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挂断电话,不想对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显然已经晚了,苏木好听的声音从声筒里逸出,他不疾不徐地,问着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你在医院?”
挂号处的人排得很满,但移动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叶浔,但是叶浔将注意力放在了通话上,因此没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直到那人不悦了,大声喊:“叶浔,挂骨科的,人在不在!”
叶浔原本不想透露出去消息,这下好了,全都被抖出去了,她只好干着嗓子解释:“苏医生,我赶时间,就不和你说了,抽空再打电话给你。”
她头一次比他先挂了电话,心里虚得慌,但是又不得不挂电话,她现在需要赶时间了,拍完片,脸部消肿、拿药,还需要去到一趟苏逸知家里,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得做,而且相信经过下午的一遭,苏逸知肯定有所反省,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她讲话了,她也能够平心静气地给他补习,至于牙疼的问题,只能拖到明天了。
只希望,牙疼这毛病,今晚不要太折磨她,这才刚过去多久,好不容易以为自己不用再忍受这要人命的牙疼了,生活偏偏给你一个大耳光子,让你疼得直抽抽。
叶浔喃喃:“还想,要是能早些见到苏木就好了。”
第21章 大雨倾城
没有如希望中的得到回应,叶浔站在门外,再次抬手敲门的同时对着屋子里喊:“苏逸知,你给我开门。”
哐当一下,门这才开了,苏逸知抓着头发,不耐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叶浔一声不吭,作势就要走进屋里,却被苏逸知拦住,他一手伸直了撑在门上,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挠脑袋,重复:“你干什么?”
叶浔抬起头,望着他,一脸莫名其妙,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时间点是恰好要开始补习了,他现在这样闹腾又是闹的哪一出。
深呼吸一口气,叶浔组织好的语言说到一半就被砍断,她听见苏逸知说:“叶老师,不需要你给我补习了,你回去吧。”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叶浔不解,眉头皱得厉害,凝视着他的脸,却发现从那张脸上探究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不久,他就将脸扭了过去,不再看她,手肘收回到前方,在叶浔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将她狠狠地往外推了一把,叶浔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她惊诧地望着那个推她的男孩,只见男孩面上无波澜,反手狠狠地将门带上。
而后,隔着一扇门,他笑:“叶浔,不要再来烦我了,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只要你在这里,我反而没心思学习,何况我们今天都把话都挑明了,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是我不能,我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叶浔静了静,视线放在门上,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转身往回走。
三月份临近末尾,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苏逸知再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并且只要是她在的时候,苏逸知从来都是趴在桌上睡觉,或者留着一个空空的座位,但是他的成绩倒是上升了许多,这倒是令叶浔惊奇的地方。
似乎是个好兆头。
周五,刚随堂测试完,叶浔就收到来自好友周童的电话,还是自奚城打过来的。
周童回来了?
她将试卷夹在腋下,歪着脑袋朝办公室的方向走,顺便瞥了眼学校伫立着的大时钟,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轻笑,问着电话那头:“周童,你回来了?”
“叶子,你有空吗?”
听出周童的声音不大对劲,浓浓的鼻音,还有哭腔,情绪似乎是不稳定。
叶浔停下脚步,稳了稳嗓音,柔柔地说:“有,周末放假加上周一调休,我有三天的时间呢,要我过去你那边?”
周童吸了吸鼻涕,笑着说:“叶子,今天就过来吧,我想见见你。”
叶浔停顿几秒,低着头,轻声问:“童童,出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哥……”
“我和你哥分手了。”
…
火速地定航班,买飞机票,叶浔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当天晚上八点就辗转到奚城,一下飞机,冷空气就迎面扑来,她又没带过来多少厚衣服,这一吹,她不得不抱紧了自己的肩膀摩擦。走至出站口,叶浔想起,走得太急,她连一把雨伞都没带就出门了。此时又正逢雨下大,她只能将就着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等着周童过来接她。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周童穿着人字拖,小短裙,上半身却是穿着羽绒服带着厚围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令叶浔睁大了眼眸去看她,不愧是周童啊,这一身怪异的装扮,硬是被她穿出了走秀t台风格,那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叶浔看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是有多不怕冷才敢穿成这样出来。
周童靠近她,哈着热气,两腿打颤:“叶子,快,抱抱我,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妈个鸡,下了一天雨,我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好多地方被淹了,为了防止自己被淋湿,我就只好这样出来了。”
叶浔盯着她,良久,才徐徐道:“周童,你是故意的。”
周童像没听见一般,不理睬她的话语,只是抱紧她,脸还蹭着她的脖子,闷声说:“我真要冷死了,这种体验也只会有这么一次了。”
“先回去吧。”
“好,但是先说一件事,我的伞掉车上了。”
“……”
两人只能在大厅苦等良久,终于等到雨小了些,才打车回家。
周童是在前天才被人从美国一脚踢回奚城,因此家里无人整理,空荡荡的一片,就连想烧个热水喝都是艰难,什么都没有,叶浔只好拿了房屋的钥匙和伞,掂量一下,现下周童是指望不上了,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终究是一吹风一受冻,就立刻发起高烧,这会儿正横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难受着。
叶浔走过去,拍了拍周童的脸,“童童,附近的超市怎么走?”
她现在对这一片的小区实在是不熟,从前来过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又破旧的超市,现在都不一定还在,何况周围的变化太大了,从以前的荒地杂草到现在的高楼林立,她近乎对这个小区是陌生的。
周童有片刻的清醒,抬起手臂,在空中模模糊糊地指着:“出门,往南走100米,在往北走200米,就到了。”说罢彻底地陷入昏睡之中。也就没能将剩余的话说出口,那个超市,很可能已经被淹了,走过去也不容易,那片地势低,积□□,齐腰深的高度,如果一不小心踩着深坑去了,很可能会出事。
…
叶浔打着伞,将裤脚挽到膝盖以上,但是等真的见到了那条路上的水深,她茫然地看着面前黑黢黢的被密密麻麻的雨覆盖了的马路,这要她怎么过去?
游过去?
正不知所措之时,身后的车灯猛地亮起,亮黄的灯光直直地朝着她照过来,并且对着她不停地按喇叭,叶浔只好抬高了胳膊,眯着眼去看对面,好像有个男人撑着一把伞下了车,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因是逆着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直到他从容淡定地走到她面前站着,他的伞罩在她的雨伞之上:“这条路已经不能通行了,积水太深了,容易出事故,还是另外寻路安全些。”
噼里啪啦,雨滴的落在伞部上,叶浔低头,看见他的裤脚已经湿了一半了,正湿哒哒的黏在腿上。她将雨伞稍稍后倾,对上他的眼,缓缓地说:“谢谢提醒,苏医生。”
苏木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惊讶,随即不动声色的敛去,他将头微微低了些,为了看清楚她的脸,她的脸色惨白,嘴唇都冻得发紫,整个人更是在发抖,脸上是勉强的笑容。
他还没开口,他再次听见她说:“苏医生,我能不能再次请你帮个忙。”
苏木凝视着她,等着她说完。
叶浔搓着脖子上被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语气恳切地说:“苏医生,这儿还有其他的药店吗?朋友生病得厉害,急需用药。”她顿了顿,抢在苏木之前把剩下的说完,“很急。”
她是真的急了,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一次性说完,可是冷意让她清醒,说多了也只是徒费口舌,还不如节约时间,速战速决,时间等不起人,周童更是等不起人,身体底子尤其差,却偏偏要逞强,还偏偏这种事情落在她的身上。
苏木淡淡地回:“好,先上车。”
闻言,她立刻跟在他的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辆车旁边。却在路过司机的驾驶座旁时,司机冷声说:“这位小姐,若不是苏医生看见了你往那边走,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就没看见旁边的指示牌?”
叶浔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个所谓的指示牌,被绑在电线杆上,用着黄色的颜料,写着——积水过深,切勿通行。
她尴尬,只好冲着司机点头,道:“抱歉,没注意看。”
司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苏医生的事情都耽搁——”
“姜叔,将空调打开吧。”苏木出声,轻轻地扫了一眼司机,堵住了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司机只好抿着唇,面色阴郁地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
叶浔蜷缩着身体这才觉着好受了些,但是面上的尴尬却是难以化解,每次一着急尽是犯一些低级错误,像是迷了路的兔子,到处瞎走,不顾安危,这一次还耽搁苏木的工作了。
她耷着嘴角,将脑袋扭头看向车窗外,广袤雨水洗刷着整个天空,雨帘将眼前景物模糊成朦胧一片,叶浔走神,这一场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姜叔,左转,去药店。”
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苏木不慌不忙地发号施令。
姜叔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咨询:“苏医生,再拖延时间就要迟到了,要不然先把您送到林宅去了,我再掉转头去药店买就行,你将要买的东西的单子给我。”
苏木摇摇头,坚持:“不了,姜叔,先去药店我有急事。”
叶浔转过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扯住他的衣袖,低语:“苏医生,将我放在路口就行,我自己另外坐车即可,要不然耽搁你的时间了。”
他回:“我不急,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第22章 两个人的心思
司机终是将车停在了药房门口,叶浔下车匆匆忙忙地进药店,拿了几盒退烧药和感冒药又急急地折返回来,她打着雨伞站在车外,微微弯腰,对着坐在车里,将手肘依靠在车窗上的男人道谢:“苏医生,给你的工作上带来了困扰,真的很抱歉,现在药买好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说罢,她晃了晃提在手中的药,转身就朝着路口走去,拦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车影走远了,苏木才收回目光,平和地对着司机师傅说:“走吧。”
司机师傅点头,嘴上却还在忿忿:“那位小姐看起来倒是和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粗糙,一句简单的谢谢就将人打人打发了,语气里也听不出来有多真诚。”
苏木不语,扭过头,阖上眼眸稍作休息,今晚只是应邀林宅的请求,去林宅那里做客,吃一顿饭,明天就可启程回祝镇去了,但是今晚倒是个特殊的夜晚,没想到会在去的路上遇见叶浔,还是如此的狼狈的模样,他要是没有眼尖发现她,她还真有从那条积水深深的路上的游过去想法?他想。
“姜叔,少说话,多做事。”片刻,他轻轻地从嘴里丢出一句话,扔向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
姜叔从镜子里略略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嘀咕:“苏医生,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奚城,见了见我这个老司机,还就不允许我多说几句话了。”
终是忍不住,姜叔将声音提高了些:“你和方才的那个年轻小姐认识?”他和苏木认识多年,严格上来说是看着苏木从小到大,再到脱离苏家,他才和苏木断了联系。所以大体上来说,他对苏木的性子还是有几分把握,以往的话苏木可不会这么关心一个女人。
“是不是对那个姑娘上心了?”姜叔将自己的心里想法说出来,只见后座的人并无回答,反而是仰着头将胳膊搭在额头上,似乎是已陷入沉睡。
姜叔叹口气,不指望苏木会回答他的问题,还是专心开车吧,这一餐的聚会约莫会迟到半个小时了。
…
叶浔在回来的路上,顺道饶了个路,去到远一点的大型超市购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食材,才抓紧了时间回到周童家里。周童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尽说着一些胡话,手脚也不安生,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叶浔只好将她死死地绑在床上,才让她安静下来,喂她喝水吃药。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