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素再几步便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你说。”
郡主转过头来看她,她也看郡主一眼,从郡主手中接过人,俯下身去。
“路上。。遭到伏击。。”亲信气若游丝,仿佛随时可能断去。慢慢摊开手心,上面是一块从什么上生生扯下来的破布。
破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可上面的图徽还隐隐可见。
“安。。安南。。郡马在他们手中。”顿了顿,仿佛体力实在不支,就要闭上眼。但又极力睁开,“有人通风报信,我们。。”
猛烈的咳嗽,苏素素赶紧帮他拍背。
“没有援军,所有关口都有埋伏。告诉王爷。。安南军队潜入崤山关。。”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但亲信已经再没了力气。拽着苏素素袖口的那只手松开,斜斜的落在地上。
丫鬟下人们还在走动,细微的嘈杂在耳边来来回回,苏素素只觉得眼前眩晕起来,天地都跟着在转动。
大夫到了,有人将她扶起来。
郡主还跌坐在地上,有丫鬟在扶她,她却仿佛置若罔闻。
苏素素有些恍惚,但还是俯身扶起郡主的手。郡主仿佛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她没看清郡主的表情。
她只觉得恍惚,这件事。。这件事。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呢?
魏名东谋反,南边起兵,她以为虽事关重大,但倒不至于凶险。这些事,朝廷总能应付。
可她却忘了,大胤之外还有安南、高黎、息越之国。开国初期,成帝南征北战开拓疆土,吞并了许多国家,剩下的小国诚惶诚恐,只好献上降书自愿归附。
但那时大胤的版图并不如现在广阔,后来又经历几代君主的励精图治,方成就了大胤如今的版图。
可是,这样的盛景,早在先帝时便大不如前。后先帝病重,东宫之争那些年,更是将朝堂搅得一塌糊涂。
边境各国便纷纷有些蠢蠢欲动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趁火打劫这种事不做白不做,但做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做。但是这也无关紧要,大胤还有实力,他们都把握着分寸。
心情好的时候,在边境喊上两嗓子,这种事情自然比情歌对唱还有意思。而且喊完也不用负责任,有人追究,只需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谁喊的?谁喊的?”
刚开始,也许还有些**的味道,大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调着调着,便带上了调戏在里面。
被自己的女人调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连自己的兄弟都来调戏自己,而且还是从前总是跟在自己P股后头喊大哥喊得甜腻乖巧的兄弟,这就有些叔可忍婶儿不可忍了。
于是就发生了先皇在位期间那几回出兵的事件,而不巧其中一回,先皇的儿子大胤的太子秦祁泓的老爹,就不幸报销在里面。
当然,太子那件事的确是有些冤。打了胜仗,人却没回来。
太子殁了,边境的扰乱仍然没有断过。
后来朝廷便索性派兵驻守,稍有些实力又十分有想法的,便当属安南、高黎、息越三位兄弟了。
这三位兄弟十分有想法,且地理位置也十分临近,崤山关以外,南疆以北。虽物资稍显匮乏,却便于平日互相联络感情。只是,兄弟的感情好了,当大哥的便有些头疼。
偏巧那三兄弟又都是骁勇善战的民族,不仅刀剑齐S样样不差,连吹拉弹唱也是十分精通的。
先在大哥面前一阵刀枪剑舞,舞过了再拿出二胡拉几曲哀歌,拉得绘声绘色抑扬顿挫。
于是,当大哥的就越发头疼。
但头再疼,也比不上如今的心疼。
☆、第245章 京都之变(1)
苏素素安抚了郡主,才由天儿搀扶着回到房中。天儿有些担忧,“如果郡主醒来,会不会。。”
苏素素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把郡主绑起来?”
这件事苏素素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终觉不妥。所以在安抚郡主的时候,她才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一个刀手劈晕过去。
郡马爷出了事,这种时候,言语的安抚太薄弱。可是已经够乱了,郡主不能再出事。
天儿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她还瞧着苏素素,这会儿苏素素看起来沉着,可心里其实早乱成了一锅化不开的浓浆糊。
她还没有理出思绪,当然脑袋这么乱的时候也不大容易能理出思绪来。
于是她让天儿,“备马,我要回一趟京都。”又十分肯定地,“要一匹好马,再带些干粮。”
其实清禾郡离京都并不算十分远,来的时候是马车护送,且有她故意拖延,自然慢些。但若是好马,中途不停歇,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但她还不大清楚自己回去要干什么。
郡马那亲信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没有援军,郡马爷在安南手中,而安南的军队已经悄悄潜入了崤山关。
这些都不像是好兆头。
她脑袋有些糊涂,由天儿搀扶着坐在床边,又侧过头问了句:“崤山关以外是哪里?”
天儿疑惑了片刻,担忧地开口:“小姐,您糊涂了,崤山关外不是北疆吗?”
崤山算是南北僵的一道屏障,大胤与北方小国便是以崤山关为界,崤山以内是南疆,崤山以外便是北疆。
而北疆之内,又分布着各个小国,其中尤以安南、高黎、息越为盛。
崤山以外是北疆,苏素素自然晓得。可她更晓得,那里是铁黎军所在营地,而那些军队目前的最高统帅正是秦戬无疑。
郡马爷是在去玉门关的路上遭了伏击,而方才那亲信又确实提到援军。
苏素素丝毫不怀疑郡马爷此行的目的,只是,他们去找援军做什么?
准备好马的事,天儿犹豫不决。离开京都前,王爷特意交待过,除非他到,否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小姐离开清禾郡。
天儿知晓厉害关系,也知晓这些话王爷不会随便说。
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拦不住苏素素。况且,苏素素想到的,她未必就想不到。
郡马爷去找援军做什么?
无非就是京都需要。
可是,京都一派太平安乐繁华如簇,突然需要这么多援军做什么?
屋内的安魂香静静地燃烧着,轻烟从那紫金的兽嘴中袅娜而出,清香氤氲,很快在房间里弥散开。
天儿打开门,又合上。
安魂香是来清禾以前她便备下的,小姐的性子她拦不住,但这安魂香总归还是有些作用的。
听到门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苏素素才睁开眼睛。拿了块布浸上茶水,捂住自己的鼻子。包袱里有男装,是她早就备好的。
天儿了解她,她自然更了解天儿。
彼此了解才能互相体谅,于是世界才会越发和谐。
☆、第246章 京都之变(2)
苏素素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她已经从马贩子手里买到了一匹好马。虽然有被敲竹杠的嫌疑,但她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毕竟现在她也是有钱人,偶尔做件把件任性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回的任性,确实有些太过任性了。
端王府内早有人在等着她,却不是秦戬,而是她的师父。
莹白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捏起一直茶杯,晶莹的青釉在临近正午的日光的照S下,泛出剔透的光泽。
苏素素的脚步顿了下,身子也顿了下。
穿堂的风自背后出来,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翟景曜抬眼开她,眼里是一派闲淡的派头。仿佛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微微的叹息,“你还是回来了。”
苏素素没有动。
他捏着那只茶杯,指腹轻轻摩挲,“你不该回来的。”
苏素素终于朝他走了一步,开口,声音是久未言语的干涩,“王爷呢?”
摩挲在茶杯间的指腹停了停,许久,翟景曜才抬起头来,“我以为你并不在意。”迎着客堂外有些眩惑的日光,他微微将眼睛眯起来。
苏素素的手指蜷起来,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挪向别处,“我不是翟先生,做不到不在意。”又将目光转回来,看向他,“王爷呢?”
还是那句话。
他以为她并不在意的,其实她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的。
回京不过是为了皇上,这些日子,她其实极少想起他。也许是刻意,也许是不够水到渠成,但她确实很少想起他。
她在意京都的凶险,在意皇上的安危,甚至连天下黎民都想到了,却独独是将他抛到了脑后。
但翟景曜却站起来,手中的茶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发出很清脆的碎裂声。
他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客堂外,迎着阳光。
她没有转头,只看着地上的背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如果没有皇上,现在的一切或许会是他的。但他偏偏犹豫了,在最紧要的关头。”
仿佛是听到这句话,仍是那样好听的声音,但苏素素却只觉无端端地寒意透骨。
如果没有皇上。。如果他没有犹豫。。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素素又想起去清禾的前一个夜晚,她仰头望着他,“皇上也会有危险吗?”
他将她抱在膝上,“素素不想皇上有危险?”
她摇头,“不想。”
那时形势就已经如此凶险,她明明知道的,可她担心的仍只是皇上。就算到了临行,她也没想过对他道一句珍重。
她自然也不想他又危险,可那样的担忧,却远远不及对皇上。说出来,也不过觉得那就是一句关切的话。
是真心的,但也许感情并不强烈。
她以为,其实无论如何他都是会来接她的。可现在她从清禾郡赶回来,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见到的却不是他。
坐在客堂的那个男人对她说:“我以为你并不在意的。”
其实她也以为,她并不在意的。
欠他的,她可以用命来还,他愿意娶她,她便愿意嫁。
但这些,她从不以为与感情有关。
☆、第247章 这样的威胁对我还有用(1)
苏素素被禁足在端王府中,那些人没有对她怎么样,她仍是该吃便吃,该喝便喝。只是走不出那座王府。
翻墙钻狗D都试过了,被执勤的卫兵发现后,她才猛然醒悟,原来还是太高估了自己行动能力。
负责端王府的事段唯贤的人,其实苏素素晓得自己的分量,宁王府用段唯贤这把牛刀,肯定就不只是想宰她这只小J。
可她也晓知道,自己并非普通的J,她是一只飞上枝头就快要变成凤凰的J,这样的J总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比如先养着做诱饵。
可是他们要钓的是大鱼,那大鱼喜不喜欢吃J还得另当别论。也许是喜欢的,只是未必就喜欢到了那种程度。
可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作用,如果钓不到大鱼,也许他们会直接宰了她,杀J儆猴。
她还不知道外头的情形,只是,从如今看来恐怕不会太妙。
到第五日时,苏素素便再也忍不住了,也许那只大鱼确实已经放弃了她这只小J,她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
他已经救过她很多次,她总不能一直得寸进尺。
但这种时候,她也不想坐以待毙。她记得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可如果连见都没见到皇上,她觉得还是有点亏。
至少在买那匹马的时候,她就已经亏了。
苏素素躺在床上有些感慨,很早以前她便想过,如果有天不当丞相了,那她就去游历天下饱览河川。
只是那时,她的计划里该还有个人,白衣素袍,羽扇纶巾。
有时候她也想过要带秦祁泓的,但他是皇帝,要带出去恐怕还是有些难度。
但当皇帝事件技术活,她觉得秦祁泓也许并不适合。秦祁泓适合搞技术,但只适合那些难度系数无限接近于零的技术,至于当皇帝这种高难度的技术,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他别无选择,苏素素也别无选择。
从眼下的形势来看,秦祁泓这个皇帝的技术难度至少又被提高了八度。苏素素不晓得他如何了,她只想,这种时候至少要见他一面。
至于见一面以后要干什么,那该是见完面之后的事了。
丫鬟捧了精美的漆盘鱼贯而入,晚上的吃食依然讲究。可摆上桌很快就发凉了,苏素素仍没有起身的打算。
躺在床上觑眼瞟过去,都是些她日常爱吃的。足以见得那人对她了如指掌。
肚子里又开始唱空城计,唱了一出又一出,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她不晓得自己还在赌什么,其实那日游园会,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赌输了。那个时候,她赌的是什么呢?
对了,她赌的是他对她的情分。或许没有什么情分,但至少他该有些内疚的。
但她输了。
而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在赌什么。
但翟景曜还是来了,在她绝食的第二个午后。
他是带着食盒来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