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下一秒,就再也无法呼吸。
刀锋闪过,她惊惧地闭上了眼睛。
“姐姐!”
就在寒光起落的瞬间,雪墨和韩清泽冲了进来。
雪墨伸手抓住刀锋,却被割得鲜血淋漓。鲜血落在地上,溅起绝艳之花。
郦鸾冰更加怒不可遏:“你们所有人都在与我为敌,是不是!”
“姐姐,跟在你身边五年,我跟这里所有的人一样,都誓死效忠主人,没有人想过与你作对!”
“果真如此么?”郦鸾冰冷笑道,“身为你们誓死效忠的主人,我应该有权力惩治一个奴才吧!”
“姐姐,不管霏萱做错了什么,请你放过她这一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即使她不小心犯错,那也一定是无心而为……念在她一直照顾我的份上,请姐姐放过她!姐姐,我会教她,从此以后,她绝对不会再犯错!”
听雪墨如此求情,霏萱流泪说:“雪墨,不要管我……是我自己做错……”
郦鸾冰却更加震怒说:“你叫她什么!尊卑有序,你竟然连这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留着你又有何用!”
雪墨连忙解释说:“姐姐,我跟她是姐——”心念一转,心知如果说出她跟霏萱情同姐妹,会更加惹怒不可一世的郦鸾冰,于是她转口说,“姐姐教过我,尊卑有序,不管在哪里,都不要忘了这一点。我跟姐姐你就如亲生姐妹一样,霏萱叫你‘主人’,却一直叫我‘小姐’,我听了很不喜欢。姐姐你也说过,身为你的妹妹,不喜欢了,就可以不高兴,所以,我就命令她直接叫我的名字。是我自己没想周全,姐姐,对不起……”
这番话说得极为条理恳切,暗中又似乎在逢迎郦鸾冰,她听了以后,神色渐缓。见雪墨仍然抓着刀锋,鲜血泉涌,她连忙松开了手。
雪墨这才扔掉匕首,本想扶住霏萱,想到这样反而会害了她,终于忍住。
她装出一副嫌厌的样子说:“小莜,把她带出去!”以防引起郦鸾冰的怀疑和反悔,她又故意加上一句,“姐姐最讨厌不懂事的人了!还不快把她带走!”
她却不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霏萱的心中泛起怎样的难过与苦涩。
原来,所谓的姐妹情深,却只换来她的一句‘我命令她直接叫我的名字’!
原来,她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不懂事的人。
☆、故国旧事
血染紫纱,剧痛穿心。保住霏萱后,雪墨再也难以忍受手心的痛楚,却终于忍住了眼泪。
韩清泽心疼地看着她,碍于尊卑,不敢流露。
郦鸾冰传来大夫,命他给她包扎伤口。
只见手心的刀痕已经深入血肉,狰狞可怖,几乎就要将她的手掌割断。
大夫心中叹息,主人当真是暴虐狠辣,竟然连自己的妹妹也毫不留情,到底只是捡来的。
包扎好伤口后,郦鸾冰喝退了所有人。韩清泽识趣地准备离开,郦鸾冰叫住他说:“韩清泽,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甚至你的哥哥韩翼轩背叛我后,你也还是誓死追随。你且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韩清泽点点头,默默地站在一边。
郦鸾冰斜斜地倚靠在凤椅上,看着雪墨说:“你从未问过我,我的仇恨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姐姐在等待时机成熟。”
“果然很聪明!当初我将你捡回来,真是没白养你。”
雪墨淡淡一笑说:“姐姐的救命恩情,妹妹一直铭感在心。”
“你知道,我养你至今,是为了报仇。”
“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我的仇恨是什么,又为何肯服从于我?”
“姐姐你说过,仇恨,只能用仇恨终结——既然所有的仇恨都只有这一种结果,又何必追溯原因?在我看来,所有的仇恨都一样。为了报答姐姐,不管是什么样的仇恨,我都愿意为姐姐生死效命。”
“看来,这五年来,我并不算太失败——至少我□□出这样一个懂事的妹妹!”
“姐姐,何谓失败?姐姐是这山庄的主人,所有人都对姐姐俯首恭顺,又岂会忤逆姐姐?”
“你错了!这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细作奸徒,他们在暗处虎视眈眈,就等着将我置于死地!”
“没人敢背叛姐姐。”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我天真地以为,所有人真的对我忠心不二,甘愿俯首称臣。可是后来,我却惨遭背叛和追杀。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相信任何人。”
“姐姐聪慧过人,能够背叛姐姐的,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我至死都不会忘记!”郦鸾冰恨恨地说,“他是我生命中,真正爱过的男人。可是,也是他,亲手摧毁了我对他的信任!他利用我对他的信任,趁机篡夺了我的王位!”
雪墨大吃一惊:“王位?”
“不错!你一直住在这山庄里,与世隔绝,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你大概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我的名字。我叫郦鸾冰,曾经是郦国的女帝。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地风光骄傲!我坐在龙椅上,看着所有的男人对我俯首称臣,听着他们对我山呼万岁。可是后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在江湖中我们曾经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带着他回到了皇宫,从此以后,冷落后宫,专宠一人。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谁知道,半年之后,他勾结江湖高手以及朝中重臣,里应外合,夺走了我的王位!当时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幸好司城炎将军护送我来到这边陲山园。”
听到这里,雪墨的心中已经明白大半。哪一个男人愿意臣服在女人的脚下,幽居后宫只盼宠幸?想来,夜昊天应该是一个狂傲之辈吧。
郦鸾冰恨恨然地说“现在想来,他就是为了王位才接近我。曾经的恩情欢爱,都只不过是谎言!他登上王位的那天,甚至当着满朝文武说,再强大的女人,也敌不过男人的欢爱。他脸上的嘲讽和轻侮,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雪墨静静地听着,说不上是悲凉还是愤恨。
“夜昊天篡位后,改朝换代,是为‘夜国’。这些年来,他不断地派人追杀我们,幸好有司城炎将军。不过——很快我就会夺回那一切!”
雪墨不经意地看了看韩清泽,却见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也是,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郦鸾冰的真实身份,除了她以外。
“雪墨,这里所有的人都必须为郦国尽忠,所有的人都必须为郦国流尽最后一滴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你的使命就是——刺杀夜昊天!”
雪墨幽然一笑,从她听到郦鸾冰的旧事之后,她就猜到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雪墨,我本想教你武功。只可惜,捡回你的时候,你已经十几岁,强行练武,只会弄巧成拙。再加上你天生媚态,只要我略略加以□□,一定能够勾人心魄。”
雪墨有些怔忪,却也没有多问。
她自然明白郦鸾冰的话中之意。
天生媚态,女人想要打败男人,难道只能依靠身体?
对于雪墨的悟性和沉默,郦鸾冰颇为满意。她媚笑说道:“雪墨,待我教你春宫之术。我平生阅人无数,一定可以教你媚惑众生。到时候,你再趁机刺杀夜昊天。”
雪墨终于开口:“女人必须逢迎男人么?”
“暂且的逢迎,不过是为了以后的征服!女人的身体无法扭转男人的心,却可以扭转这天下!”
一边的韩清泽听在心里,不由得越来越焦忧。他跟哥哥韩翼轩都曾经是郦国的臣子,也亲历了那一场血雨腥风的叛乱,所以刚刚郦鸾冰旧事重提的时候,他才会不露声色。可是当他听到,郦鸾冰竟然命令雪墨前去刺杀夜昊天,他就再也不能平静。更何况,雪墨有可能以身体为代价!
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孩。她在花中追逐彩蝶,梨涡浅笑,那样的烂漫无邪。春光韶华,她出落的更加明媚动人,不经意的一笑,在他的心中落下了朦朦的爱恋。他暗许誓言,从此以后,是福是祸,都要守护着这一份单纯。
他知道,主人救她回来,一定也是想收为己用。但他没想到,竟是用这样不堪的方式!
正在暗自焦躁时,郦鸾冰开口说:“雪墨,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告知韩清泽。”
雪墨点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经过韩清泽身旁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心没由来的一痛。
☆、情非得已
雪墨走进霏萱的小房间,见她正在给自己敷药。衣衫半褪,露出血肉模糊。她单手敷药,却怎么也无法触及后背。
见到雪墨,她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说:“雪墨……小姐……这里冷清,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雪墨走过去,拿起药,正想给她敷上,却见她连连后退。她含泪垂眸,咬唇说道:“小姐,你我身份有别。你是主人疼爱的妹妹,而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如果再这样不分尊卑,到时候又有人笑我不懂事了。”
雪墨轻轻叹息说:“我是为了替你求情,不得已才说出那样的话。你当真以为那是真心之言?如果我当着姐姐的面跟你姐妹情深,姐姐就真的不会轻饶你了。你向来善解人意,又怎会看不懂我的用意?”
听到这样的真挚之言,再想想其中的关系利害,霏萱不由得流出泪来。她哽咽着说道:“我一直把你当作知己至交,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跟你使性子。当时只是太过伤心,竟然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
雪墨笑了笑说:“现在说清楚了就好,以后私下里你还是叫我雪墨。你不知道,刚刚那一声‘小姐’,叫得我有多难过。”
霏萱这才轻轻展颜,她笑了笑说:“只怕叫习惯了,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也还是忍不住,总少不了些皮肉之苦。”
雪墨轻轻地给她敷着药,笑着说道:“都说过我跟你们是一样的身份,以后不单是你,我也须小心些。”
霏萱拉起她的手,裹在上面的紫纱似乎还在渗着鲜血。她内疚地说:“都是我害了你。以后有苦有难,我一个人担着就好,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了。刀剑无眼,岂是你肉身能够抵得住?”
“有苦有难,当然是姐妹同当。”
说话间,她已经帮霏萱包扎好了伤口。
血肉模糊中,隐约露出森森白骨,即使用厚厚的白布也无法掩住狰狞。
雪墨心中寒怖不已。虽然郦鸾冰一直暴虐阴厉,但是每次无意看到,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雪墨用左手倒了两杯花茶,想要端给霏萱,一个不稳,茶杯摔碎在地。她闷声一笑,有些懊丧。
见状,霏萱笑道:“雪墨,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若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这些事都是由我来做的。”
雪墨坐在她的身边,不由蹙起眉头:“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看见她这样的神色,霏萱有些怔忪。害怕太过沉闷,她转口问道:“香囊呢?”
雪墨对她神秘地笑了笑:“送给你最想送的人了。”
霏萱脸色一红:“你又在玩笑!”
“相伴五年,我们三人无话不谈,早已成为知己至交。我也深知,清泽是一个真心诚意的好男人,值得你托付终身。”
霏萱红着脸,却不说话。
“他发誓说,一定会好好地珍惜你。所以,你就等他向你提亲吧!”
雪墨本是诚心真意地祝福,却忘了最重要的细节——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韩清泽,香囊的主人!
这件误会,以后她想起来就分外后悔,却也无力挽回。
又或者,有没有那个香囊都不重要。命运使然,他们之间的羁绊,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春宫媚术
在花床上怏怏地躺了两天,一直是侍女伺候。端茶递水,换药包扎,手心的伤痕不知何时才能够淡隐,不过疼痛渐缓,也就不大放在心上。
霏萱应该还在园中忙碌,即使是受了重伤,也免不了操劳辛苦。
而奇怪的是,韩清泽竟然一直都没有再出现。雪墨以为,他一定会来探望自己,毕竟他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好友。更何况,以前她偶尔受了些小病小痛,他也总是焦心不已,送药问候。如今这光景,大概是受了香囊的启发,前去探望佳人了吧。他跟霏萱,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这样想着,雪墨忍不住轻笑出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韩清泽受了主人的命令,正在犹豫挣扎,辗转反侧。不敢见她的原因,只是不想伤害她。
玉手拈花,她捻转散落,却更加索然。
正百无聊赖之际,丫鬟走上来说:“小姐,主人让你过去。”
她披衣下床,走了出去。
见到郦鸾冰的时候,她正倚在香塌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