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知道,是爱是恨,是缘是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花瓣纷飞,就像是他们的爱情一样,春尽花落,刹那芳华。
这一刻她终于认出了,这种花叫作薄雪草。可是此时,对于她来说,它却是一种□□。
原来,他们的爱情,不过是盛开在仇恨之中。就像是一种有毒的花草,花开到最灿烂的时候,就会灼伤到彼此。可是,花还未完全凋尽时,他们的爱情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也罢,就让前尘过往都葬在这花事之中吧!从此以后,再也不管爱恨情仇,只如行尸走肉,或许能够解脱。
她惨淡地笑了笑,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走去。
寄我一生情,负君千行泪。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断壁残垣
大仇得报,雪墨却更加迷惘。孤单彷徨,只剩眼泪相伴。
她已经记起,将军府数百人命都是影祭所为,但谁又是幕后指使者!
记起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想要再次回到府中,拜祭父母——哪怕只是断壁残垣。
她束起乌发,用长长的白布裹住自己的胸部,然后穿上宽大的袍子,匆匆进京。
荒野上,她遇见一个紫袍老头——他倒在草丛中,似乎是晕倒了。
她给他喂了一些水和干粮后,紫袍老头终于醒来。
他对她说:“我会报答你的!”
她却淡淡一笑,正要走开,老头叫住她问道:“小哥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一怔,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打扮,于是答道:“萧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只知道她脱口而出,全然没有经过思考。
不,她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穿上白色,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萧墨。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不敢去追寻答案。
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悲伤所吞噬,所以她疯狂地朝前跑去,似乎是在逃离。身后的老头看着她惶恐的背影,却捻着白须轻笑。
终于到达皇城,她凭着印象,再问了几个路人,得知了将军府的旧址。当她到达的时候,果真是断壁残垣,杂草丛生。荒凉的土地上,似乎还残存着斑驳的血迹。
她找到父母的坟墓,可是,却看到森森骨骸散落在坟丘四周。从那骨骸之中,她捡出一个简陋的木牌,只见下方用发钗刻着‘倾月’。
于是她知道,自己不叫雪墨,而是叫作倾月——白倾月。
只是,这个名字她只敢藏在心里,甚至连‘雪墨’二字,她也必须绝口不提。她知道这皇城中有多危险,即使是在沿途中,也听见人们纷纷议论说,夜昊天正在不遗余力地打探她的下落。
不过,她现在心如死灰,生死对于她来说,毫无区别。所以,她会不惜一切地查出幕后指使者,为父母彻底地报完大仇。她更加想知道的是——是谁毁掉了她父母的遗骸!
或许,报仇其实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只是想用仇恨来麻痹自己,来遗忘过去。如果她能够找出幕后指使者,那么,她的萧澈就不再是罪无可赦,她也就能够稍微安心地留在记忆里,继续爱他。
夜幕深沉,她决定找个客栈投店。
烟花柳巷,声色犬马,当她途径风月楼的时候,无意中抬眼,看见一个华衣公子凭栏独酌,身边莺莺燕燕,他却只是温和微笑。在烟花之地还能这样温文尔雅,斯文翩翩,却还真是奇怪。
不过雪墨也只是无意一瞥,无心多想。
那公子无意中向下看来,略略扫过雪墨,对她点头微笑。
雅人深致,淑人君子,大概就是这样。
雪墨回之以微微一笑,大步往前走去。
低头急行,前额却无意中撞到一个人,她抬起头,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前的翩翩公子,竟然是夜笙!
看见她,夜笙也微微一怔,似乎在想些什么。
雪墨现在虽然是男儿装,但是也难藏娇柔惊惶,为了以防他怀疑,她对他微微一笑说:“在下萧墨,抱歉。”
夜笙也是微微一笑:“无妨,公子无恙吧?”
雪墨摇了摇头,却被他一把拉起说:“陪我喝酒!”
雪墨微微一惊,还没说话,就听见他说道:“皇兄叫我过来陪伴贵客,可是我不喜欢这些地方,而且我也不会说话,等会儿得罪了贵客就不好了。看你长得斯斯文文,一会儿你就帮我应承几句。”
雪墨暗想,这夜笙果真是单纯烂漫,毫无心机。
想起从前在皇宫中也见过他,那时候他碍于夜昊天的管束,所以说话也算是彬彬有礼,现在暂时远离束缚,他的天性倒真是展露无遗了。
此时看他,一脸的单纯,满目的期盼,哪有王爷的威严和高傲?看来,他在皇宫中果然是被束缚住了。此时的他,看起来倒是自然得多。
若是自由,她肯定不会拒绝,只是她现在身份危险,又岂敢轻易答应!
她刚要说话,就被他拉着,朝风月楼跑去。
他边跑边说:“相请不如偶遇,就当是我请你的!”
☆、风月满楼
好风南来,轻摇纨扇。温文尔雅,翩翩公子。
当雪墨被拉到贵客面前时,不由得微微怔神——他竟然就是刚刚凭栏独酌的公子。
夜笙对他作揖道:“皇兄身体抱恙,吩咐我来答谢楚公子。多谢楚公子的灵丹妙药,皇兄才能够起死回生。”
雪墨一惊,听人说起过,夜昊天能够起死回生,都是因为楚国皇帝亲自送来灵丹妙药。而楚国皇帝姓楚,夜笙称他为楚公子,想必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应该就是楚国的皇帝楚云深!
雪墨心中怔忪之际,也有些恼恨,若不是他多管闲事,夜昊天早就命丧黄泉,她又怎会如此狼狈!
她心中气恨,表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
只见楚云深微微一笑说:“楚国与贵国向来交好,贵国皇帝受伤,我也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
夜笙举起酒樽说道:“薄酒一杯,敬阁下!”
雪墨也只好端起酒杯,掩面喝完。
楚云深望着她问道:“这位公子是?”
“他……他是我的幕宾……”
夜笙自然不能说他是随手在路上捡来的陪酒客,情急之下,竟然想出了这样一个借口,雪墨不由得哑然失笑。
楚云深对她笑了笑说:“贵国果真是藏龙卧虎,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雪墨对他心怀怨恨,所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说话。
夜笙拉她过来本就是为了替他应承,见她只是低头把玩酒杯,再加上他也实在不习惯官话,所以不免有些心急。为了将所有的应承都推给她,于是他开口说道:“这位萧墨公子才高八斗,无所不通,而我素闻楚公子也精通诗赋,不如你们就一比高下?”
雪墨暗想,你自己才真是喜欢舞文弄墨,我虽然略懂诗词,却也不愿跟他探讨!他竟然出手搭救夜昊天,真是可恨!
楚云深却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雪墨闷闷一笑,却不想跟他吟诗作对,似乎是故意冲撞,她开口说道:“恕我斗胆,既然楚国与夜国向来交好,为何夜国皇帝会将楚公子留在烟花柳巷之地?是因为夜国皇帝深知楚公子喜欢风雅,还是别有原因?”
楚云深没料到她一个小小的幕宾,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虽然确实胆大妄为了些,但是却也睿智敏锐。楚国是一个小国家,楚云深只想国泰民安,不愿再起干戈,所以才会委曲求全。本来听闻夜昊天重伤,他心中自然欢喜不已。但是他知道夜昊天并非一般人物,一定可以化险为夷。所以他就主动献上灵丹妙药,算是示好。这样的话,两国就可以相安无事,他的国家也不用遭受战乱之灾。
只是没想到,他献上灵药之后,夜昊天竟然将他安排在风月楼!虽然锦衣玉食,服侍周到,但他堂堂一国之君,饶是脾气再温和,心中也总是觉得屈辱不甘。夜昊天果真是草莽出身,不识礼数,他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听雪墨这样问起,他心中懊恼之际,竟也有些佩服。
只是,他表面上说道:“虽然我生在帝王之家,但也如同其他的文人墨客一样,喜欢附庸风雅。素闻风月楼艳名冠绝天下,是众位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我自然也想在这里领略领略贵国的风土人情。”
雪墨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风土人情,恐怕恰恰是这风月楼所不能领略到的吧!”
楚云深虽然有些难堪,但心里却反而大为赞赏。毕竟对方说的正是事实。
见雪墨口出妄言,夜笙有些着急,连忙圆场说:“皇兄现在身体不适,吩咐我准备厚礼,只是楚公子贵为皇帝,自然是什么也看不上眼,所以我才特意前来询问的。”
楚云深淡淡一笑说:“那倒不必,两国友好,就已经心满意足。”
“楚公子可以留在这里游玩几天,见识一下我们夜国的风土人情。等皇兄身体好后,再亲送楚公子。”
楚云深笑了笑说:“也好。”
夜笙连忙说道:“如此我就先告退了,楚公子早些歇息。”
说着,就带着雪墨离开了。
雪墨心中仍觉恼恨,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楚公子微微一怔,却只是淡然一笑。毕竟他只是小国国君,还是不要再起干戈。况且,他从小饱读圣贤之书,斯文雅致,也不愿意与人为难。
☆、赏花弄月
夜笙将她拉出风月楼,有些气躁地说:“你刚刚怎能那样说!他可是楚国皇帝!”
雪墨也有些气恼地说:“什么楚国皇帝!巴巴地给自己的敌国送药,结果怎样?还不是被你们无礼对待?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委曲求全。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国家,励精图治,又怎会怕你们!”
听她这样胆大妄言,夜笙有些目瞪口呆,他无奈地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妥,不过皇兄执意如此,即使大臣们稍微劝说两句,他也一意孤行。皇兄从来都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雪墨闷声一笑说:“卧薪尝胆,这件事自古有之,你们现在这样嚣张,小心以后他得志了,会加以报复。”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大不了,大不了我改天送他一份好礼!”
雪墨自然也无心多说,她拱了拱手说道:“先告辞了。”
“你要去哪里?”
“投店。”
“住在客栈?不如这样,你跟我回王府吧!我跟楚公子说你是我的幕帘,日后若是他问起,我要怎么说?难道说你是我在路上随手拉去的?再说,我也确实不喜欢装腔作势地说些套话,日后少不了要你帮我应承应承——只要你不再瞎说话,楚公子也不会生气的。”
“我也不喜欢。”
“我看你直率坦荡,而且心思慎密,我也想多个这样的朋友。要知道我身为王爷,却并没有真心说话之人,而你却敢坦率直言。你跟我回府,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我把你当朋友,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你说说。”夜笙有些伤感地说道,“满室的墨香,却并没有人能够真心欣赏。以前有人答应过我,说会陪同皇兄一起去看我,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刺伤皇兄!”
雪墨心中微微一沉,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认为如何?”
“那样温柔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自然是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就在眼前,皇兄确实差点就……现在他派人四处追杀她,虽然我知道她做了错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希望她能够逃脱……又或者……即使不幸被捕,她也能够否认那一切……因为我真的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我宁愿相信是皇兄的侍卫蓄意谋反……”
看着他这样单纯无邪的表情,雪墨心中有些感动,又听他说:“虽然我明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是……我就是很想再见到她……因为她说过……一定会去看我的……”
雪墨有些恍惚,没有说话。
他拉住她往前走去,满怀期待地说道:“跟我去看看吧,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切磋切磋呢!”
雪墨心中暗想,住进王府,也方便探查当初的血案。只要她倍加小心,也好过天涯流亡。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越是安全。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会藏在王府!况且她现在是男儿打扮,只要谨慎行事,就能够安然无恙。
于是,她就任由夜笙拉着自己,往王府跑去。
刚进王府,就见一个绝色花颜的女子迎了上来。
女子对他盈盈拜道:“王爷回来了。”
夜笙拉着她的手说:“兰歆,以后不用等我了。这么晚,我担心你的身体。”
“能够伺候王爷,是兰歆的福分。”兰歆说着,看向雪墨问道,“这位公子是?”
夜笙笑道:“这位是萧墨公子,是我们王府的贵客。”
雪墨对兰歆盈盈一拜说道:“见过王妃。”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