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狂笑着说道:“竟然想刺杀皇上!真是不要命了!”
雪墨大惊失色地说:“你们怎么知道?”
“既然不要命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追兵们说着,挥刀朝她砍来。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朝后微退,谁知脚下却一片虚空。
眩晕空白的瞬间,时间仿佛一直后退。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而又遥远的片段,那一年大雪纷飞,那一晚血光冲天。十二岁的小女孩躲在黑暗里,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亲人一个个地倒在血泊中,却等不到救援。当她将攥在手中的玉钗刺入那个少年的腰间时,所有的仇恨与救赎,最终却由她孤独承担。
浑浑噩噩中,突然看到枯藤甩落,她连忙伸手抓住。
她抬起头,看见霏萱正紧紧地抓着枯藤,吃力地朝上拉去。
可是,再怎么奋力,枯藤也还是渐渐下滑。
雪墨双手紧抓着枯藤,努力地想上攀爬着。却突然看见,上面的追兵对霏萱怒喝了声什么,而霏萱手中的枯藤,也就在这时候落下。
雪墨的身体再次往下坠落,不甘不愿,她终于再次抓住了一块岩石。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岩石边缘,往下看去,水波浩淼,烟雾袅绕。
她盼着有谁能够解救自己,只是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霏萱会突然松开枯藤。
也许……也许她已经耗光了力气吧……
☆、人生初见
玉手无力地朝边缘滑去,残存的力气也渐渐耗尽。头晕目眩,渐渐趋于空白。
雪墨无助地朝下面望去,水波浩淼,烟雾缭绕。碎石跌落,百鸟无绝。
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她却突然看到,一叶扁舟悠悠地由远处飘来。
扁舟越漂越近,而她也终于看清,船上站着的,是一个高大英挺的黑衣男子。
她满怀希冀地朝下喊道:“救我!”
可是,黑衣男子却只兀自喝着酒,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起波澜。
天上突然飘起霏霏细雨,黑衣男子却只是喝着酒,全然不顾细雨拂面。
本以为会有一场大风雨,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绵绵细雨。天意,难道真的深不可测?
他勾唇淡笑,过往云烟,不如都付诸这一壶浊酒。
女子的呼救声越来越远,飘渺的几乎不见。
可是,脑海中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记忆中,也有这样一双眼睛,清澈,无邪,却又充满仇恨。
那样的眼神,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却一直留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微微一动,很想再见到那样一双眼睛,却又很想回到当初不见之时。
心念微动,他扔掉酒壶,随手拿起纸伞,跃身飞起。
当雪墨几近绝望之时,却突然看到,黑衣男子飞跃而起,打开纸伞。
而这时,她的双手也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迅速地往下坠落。
当黑衣男子伸手揽住她的时候,清风拂面,轻轻吹落她面上的紫纱,飘落水中。
天地突然如此宁谧,似乎只剩清风细雨。
可是,她的世界突然不再飘雨,因为他左手执伞,替她挡住了风雨。
她看着他,墨发逐风,寒眸惊月。薄凉的唇角勾出寒漠的笑容,惊逸如风,云翳尽散。
他却看着那风雨逐月,清渺如烟。
她在他怀中,他却留在风雨中。
当他们落在扁舟之上的时候,她对他说:“谢谢你。”
他勾唇淡笑:“我没想过救你。”
“请你……请你救救霏萱!”
“我已经忘了怎么救人。”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寒眸之中,似乎有风雪暗涌。
她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扁舟上,静静地看着清风化雨。
细雨沾湿了他的墨发,也沾湿了他唇边的笑容。
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精疲力竭,这一刻,她再也无力支撑,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也向外倒去。
她昏倒的瞬间,似乎感到,自己再次落入了那温暖而又寒漠的怀抱。
☆、风华无邪
当雪墨悠悠转醒时,她支撑着走下床,整理好衣衫,款步走出了竹轩。
奇异的是,这竹轩四周环水,清波渺渺,水雾袅袅。
面前是一座竹桥,黑衣男子站在竹桥上,负手而立,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淡淡地向她看来。
静柔的月光下,她身着碧荷色的淡雅长裙。淡蓝色的锦缎裹胸,诱唤出曼妙的丰盈曲线。身子盈盈灵动,长裙逶迤,步步生莲,浅浅笑颜,如柔风拂扬柳般袅娜多姿。风髻雾鬓,清眸流转,惊如蝴蝶翩跹,霁雪飘寰。明明是天真烂漫,慧黠清美,却又似乎妩媚流盼,风情暗转。
彼时,映入他眼眸的,便是这样的容颜。
她走到他身前,轻声说道:“谢谢你。”
“不必。”
“你……天色已晚……你进去歇息吧……”
“无须管我。”
见他面无表情,雪墨也不再说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水中的月色。
许久之后,她问出一句话:“这里好像与世隔绝?”
“没有地方可以与世隔绝。”
“真的没有么……”
“天涯漂泊,寻遍四海,很多人都在寻找这样的地方,可知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不,我相信它一定存在。”
“存在?”他勾唇一笑,“当你走近它的那一刻,就已经侵扰了它的宁静。”
这若有若无的笑容,温暖而又寒冷,亲近而又疏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恍惚陌如天涯。明明清逸如风,却又恍惚寒漠似冰。
只一眼,雪墨就不敢再看。她转过脸,仍然是看着那如水月色,幽然说道:“不知道霏萱现在可好。”
“你自己尚且难以自保。”
“我叫雪墨,他日若能有幸再遇,我会报答你。”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可以告诉我尊姓大名吗?”
“萧澈。”
“救命之恩,定当铭记在心。”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救人。”
“你……为何这样说?”
“若我能完全遗忘过去,或许我可以尝试。只是……”
他的声音中,竟然暗藏着几分苦楚,几分无奈。
她忍不住回眸看他,却仍然看不懂他的表情。
清风阵阵拂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对她淡淡说道:“进屋休息。”
“那你怎么办?”
“夜难成眠,早已习惯。”
“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又怎么能……”
“很快就不是了。”
雪墨微怔地看着他,想不出他何出此言。
他却仍是微微一笑说:“不用管我,进去吧。”
雪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默默地走进了竹轩。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却终究浅浅入睡。
梦中醒来,已是黎明。
洗漱完毕,她正准备走出竹轩,瞥见一边的黑色披风,她伸手取下,走了出去。
果然看见他靠在那里睡着了,朦朦的晨曦中,他的面庞温暖俊毅,却又似乎暗藏寒意。清逸如风,寒漠似冰,两种截然相反的魅惑,竟然在他的身上完美雕琢。这样一个男人,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去?
她轻轻地走过去,将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
水中,那一池美丽的花朵,在清风中飘盈着奇异的幽香。如此动人的花朵,惹起了她的怜爱之意。似是受了蛊惑,她跳进水中,走向那一簇鲜花,俯身轻嗅,嘴角也漾起一个欢欣的笑容。
桥上有人唤她:“雪墨!”
她转过脸,正撞上那温暖如风的华颜。她对他浅浅一笑说:“好美呢!”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她,拈花浅笑,风娇水媚,映入他的眼帘,竟是那样的风华无邪。
清影掠过水面,他将她从水中抱起。
他问:“你很喜欢花?”
她只是轻轻点头,他却微微一笑:“我带你去。”
他将黑色披风一同裹在她的身上,她却轻轻蹙眉说:“我不喜欢黑色。”
“这是我唯一能够选择的颜色。”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黑色。”
“你喜欢什么颜色?”
“花开的颜色尤为动人,而我独独偏爱白色。”
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他揽着她的腰,飞过碧水,飞过树丛,直到一座美丽的小山丘上。
清风拂过,百花飘散。她在他的眼中,浅笑若蝶,顾盼生辉。
晨曦伴随他们,落在地上,芳草流连。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花蝶苏醒。
云翳未散,天亦未亮,朦朦的晨曦洒落人间。
她对他浅然一笑,芳华烂漫。
“我从来也没见过日出,你陪我一起等待,好不好?”
“看惯之后,或许你就不会这么期盼了。”
“从来也没想过,等待日出竟然比等待花开还要快乐。”
山风拂过,她轻轻颤抖,他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静等日出。
当皎日破云而出的刹那,晨晖在他们的脸上拂过柔和的剪影。
她欢欣地笑着,他安静地看着,天地安谧。
一簇花丛映入她的眼帘,素白淡雅,清香摇曳。
它们在山头上,像是在对她微笑。
他看出她眼中的向往,于是飞身跃起,伸手采下。
她从他的手中抢过那朵花,浅笑嫣然。
她欢欣问他:“这是什么花?似乎从未见过。”
他心中自有答案,却没有告诉她。
薄雪迷离
下山后,她有些怅然地说:“我该走了。”
他没有问她去哪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出现在山崖下。他的唇边微带出淡淡笑容,他的心里却早被冰雪封冻。
她对他微微一笑,转身向前走去。
竹桥之上,那抹碧色的悠云渐渐远行,他也转过身,准备进屋。
却突然听到她的惊叫声,他还来不及思索,就已经转身飞到她的身边。
她的身边围着一群黑衣杀手,而他自然明白,这些杀手是为自己而来。
他们一直追杀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他们看见他出现,惊喜不已,天涯追杀,终于再次找到。
可是,他们还未抽出刀剑,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剑,如此之快,如此之厉,已经沉寂了五年的绝杀,却在这一刻终于出手。
剑影闪过的瞬间,萧澈已经终结了所有敌人。
他微微有些失神,本以为这一生,自己都不会再出剑。可是这一刻,他竟是如此急切而又慌乱——他害怕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害怕他的身份会惊吓了身边单纯的女子。
他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当他收起剑,他转身拉住她,朝竹轩走去。
也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支毒镖飞入了他的体内,贯穿了他的心脏。
地上的杀手做完这垂死的挣扎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杀手,从来都不允许失败。不管对方是谁,都绝无留情。
萧澈强忍剧痛,拉着她继续往竹轩走去。
可是,嘴角的黑血却仍然还是惊吓了她。
雪墨双手扶住他,大惊失色地说:“萧澈,你怎么了!”
他微微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雪墨将他扶进屋中,放在床上,然后打来了清水。
她轻轻解开他的衣服,轻轻地擦拭着胸前的伤口,翻出了药,给他敷上。
她知道他中了毒,却不知道如何解毒,只能用药暂时镇住他的剧痛。
她上山采了一些熟悉的花草,然后配制成药汁,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她从来就知道,毒花能够夺人性命,亦能救人性命,以毒克毒,只看怎么调用。
她给他盖好被子,走进厨房,将剩下的花草熬成药汤,同时做好了饭菜。她端着药汤和饭菜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慢慢地给他喂着药。药水见底后,她又给他喂了一些热汤。见他神色渐缓,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等他醒来。
夜色渐深,有些疲乏,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恍恍惚惚中,感到自己被抱到了床上,身上也被盖好了被子。男人清新魅惑的气息萦留枕间,她只当这是一场春/梦。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应该已是午后时分。
她走出竹轩,仍见萧澈静立桥上。
听到脚步声,他侧脸看她,微微一笑。
见他神色清朗,她欢欣地笑了笑说:“你没事了。”
“多谢。”
“你也救了我。”
“你可知道……我从未救过人,更未被人救过。”
“你……”她失神地看着他,竟然有些惆怅。
他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一时有些静默难忍,她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父亲的命令,从来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大吃一惊说:“你……你的父亲要杀你?”
他淡淡一笑说:“很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