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馨慈艰难的举着金步摇:“夫人对我说过,这个是给她家的媳妇准备的,是一对,先给我一个做定,等过了门,再给我另一个,一双一对才能……圆满。昭离哥哥,你帮我带上好不好?”
孟昭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支金步摇,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自己把它送给荣霜;荣霜莫名其妙的将它还给自己,还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荣霜再也没带过。
他看向荣霜,目光相对,荣霜扭过头不看他。
他接过金步摇,流着泪给楚馨慈带在头上,楚馨慈双眼无焦:“好看么?”
“恩,好看。”声音颤抖。
“可惜,我只能有这一个了。”楚馨慈说着,"其实我今天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么?我身体里,也有渡魔珠。"
"别说了,你别说了,咱们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孟昭离哭到。
"当年的九个人身体里都有,而我的跟他们都不同。"楚馨慈眼中满是绝望和空洞:"当年,他只种成了我一个,其他人的都是不稳定的,只有我的,他想何时拿走都可以。"
所有人都呆住,原来她已经知道,而且知道的比他们都多.
"只是他不会相信,我真的可以自毁."说到这,她笑了起来,忽然收回了回忆的目光,眼中闪起光芒,有些激动,双手捧着孟昭离的手:“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么?”
孟昭离惊恐看着她,说不出话。
等了许久没有答案,她呕出一口血,目光也黯下去,明明看着孟昭离,又像同时看着远方。她紧紧的握住他的,力道大的不像一个频死的人,用最后的力气对他说:“昭离哥哥,带我回家。”
话毕,便再没有动一下。
而孟昭离的眼前,似乎所有人都不见了,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傍晚,小小的自己奔到帝都城门前,小小的楚馨慈倒在他的怀里,说的,是同样一句话。
“昭离哥哥,带我回家。”
四周一片寂静,过了好久好久,久的大家似乎都忘了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
楚馨慈就那么僵直着断了气,双眼瞪着远方,双手攥着孟昭离。
孟昭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无声的痛哭。
张咸傻了,呆坐在孟楚馨慈身后,同样的一动不动。
谢荞漳深吸了一口气,像那种在水里憋了好久终于上岸后的吸气,喃喃的问道:“她……死了?”
凛风还没有化人,只是身形比刚才大了许多,恢复了那个雄壮又拉风的大狼狗的样子,口吐人言对她说:“死了。”
“她怎么就死了呢?”谢荞漳撅起嘴,靠在凛风身上。虽然平时非常看不惯她,恨不得再也看不到她才好,可这会,真的可以看不到她了,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凛风用前爪抓抓她的头,又蹭了蹭她。她把脸埋进他厚密的毛里,不去看楚馨慈的尸体。
有谢荞漳打断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被惊醒了一般,荣霜僵住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数根老藤都跟着动起来,缓慢的向着她收缩,她一直看着孟昭离和楚馨慈,目光深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全身都被掏空了。
她甚至想起了符禺山中见过的,那些枯死的古树,只剩了脆弱的躯干,树叶和枝桠全都断了,碎了,被风吹到地上,和黄土混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再怎样滋养大地,枯树都不能再发芽,连树干里面都是空的,就算刚出生的动物幼崽,也能轻易抓出一个洞!
她周身的老藤在缩短,回到身边环绕着自己,像一双大手护着自己,这不是她控制的,而是那些藤不由自主的就收了回来保护她,可能她的样子太脆弱,太需要保护,只是那些藤根本不懂,它们本就是她的一部分,不管围多少层,都只是个空架子,外强中干!
谢荞漳抱着凛风,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为什么死的是楚馨慈,我却觉得霜姐姐更可怜?”
凛风没说话,只是喉间呼噜呼噜了一阵,谢荞漳把脸埋进他的毛发,擦着眼泪。
正当所有人都被楚馨慈的死震撼住的时候,张咸突然跳了起来,他疯狂的大喊着:“你滚开!你们都害她!你不要碰她!”一掌拍开孟昭离,孟昭离悲恸过度完全无力抵抗,被他打的喷出一口血向后倒去。
张咸趁势抱了楚馨慈的尸体,燃起冥火腾空而起:“你们再也别想伤害她!姑娘,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治病!我一定治好你!”
地上的几人都是一惊,孟昭离伤的不轻,但一口淤血立刻喷出,倒比刚刚清明了许多,想要追,他却怎么追的上堕仙!
荣霜和凛风妖力未复,无法腾空,老藤也是无力的朝着张咸探了不远,距离张咸还有很长的距离时,突然两团紫火又朝他们飞来,地上的四人只得顺势朝两边打滚躲过,再看时张咸已带着楚馨慈飞的远了。
孟昭离见状飞奔追去,却只是徒劳无功。谢荞漳和凛风在他身后追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回来,他却只跪倒在地,喃喃的道:“我连她最后的愿望都完成不了,我连她最后的愿望都做不到!”
荣霜身上的乌金黑气还未散尽,老藤每动一次,黑气便深入一分,她此刻面如金纸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谢荞漳扶着她来到孟昭离身边,她双手托起他的脸:“我们去找她。”
孟昭离茫然的看她:“小荣儿,对不起。我……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我真没用!”
荣霜说不出话,不知该如何劝他。谢荞漳道:“将军哥哥,咱们先回客栈吧,霜姐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好好休息才是。”
孟昭离这才慌慌张张的从谢荞漳手里接过荣霜,四人磕磕绊绊的往城里走。
快到竹林的时候,就遇到骑着腓腓在半空中乱转的莫清槐,在他不远处是正在林子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不断喊的谢荞涵。
这两个人都快急疯了。
见到四个人如此狼狈,莫清槐急忙让腓腓驮了荣霜,自己跟着走。还能动的人里没有人能招来小白,只好继续慢慢走了。
回到客栈天也快亮了,凛风还好,又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妖气自可慢慢恢复,荣霜被乌金剑伤的较重,她们包了客栈后院,让她在院子里阳光下调息。
孟昭离心伤比身上严重,莫清槐替他切过脉之后开了调养的方子,双胞胎就跑前跑后的张罗这些,两个千金小姐在关键时刻一点都不含糊。
谢荞漳把发生的事情慢慢的告诉给莫清槐和妹妹,两人都沉默了,和她一样,虽然大家都不喜欢楚馨慈,但也没有人恨她到想她死的地步。
只有谢荞涵,在听到楚馨慈已死那一刻,心中轻松了许多,跑前跑后的照顾大家更利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楚大小姐的死我酝酿了好久,铺垫了好久呢。。。
今天你被表白了吗?被虐狗了吗?
好了,蠢作者为避免被虐,自觉地去码字了。。。
☆、小号泉城
这样的疗伤日子一过就是半个多月,凛风才恢复自由的幻化人形。而荣霜在刚刚清除干净黑气后,便化作一株榕树立在院子里,好几天都不理人。
孟昭离在自己房里发了好几天的呆也不出门,也不吃饭,莫清槐日日给他送饭送药,他才略回转。他伤的没那么重,不几日,莫清槐便拉着他去逛街,只是他始终都没什么兴致。
凛风能化人后便拉着大伙围着大榕树仔细的分析了一番,对于楚馨慈的那个义父,现在他们已经基本上肯定就是姜赞无疑了,对于她在蒙蔽时认贼作父感到痛惜,同时也对她知道了姜赞是仇人后依旧替他做事感到惋惜。
为什么呢?大概只有"孟昭离"可以解释,女人爱一个人可以到这样的地步,他们都是十分的不理解,尤其在他们两人甚至都没怎么见过的前提下!
虽然楚馨慈出现以来没做过一件对他们有利的事,可最后为了孟昭离竟然可以到这个份儿上,谁也怪她不起来了。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突遭灭门,又被仇人利用,那个时候,孟昭离或许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念想,当她发现这唯一的念想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甚至已经心系他人,似乎都成了她报复和作恶的借口。
只是,怨她恨她叹她,都因为她这一死,变得微不足道。
众人又猜了许久姜赞为何要荣霜,这个是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迹象的,要不是顾清笃和楚馨慈这次的孤注一掷,恐怕还不能知道这件事,可知道了也没用,谁也猜不出这到底为什么。
连荣霜自己都不清楚。
这么长久的暗中对峙以来,姜赞肯定不是普通的国师,道士之类的,那邪恶的渡魔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他可以将这珠子种在人的身上,但却不能控制自如?楚馨慈临死前说她身上的和别人的不同,姜赞可以稳定的控制,又是怎么回事?
他有这样的本事,多年来潜伏在朝廷想做什么?他要荣霜做什么?
这次带走荣霜的事情没成功,之后他又会做什么?谢荞漳和杨思秀身上的渡魔珠会不会突然发作?
疑问潮水般扑面而来,他们却没有一个可以解答。
虽然有些沮丧,可这么每天傍晚围坐一圈聊聊天是从没有过的,也是这么久以来最放松的,大家想到哪说到哪,没人提下一步,没人要离开。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谢荞漳靠着榕树问孟昭离:“将军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楚……她跟着咱们,还有是她告密那些事的呀?”
“我也是后来,想起一些片段,连起来才推论是她。”提起楚馨慈,孟昭离情绪还是很差,顿了顿,似乎又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榕树上垂下几根细细的枝桠,一根枝桠打着旋,轻轻的朝他的肩头探去,却又停在半空,犹犹豫豫的。
莫清槐撇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谢荞漳等了一会道:“什么片段啊?”
孟昭离淡淡的道:“那年八月节前不久,我曾经偷偷去楚家拜祭过。那晚,我看到一个人影,”说到这,他不由得扭头望了望大榕树,还是没有说出当时差点错把那个身影当成荣霜。
他扭头扭得迟疑,扭到一半就又转回去了,没看见身后的枝桠一瞬间缩回去。
“当时追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孟昭离接着说,“后来咱们在林子里觉得有人跟踪,当时那气息和宰相府那晚的气息一模一样。我那时也只是怀疑,后来在洪水里看到她,我就确认了。”
众人都沉默了,那次大家都发觉了被人跟踪,其实也都猜是楚馨慈,只是她既然不出来,后来众人想办法飞走,料她也就无法再跟来,只是都没想到她身边还有个张咸,带着她追了过来。
现在她都死了,尸体同样又被张咸带走,谁也不想在对她评价,哪怕一直都不待见她的谢荞漳。
荣霜再次化人现身的时候,大家知道,又是该动身的时候了。
虽然孟昭离很想知道张咸把楚馨慈带去哪里,想完成楚馨慈的意愿,可毕竟死者已矣,还是活人的事更重要些,他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蓬莱仙岛,传说就在泉城东面靠海的地方,是一座远离大陆的岛屿,具体~位置莫清槐也不清楚,这些日子跑出来也没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大家决定先到泉城,然后再打听。
可能上一次的大战后,姜赞那边也是损兵折将严重,这次他们赶往泉城,路上很顺利,少了一个楚馨慈,无论是小白还是腓腓都不用一驮二,速度比去蜀地时快了很多,不过即使这样也飞了十多天才到泉城。
众人离开这里将近两月,也不知将军的事情如何了,保险起见荣霜再次给孟昭离的脸施了法再进城,发觉之前那些通缉的告示早就没了。
不知道是事情过去了还是仅仅泉城过去了,帝都什么情形并不清楚,还是小心为妙。
这一次并没有在城里多待,补充了下各种补给就继续往东,码头上还真有去蓬莱的船。因为不清楚准确的位置,几人决定乘船前往。
在船上想向船家打听有关蓬莱仙岛的事,哪知凛风才刚开口说了个蓬莱仙山,那撑船的船家,原本来了大生意满是堆笑的脸立刻卡了壳,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嘴脸:
“我说这几位客官啊,你们看起来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怎么也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传说啊!”
听这船家说话像是个有点墨水的,莫清槐接了话茬:“您的意思是蓬莱没有仙山?还是没有传说啊?”
那船家用一种特别惋惜的眼神看着他们说:“当然是没有仙山,哦不是,是没有仙,只有山。你们哪!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是少看一点,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来找神仙的,可是真去了的,就没有回来的!”
前面听他教导人,大家都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