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进京后,先是在茶楼略歇了歇,花了两个打钱买了碗茶喝。
早上的茶楼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的,三五人坐在一起,正各自说的兴起。
连翘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那些人说话。
不出所料,果然那些人正饶有兴致地谈论着当今太子的‘风流韵事’。她家姑娘也在谈论范围。
不过那些人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实在惹人讨厌。说她家姑娘因为落水被太子救起,从今往后婚事上怕是难了,宫中也没说因为这件事要给她名分,所以太子太傅一气之下,将自家姑娘给送去庵堂落发出家了。
说的有模有样的,若不是连翘明确知道内情,还真要相信了。
她气呼呼地听完,扔下差钱就往成国公府去。
润润在场合中更愿带着回雪和玲珑,但私下里,还是连翘跟着她的时间最长。所以成国公府的门房对她也是认识的,见了她就赶紧上前:“什么风把连翘姑娘出来了?有什么事您亲自过来了?”
连翘也不同她客气,怕被有心人瞧见自己来成国公府,就赶紧先跟着门房进了府,“是我家姑娘的事,如意县主如今可在府里?”
那门房道:“实在不巧,我们县主今儿个一大早就跟着夫人进宫去了,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然您进去歇歇脚,等上一等?”
连翘摇头。她是没时间等的,从月半庵到京中已经走了许久,再耽搁下去,就误了回去的时辰了。于是便同门房道:“麻烦您给县主通传一声,让她有空的话来瞧瞧我们姑娘。”
门房应下,连翘又塞了装了银锞子的荷包给他,这才急匆匆地往城外赶。
尽管连翘觉得自己脚程不慢,可还是误了和小尼姑约好的时辰,那小尼姑足足瞪了她半个时辰。
月半庵规矩严,晚回去了自然要受罚。
那小尼姑也是怕连翘对山路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才等着她一道回去。
连翘心中过意不去,连连道歉,想给些银钱弥补。
当对方没肯收,只说无碍。
一直到午饭前,连翘才回到了润润跟前。
☆、第 91 章
因为回来的晚了,连翘有些惴惴不安,回了厢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敢进去。
恰好回雪出来换水,见到了她。
连翘赶紧上前抓着她问:“姐姐,姑娘没有恼我吧?”
回雪往屋里看了一眼,“没有,姑娘还让我给你从饭堂带了饭,这会儿还没凉透,你先进去同姑娘说一声,然后赶紧去吃饭吧。”
连翘这才嘘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进屋去了。
屋里润润正在靠床边的榻上看书,见她进来,掀了掀眼皮,继而又低下头看向书页了。
连翘讨好地这上前给她见礼,“姑娘,奴婢回来晚了,给您告罪来了。”
润润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午饭都用过了,庵堂里的饭食都撤了。”
连翘刚才已经听回雪说姑娘给她带了饭,又笑嘻嘻给她倒了杯水:“奴婢知道姑娘心疼奴婢,不会放着奴婢饿肚子的。”
润润扔下书,接过她的水,“山下这么好玩?让你都不想着回来了?”
连翘道:“奴婢就是陪着小师傅下山采买的,庵堂里人口多,买的东西不少,本就耗费时间,奴婢一不小心又和小师傅走散了,互相找到了才一起回来的。”
润润听完倒也不说她什么了,“往后你也小心些,到底是清净地方,不同于咱们府里。等咱们日后回了京,你想出去玩,我不拘着你。你在这里的时候就忍耐一下,好不好?”
“哎,奴婢下回不会了,让您操心了。”
润润也没有多留她,让她回屋吃饭去了。
连翘回屋后,就看到了桌上的食盒。
虽然还是饭堂里简单的几个素材,但是想到是姑娘特地给自己带回来的,吃着也就格外香。方才还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疲累的身体,现在也觉得轻快不少了。
回雪给润润换好热水,就回来跟连翘打听京城里的情况。
连翘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喝了口水,“我去了成国公府,但是如意县主不在府里,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没有多待,托门房给我递了个口信儿就回来了。”
回雪道:“那确实不巧,辛苦你走这一遭了。”
连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替咱们姑娘办事,有什么辛苦的。”
“那你吃完饭歇着吧,姑娘那边有我。”回雪说着就准备回润润那里。
“姐姐等等,”连翘放下碗筷,“我……我在城里听了一些话。”
回雪停了脚步,转过身,等着她说。
连翘想了想,道:“就是他们都在说,咱们姑娘同太子……还说是因为太子没给姑娘身份,老爷才把姑娘送到庵堂里来的,更过分的是,他们还说咱们姑娘这下是要落发做姑子了。”
回雪听了显然也是动了怒,不过怒容从她脸上一闪即逝,“既然咱们都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事实,不去理会便是,老爷把咱们姑娘送到这里,也是怕她听了那些谣言不爽快吧。”
连翘又道:“我就是想着,姑娘这几日这么闷闷不乐,是不是也跟那些话有关系……”
回雪摇头道:“姑娘的心事,她既不愿意同我们说,我们也不便处揣测。如意县主得了信儿,肯定是回来瞧她的,到时候就看如意县主怎么开解了。”
就在连翘带信的第二天,如意就乔装改扮到了月半庵。
润润见了她,颇为惊喜,“你怎么来了,我听回雪说有人拜访,我还想着在这里谁会来瞧我呢。”
如意扮了男装出城,之后又在马车上换回了女装,一路也算是辛苦了,此时却不以为意地道:“我早就来瞧你了,只是我娘说,现在这时候,不能让那有心人拿了话头,在家拘了我好些天,我也就前儿个跟她进了趟宫,才算出了门一遭。”
润润给她倒水,“我也想你啊。京城里都还好吗?干娘好吗?我家里人都好吗?”
如意道:“你家里我最近都没去过,你要担心,回头我再去打听打听。我娘好的很,就是这几天宫里的事多,太子表哥不是准备迎娶侧妃了嘛,现在距离婚期也就一个多月了,姨母忙的跟什么似的,我娘就常进宫帮忙。”
润润是知道太子要纳侧妃的事的,从前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不久前太子说了那样的话,此时听到这件事,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如意并未发现她的异常,还在说:“说来也奇怪,大家都知道李念玉是要当太子妃的,不知怎么,现在又变成侧妃了。如今京城里沸反盈天的,不少人又把心思动到那位置上了。”
润润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你让干娘也注意身体,近来天气反复,仔细别累病了。”
如意喝完水,也想到了正事儿。润润的丫鬟来找自己,显然是背着她来的,不然若是润润自己有话想同她说,直接写信让人传给她便是,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
她在肚子里盘算了会儿,然后才道:“我来也是看看你,你在这里吃住都还好吗?”
润润道:“都好的。”虽然两人在信中已经问过这些问题,但如意这样问,她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心烦,反而知道这是如意真的关心自己,不然也不会特意来这一趟。
如意又说:“回回问你,你都说你什么都好。可我今天一来,怎么看你这脸色就十分不好,人似乎也比出京前瘦了些。”
润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这些天确实一直有心事,反应在身体上也不足为奇。
如意见她不说话,又试探着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润润低头不语。
如意便当她默认了,“你同我说说。当然你要把我当外人,不愿意同我说……”
“我没有,”润润辩解,“咱们家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
“那你更要同我说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看着可让我心疼的紧。”
润润捏着帕子犹豫再三,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先不说如意相不相信,光是说出来都够羞人的了。
如意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促。
润润最后才缓缓地开口:“前几天,太子表哥来看我了……”
如意道:“太子表哥?我还当他忙着纳侧妃的事,忙的脱不开身才是,居然还有空出城……不对啊,这半月庵,规矩严的吓人,太子表哥是怎么进来的?”
“他……他是夜里悄悄来的。”润润垂着眼睛,脸上带着红晕。
一个男子趁夜摸进姑娘家的闺房,话说到这份上,如意便是再不通透,都明白太子来看润润这事不简单了。
如意‘哗’地就站起身来,“太子表哥他……他……”
‘他’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下文。
润润的手指绞着帕子,也没有说话。
如意便又坐下来,“这、这……他这是什么意思?”
润润依旧没说话,只是脸颊红的更厉害了。
如意作者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润润,他不会是想让你给我当嫂子吧?”
润润的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似的,“你,你别瞎说话。”
瞧她这反映,如意就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如今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她也听说了不少。润润落水被太子亲自救起那是事实,况且当时太子的反应众人都看在眼里,她当时是心急如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引人遐想的。
那些话难听的多了去了,时人对女子最是苛刻。若是润润能跟太子走在一起,那对她而言,绝对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无话地坐了一会儿,如意才问:“那你呢?你怎么想的?你愿不愿意?”
润润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如意也很为难,这种事她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让她帮着润润分忧,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表哥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如意道,“他……他很好的,长得也好,性格也好,家世那更不用说,大耀朝独一份的。”
润润好笑地看了如意一眼,这些事难道她不知道吗?如意这样说,难道是在推销太子不成?
“我当然知道太子表哥的好。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都在担心什么,别人我不管,我只管你,我只想你平安喜乐,只想你心中所想,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说服我娘,我们一定都会站在你这边!”如意颇为激动地道。她娘常说,宫中尊荣与凶险并存,他们成国公府的富贵已经顶天了,不用再去谋求什么,因而许多事他们都不会参与。
可若是为了润润,那么那些顾虑就都不算什么了。
☆、第 92 章
“但是,若你不愿,也没人能逼迫你什么。”如意复又眼神坚定地道,“不管是谁,都不能。”
润润同她对视一眼,两人往昔情谊尽在不言中。
如意此番前来的本意是为她分忧解惑,可这感情之事,她却是完全不懂的。况且还牵扯到了太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更是让他为难。
润润明白她的处境,有了如意之前的那番话,她已然十分感动。
如意在月半庵待了半天,吃了一顿无甚滋味的斋饭,下午就回去了。
她之前还不知道,润润在这里也是跟着庵堂里的人一起吃饭堂的,这样的菜色,真是委屈她了。临行前,她就说下回让人捎一点肉食来给她,反正在屋子里悄悄地吃,也没人会知道。
润润却说不用,这里到底是清修之地,没来由因为她而坏了规矩。
如意依依不舍地走后,润润坐在窗前发呆,这一发呆就是快一个时辰。暮色四合,天都暗了下去。
回雪和连翘心里就更是焦急了,她们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看样子连如意县主都没能宽她的心。
晚上用过夕食,润润和两个丫鬟在院子里逛了逛,早早地就歇下了。
许是白天如意来过,她有了吐露心事的机会,晚上倒是格外睡得香甜。
只不过睡到半梦半醒之际,她依稀感觉到自己床边有人,但很快困意袭来,她也就再次睡过去了。
第二天润润起身后检查了门窗,再看了看自己床头,似乎都是睡前的模样,不由又觉得是自己发梦多心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日子平静如水。
午夜梦回时分,润润有时也会觉得那夜太子说的话不过是一场梦。又想到太子说朝中有事,如意说的袁皇后才忙着给太子纳侧妃的事,想来太子现在忙的就是那件事吧。
不知怎么,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心里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压的让她难受。
明明之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不甚上心,短短几天功夫,心底却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她自己,都是吃惊的。
到五月的时候,已经入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