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泽自知劝阻无用,只好摇了摇头说:“那你当心些。”
雪墨轻捻着花朵,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毒酒若成,你愿意同我一起喝么?”
这话像是在问韩清泽,又像是在问霏萱,又或者,真的只是随口而言。所以,到最终,竟然谁也没有回答。
☆、冰肌玉骨
夜深渐凉,花色袭人,清池岸上,三人对影。
雪墨看向霏萱,轻轻笑道:“溪中沐浴,不知是否另有趣味。”
韩清泽脸色微红,转过身说:“我……我在这里守着你们。”
雪墨微微一笑,却不答话。霏萱双颊飞红,垂眸说:“男女有别,这样……怕是不妥……”
韩清泽连忙解释说:“这山庄里男子颇多,你们两个女子在这里,我不放心。不过你们别怕,我是绝对不会看的……真的……相信我……”
霏萱脸色更红,她娇羞不胜地说:“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转脸看向雪墨,她已经半褪云裳,走进水中。
率性无邪,亦或是风情万种?
看着她的魅影绰约,霏萱心中不由得暗暗歆羡,却最终也无法解下自己的衣衫。
冰肌玉骨,碧波漾然。清雾之中,佳人独濯。
唇角带笑,笑中藏忧。伊人伊水,如斯迷幻。
许久之后,雪墨走上岸,披上衣服,见他们二人还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她不由得浅笑出声。
听到她的脚步声,二人这才转过身来。可是,两人的脸上都泛着异样的红晕。
雪墨微微一笑说:“我们回去吧。”
霏萱暗暗抚了一下心口,柔声应道:“走吧。”
雪墨拉着霏萱走了两步,见韩清泽仍然愣在那里,她对他俏皮一笑说:“看来你还不想回去?那你就留在这里吧。现在它是你的了。”
韩清泽回过神来,赧然一笑说:“我……我送你们回去。”
见他有些局促的样子,霏萱不解问道:“韩公子,你在想什么?”
韩清泽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你们……你们还是自己回去吧……我……我突然有些事……”
雪墨对他眨了眨眼说:“我可以自己回去,但是霏萱这么柔弱,你也忍心让她自己回去?”
韩清泽脸色更红,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见状,霏萱笑着说道:“雪墨,我陪你回房吧。正好……我有事想要麻烦你。”
说到这句话,她的脸色又是一红。
雪墨笑了笑,对韩清泽说道:“早点休息。”
说完之后,她牵着霏萱向花丛深处走去。
霏萱问她:“难道你不怕?”
雪墨微微一笑说:“心中无惧身无惧。”
“所有人都知道,主人养你是为了报仇,难道你也不怕?”
“害怕又能怎样,始终逃不过的。”
“雪墨,不管你的过去怎么样,也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霏萱,你跟姐姐同样都是我的亲人,可是,我对她却只是感激和惧怕,对你,才宛如姐妹般相惜相依。如果有一天要我选择一人,我想那人一定是你。”
“雪墨,你能真心将我当作姐妹,有你这句话已经足够。我知道你天性率真不羁,朋友间坦诚相待,这未尝不是真情流露。只是……世道凶险,你一定要谨慎小心。”
“我知道。”
“倘若……倘若有一天所有人都离开了你,你也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我本来就无父无母,孑然一人。”
“有些分离比死亡更可怕。”
“人各有命,也许早已注定。”
“雪墨,我真想看到你一直这样无忧淡泊。”
“无忧淡泊?”她的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你真的是这样想?”
“就如这山庄里最明媚的花朵一样。”
听到这句话,雪墨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来到雪墨的房间,依然是百花簇拥,幽香袭人。
已经有侍女将热水倒入浴桶内,雾气袅袅,暗香浮动。只是,那香气之中,氤氲着说不出的媚惑风情。
霏萱笑了笑说:“雪墨,刚刚你才沐浴完毕,现在还是早些休息吧。”
雪墨微微一笑说:“姐姐特意为我调制的,我怎能辜负?”
说着,她解下衣服,跳入水中。
幽香分分寸寸地侵袭肌骨,夜夜濯身,早已习惯。所以,即使有毒又如何?既然无法预测未来,不如放任自己忘怀。
沐浴完毕,她随意裹上一袭月色亵衣,坐到了床上。
霏萱站在她的面前,笑着说道:“雪墨,你真的很美,难怪山庄里那么多男子为你倾心。”
雪墨笑了笑说:“你也坐下吧。”
霏萱低眉说:“你我到底尊卑有序,岂能越礼。”
雪墨淡淡一笑,不再勉强。
霏萱双手绞转着丝帕,像是在犹疑什么。见状,雪墨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迟疑着,却始终不敢拿出手中的东西。
雪墨笑着说道:“到底是什么?给我看看。”
霏萱脸色一红,扭过身说:“算了,还是自己留着,拿出来白叫人笑话了去。”
有心玩笑,雪墨伸手抢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却原来是一个香囊。
霏萱脸色更红,佯嗔道:“拿来!”
“很精美呢!送给我好不好?”
雪墨当然不是真心索要,她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说:“让我猜猜,会是送给谁呢……姐姐?应该不可能,她虽然很喜欢花粉,但是却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司城将军?更不可能了,他堂堂将军,又怎么会喜欢这些?送给我吗?好像也不太可能。你已经送我很多了,现在都散在床上呢!难道……难道是——”
说到这个最重要的名字,雪墨故意顿了顿,慧黠地等着霏萱的反应。果然听见霏萱慌乱解释说:“不是韩公子!”
刚说出这个名字,她就后悔不迭——因为她立刻就看见,雪墨对她狡黠地笑着。
雪墨笑得一脸灿烂,她眨眨眼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本来还以为,你想送给小莜呢!看来,是我太笨了!”
霏萱红着脸,又气又羞地说:“你简直就是狐狸!这么狡猾!不理你了!这香囊,你就扔了吧!”
说着,她扭身跑出了房间。
小儿女的娇羞,她也只不过是在跟雪墨玩笑,哪会真的生气。
霏萱走后,雪墨懒懒地斜倚在床榻上,看着手中的香囊,忍不住露出会心的欢笑。
☆、蝴蝶若兰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又慵懒,漫步花丛中,似乎能够与花同眠。
雪墨静静地站在花海中,笑看百花飘落成雪。
一双大手突然蒙住了她的眼睛,身后人静立不语,似乎等她回答。
她微微一笑说:“猜对了有什么奖赏?”
“每一次的奖赏都不一样。”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笑了起来——即使他一直不出声,她也明知是他。
这百花山庄里,除了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真挚待她。
她笑着答道:“清泽对不对?”
他松开手,有些沮丧地说:“每次都被你一语猜对,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太笨了?”
她转过身,对他粲然一笑说:“是我们太熟悉了。”
他苦着脸说:“真应该对你冷漠一点,不然这个游戏就没意义了。”
“那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离我远远的。这样的话,几天过后,说不定我真的就认不出你了呢!”
“即使明知道不能离你太近,可是我总也忍不住。因为我害怕,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韩清泽认真地说,“雪墨,分开之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雪墨微微一怔说:“只是不知道,这分离会有多久。”
“你刚刚说,几天之后你就可能认不出我,这是真的吗?”
看见他伤心的样子,雪墨有些失神。
他难过地说:“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三天后,你不会忘记我。可是……三个月呢?又或者三年呢?到了那时候,到了所有的使命都完成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雪墨不知如何回答,她转过话题说:“这次我又猜对了,奖赏呢?”
韩清泽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粲然欢笑说:“谢谢你。不过……好像上次你也是送我这个呢,哪有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没发现,花瓣不一样吗?”
“在我眼中,所有的花都一样,毫无分别。”
“雪墨,有时候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却又觉得你太过单纯。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名字和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么,这一种花又是什么?”
“蝴蝶兰。”
“蝴蝶兰……很美的名字。它的心意又是什么?”
韩清泽却突然支吾不语,脸上竟然泛起红晕。
雪墨笑了笑,想起霏萱的香囊,她笑着问道:“如果有人送你香囊,你会怎样?”
“我当然会很高兴了!可是,谁又会送我香囊……”
“女子送你香囊,它的心意可是全部都藏在里面,这一点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为何突然说这个?”
“我只问你,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女子,会不会真心珍惜?”
“当然会!”
“你保证,对她一心一意。”
“我保证!”韩清泽举起右手,对天发誓说,“上天为证,若能有幸得此佳人,定当不负!”
见他神色坚定,郑重其事,雪墨不由得掩口轻笑。如此一来,霏萱可以托付终身了。
她拿出那个香囊,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又惊又喜,神色熠熠。
雪墨正要说出事情的缘由,突然听到一个侍女的呼喊:“雪墨小姐!雪墨小姐!”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婢女正慌张地朝这里跑过来。
婢女跑到她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雪墨小姐……快……快去救……霏萱……”
雪墨大吃一惊问:“霏萱怎么了?”
“她……她早上去给主人送香料……结果……主人不喜欢那种香味……”
没等听完,雪墨就匆匆地朝前跑去。
见状,韩清泽也赶紧跟了上去。
☆、泣血娇颜
一袭霓裳丝裙领口低露,丰盈的曲线呼之欲出。淡扫娥眉眼含春,面似芙蓉肌如雪。高高的美人髻乌发撩风,满头的朱钗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朱唇轻轻上扬,华贵而又高傲。一双桃花眼,媚丝流转,未语先醉,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此时,这艳绝华美的容颜上,却扭曲着愤怒。
郦鸾冰狂暴地挥动着手中的银鞭,狠狠地挥打在霏萱的身上。
霏萱跪在地上,衣衫尽破,伤痕血涌。可是,她却只是垂眸隐忍,甚至连痛呼声也不曾发出。
肩膀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皮肉,随着银鞭的挥动而四溅如飞。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种香味!你偏偏送这种香料给我,是想跟我作对吗!”
“不……不是的……”霏萱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这种花淡雅宜人……有益于主人的身体……”
“我的身体又有什么问题!我看你是在诅咒我吧!”
“不……不是的……主人……奴婢知错……”
“所有的人都在盼着我死,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彻底失败!可是我不会认输!从前是我错信,才失去了所有。如今我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你们别想欺骗我!你们在做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
“主人……奴婢对主人忠心不二,又怎敢欺瞒……”
“忠心不二?那我就留下你这条狗命,看看你到底对我有多忠诚!”
“如果主人不愿相信的话……主人大可一刀杀了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怨言?呵!即使我将你碎尸万段,你又岂敢多说一个字!可是,我不会轻易杀你,我会留着你的贱命,慢慢地折磨你,直到你再也不会忘记我的喜好为止!”
“主人……奴婢但无所求……只愿主人高兴……”
“高兴?我被人夺走一切,又怎么会高兴!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主人……奴婢……奴婢愚钝……不敢再言……”
“既然你不敢再说话,那么留着你的舌头也没用!”郦鸾冰说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说,“割下你的舌头之后,或许你会学得聪明一点!”
旁边有侍女颤颤抖抖地呈上匕首,郦鸾冰一把抓住匕首,伸向了霏萱的嘴中。
霏萱流着泪,想要闭上嘴巴,可是,却被郦鸾冰的左手紧紧钳住。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下一秒,就再也无法呼吸。
刀锋闪过,她惊惧地闭上了眼睛。
“姐姐!”
就在寒光起落的瞬间,雪墨和韩清泽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