回去接他娘进京,就算有前头那档子事,婚礼也不能没有二老高堂,怎么也要给婆婆磕头行礼敬茶,这是礼法,可时潇实在有些怵见明彰娘,总觉着她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轻鄙,所以,这几天时潇的心情很有些晦暗。
她记得当初自己跟明彰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明彰了,如今她却要嫁给他了,明彰娘也将是自己的婆婆,这婆媳之间,令时潇很是忐忑。
心里有事儿便想找娟子说说,可娟子这两日了不见来,这天一早时潇便来寻娟子,轿子停在井水胡同外,时潇没让进,依着时潇,她都想自己走着来的,反正也没多远,却管家说,少爷临走叮嘱了,说若姑娘出去,不能一个人,时潇没辙也只得依着他了,却总觉得让轿夫丫头跟着进去不大好,便留她们在胡同外的茶摊子附近,让他们歇歇脚儿,自己走了进去。
潇走路不喜东张西望,故此也没瞧见槐树下的叶驰,直道听见他的声儿,他媳妇儿前脚出了许明彰那宅子,后脚叶驰就来了井水胡同,叶驰很知道他媳妇儿,一准就是来这儿,所以,就来了个守株待兔。
驰当初琢磨的是,找许明彰点儿短儿,然后捏着让那小子主动退了亲,故此真下了些力气查,这一查,倒真让他查出来一桩冤案,虽说这桩冤案让他媳妇儿受了罪,可叶驰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他就不信,知道这事儿,他媳妇儿还能嫁给许明彰……
☆、第50章
“这还没成状元夫人呢;就不搭理人了?”叶小爷这话能酸出二里地去,时潇扭头;就见他在大槐树下坐着,右手摇着洒金扇,左手捏着手把壶,身上穿着一件明紫的锦袍,那袍子上的云纹在日头下若隐若现;满身贵气,除了脸有点瘦了之外;跟自己头一回见他时差不离。
时潇心里略感安慰,时潇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即便他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儿,她依然不怕他;并且,在心里希望他能过的好,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还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如今尘埃落定,自己很快就要嫁给明彰了,叶驰也该过回他自己鲜衣怒马,恣意畅快的日子,自己跟他本来就不该相识。
想到此,时潇回过头,迈步往大杂院走,叶驰不干了,自己在这儿等半天了,好容易盼着他媳妇儿过来,能这么轻易放她走吗,多少日子没见了,叶小爷板着指头数日子呢,都恨不能闯进许明彰那里拽他媳妇儿出来,哪怕说句话,哪怕瞧上一眼也好啊。
这好容易见着了,这么走,自己岂不亏大了,想着,几步冲过来一伸手拦住她:“ 别走,我还有话没说。”
时潇低下头,打算从他旁边儿过去,可她往哪边儿走,叶驰在哪边儿拦,弄的时潇没辙了,只能站住,咬了咬唇道:“小王爷这是做什么?”
叶驰皱了皱眉,对这个称呼相当不满意,不过这会儿也先不计较了,正事儿要紧,想到此,便道:“不说了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时潇定定望了他半晌儿,终于叹了口气道:“什么话儿?”“我要是没话,你就真不打算理我了是不是?”这句话说得颇有些落寞,令时潇楞了楞,却又听他道:“你能忍心不搭理我,我却没这样的本事不想着你。”
时潇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脸一红,要走,却给叶驰拦住道:“不过说两句真心话儿罢了,这也听不得。”侧头跟得禄道:“拿过来吧。”
得禄忙捧着东西过来,到了跟前,时潇才发现,得禄手里捧着一幅卷轴,时潇疑惑的看着叶驰。
叶驰把自己手里的茶壶扇子交给另一边儿的小子,伸手拿过来道:“前儿在意古斋遇上个上门卖画的,那掌柜的一瞧说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小爷是不大懂这些的。”
说到不大懂,时潇不由想起上回他赖在大杂院时跟她爹的那通显摆,又是米芾,又是珊瑚笔架图的,还应了借出来给她爹瞧,就为这个,她爹足念叨了半个月呢,这会儿倒承认自己不懂了。
叶驰见她眼里闪过笑意,心里不由的欢喜起来:“知道你想起我上回跟你爹说的那些,小爷不是心急吗,就怕你爹学问高,瞧不上小爷这样胸无点墨的,其实小爷就是不喜欢念那些酸文,旁的小爷厉害着呢,要论骑射弓马,兵书战策,小爷也是大才,皇上都说小爷若是带兵打仗定然所向披靡,可惜如今天下太平,我大燕无战事,倒让小爷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时潇忍不住道:“天下太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难道为了让你建功立业,便要祸害老百姓不成。”
叶驰挠挠头:“我就是想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谁说盼着打仗了。”语调轻快,那双眼一个劲儿盯着时潇看。
时潇别开头,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搭他的话茬儿做什么,想到此,忙正了正脸色,垂下目光,不去看他。
叶驰可不管,反正能跟他媳妇儿说上话,今儿就值了,却也没忘了正事儿,瞧了他媳妇儿一会儿才道:“小爷虽不大懂,那掌柜的却是行家,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意古斋是锦城手下的买卖,掌柜的跟爷说,这画是王景卿的真迹,且有东坡居士的题跋,还有几位名人的藏印,就凭着这三样儿,这幅画千金难求。”
时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叶驰也不再卖关子:“小爷记着那日跟你爹说起过这些,你爹说你们家原先藏有不少字画,尤以王景卿的四幅扇面最为难得,是你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你爹说过有一幅雪溪乘兴图,你瞧瞧可是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卷轴打开,呈现在时潇面前,时潇死死盯着那幅画,见那画中白雪皑皑,掩映住绵延山脉显出分外妖娆,画中两人乘兴游历雪溪,大有淋漓酣畅之态,正是王景卿真迹,便有仿者,也难仿出这份情态,此乃画之骨。
这并不是令时潇惊愕的所在,令她惊愕的是这正是她家里祖上传下的藏画,当年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的东西,怎会完好无损的在他手里。
时潇伸手碰了碰那卷轴,当初是为了好收藏,她跟爹费了足一个月的功夫,把这四幅扇面裱糊起来,这是她动手裱的,万不可能认错,如果这些藏画没烧毁,定是有人趁机拿了出来,当时那样的大火,这绝不可能,除非那场火是有人纵的。
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爹好客,却又不通世情,常有人登门以求一观,他爹也没拒绝,莫非有人心怀歹意,见财起意,进来偷盗,又怕过后露出行迹,故此纵火掩盖,这倒很说得过去,若真如此,这纵火的歹人便是那卖画之人了,也是她时家的仇人。
若不是这场火,她娘何至于病逝,若不是这场火,自己还是天真不谙世事的时家小姐,想到此,时潇一把抓住叶驰:“那个人呢?卖画的人呢?”
叶驰等的就是她这句,那人早让他抓住了,要说这事儿还真凑巧,叶驰使人南下本是想查许明彰,却不想倒查出这档子事儿来,叶驰也没想到明彰那个娘会干出这样缺德冒烟的事儿来。
为了不让儿子娶时潇,不惜雇人纵火,找的还不是江湖上的人,是她娘家的兄弟,纵火的人叫周康,是周氏的兄弟,许明彰嫡亲的娘舅。
虽周家广有家产,奈何生了周康这么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他爹娘在时,还有个忌讳,待他爹娘一死,家产落在他手里,更没了约束,外头人见他手里有银子,合起伙来设了赌局儿,先时让他尝到了甜头 后头输的连裤子都恨不能当了。
好在有个姐姐嫁的好,许明彰的爹虽说瞧不上这个小舅子,倒也不好不理,从中周旋,才把周家的老宅赎回来,从此周康便靠上了姐姐,三天两头的来打秋风,许明彰的爹瞧着妻子的面儿,也时常接济。
可这点儿钱吃喝是够了,想花天酒地可差的远,虽说吃着姐夫的,周康心里却又恨姐夫抠门,挖着心眼子想钱使。
不知怎么就听说时家那些画价值连城,便起了心思,琢磨他姐一心不喜时家那丫头,恨不能这门亲事黄了,可他姐夫那里死活不依,明彰跟那丫头又是青梅竹马,丢不开手,为这个他姐常跟他抱怨。
这天周康照例去瞧他姐,其实是手里又没钱使了,周氏数落他几句,让婆子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挥退下人跟周康又提起时家的亲事,唉声叹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