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荣霜道:“她,趁我们不备,逃走了。”
孟昭离眼中流露出遗憾和悔恨:“我还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到底发生了生么,她和小时候那个文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沉默,谁都想知道啊!他又喃喃的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口问问她。”
莫清槐这些天一直和父亲在将军府,孟昭离醒来后,已无大碍,父子俩便回了珍膳堂。凛风脸上被乌金剑伤的较深,他的妖力又没有荣霜深厚,便不再替孟昭离渡气,孟昭离的身体状况便主要交给了荣霜。
其实每日的药都有下人照料,荣霜也就是来陪陪他,毕竟是胸口重伤,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前期修养的日子在他过于虚弱的时候替他推宫过血,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可孟昭离再次陷入低沉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楚馨慈为什么要来刺杀自己,想不通她为什么能逃过满门抄斩,想不通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是如何练得一身武功,想不通她怎么会有那熟悉的乌金剑,想不通她为何……这么恨自己!
他难进茶饭,但他又怕荣霜和其他人担心,逼着自己吃饭,同时心里也想着,既然自己没死,楚馨慈那么恨自己,也许还会再来吧?到时一定要找机会问一问她!
荣霜虽也有很多疑问,但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思。但见他每日魂不守舍的,这样下去,伤总是好不了的,便要给他渡气,孟昭离都已不想耗费她的精力拒绝了,荣霜便在夜里趁他睡了偷偷再渡气给他。
孟昭离夜里却也是睡不好的,荣霜有时要等到很晚,见他睡得熟了,才能渡气。这日掌灯时分,孟昭离没有去休息的意思,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两年府里的植物越发茂盛了,他呆呆的对着一颗槐树的方向发呆,这几天以来小时候的许多回忆都在他脑子里翻腾,明明是面对着前方,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到,非要说他看着什么,全都是回忆。
早已过了槐树开花的时节,树上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叶,周边的灌木和草丛也都绿油油的,那些窸窸窣窣的叶片间隙,忽然缓缓长出新鲜的嫩芽,继而又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越来越多,点缀的院子里美不胜收。
孟昭离无动于衷。
槐树的一根枝桠越长越长,上面缀满了花,朝着孟昭离探了过来。枝桠越来越细碰触他也十分轻柔,好像十分担心惊扰了他,却是十分的想和他亲近。
嫩芽绕着桌角爬上他的手,亲昵的在手背上打了个旋,又蹭了蹭,见他还没反应,就顺着他的胳膊缠绕着爬上肩头,在那里留下一朵大红花,然后继续向上,企图爬上他的头。
孟昭离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嫩芽已经嚣张的要往他鼻子上爬了:“小荣儿,你要把我捆起来吗?”
一开口,枝桠便蔫了一样缩了下去,只留了那些花花朵朵,好似一只只求抚摸的小猫没有得到所求反而被训斥了一般,孟昭离见状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摸了摸掉在手边的小花。
枝桠好像得到了鼓励从他身上下来在他面前的地上旋转武动,忽然分出好多枝,同时高抬起来,摇头摆尾的狠狠一甩,瞬间一大片闪着光的小花飘落下来,又一甩这次是细小翠绿的叶片,再甩,又是金光闪闪的小花,热闹非凡!
这些小花小叶并未直接落下,而是在空中翻舞旋转,好像对那根舍弃它们的枝桠充满了留恋,在他的眼前纷纷扰扰。
艰难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放心,我没事。”
荣霜停了法术,缓缓走到他身边,那些花叶纷纷落在他和她的脚边。她可从来没如此讨好过,孟昭离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开心,不望着虚空发呆了,却看着她发呆。
槐树的枝桠悬在她身后,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见她久立不动,好似胆子大了些,有轻轻碰到她头发上的,也有从两边探过来冒头的,好像在偷看她为什么不动,又发现她和对面的人一样,都是一动不动的,更加好奇。
两个人就这么对望,孟昭离突然就崩溃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却强忍着不哭出声。
有那么一瞬,荣霜也是呆住的。但很快她就也深深的感到心疼,不自觉的就向前迈了一步,将他搂在怀里!
孟昭离捧着她的胳膊,几乎窒息,半响才恢复,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几个字:“为什么她要杀我?她看着我的眼神……我从没见过那么怨恨的眼神,为什么啊?”
荣霜又如何能答?她更加不知能说什么,手不自觉的放在他头上,这个时候给他一点温暖和倚靠,也是好的吧。
那些枝桠被孟昭离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缩回去好多,这会见荣霜抱着他,有几根胆大的探上前来,学着荣霜的样子,也试图做个环抱的姿势挂在他头上背上。
好像感觉到周围的关怀,孟昭离也好了许多,那一瞬间的情绪发泄出来,他就好像绷了许久忽然泄了劲儿的弦,靠在荣霜怀里逐渐迷糊了。
见他终于比前几日早些入睡,怕一动他又醒了,就多站了好久,待感觉他呼吸匀称了,挥手撤了槐树枝,才施法将他送回卧房。
躺在床上的孟昭离又有些呓语,荣霜便又渡了些气给他,让他安心睡。
又在床边呆了呆,自言自语喃道:“会知道的,那些为什么,都会知道的。”
*****
谢荞漳捧着凛风的脸,噘着嘴说:“这次的伤疤去不掉了吗?这个坏女人!让我再看见她,也要给她脸上来这么一下!”
“怎么会?不过时间可能长一点,这把乌金剑比当年的乌金刀厉害不少啊!”凛风扒拉开她的爪子。
贺拙年今日来探望孟昭离之后,跟他交代了一下抓捕游鸿才的事,这人那日逃走后就杳无音信,虽然估计很有可能已被灭口,但尚未找到尸体。波斯舞女那边还在查,本来是要审那四个女孩的,却发现她们都是哑巴,又不识字,调查就慢了许多。
楚馨慈就更不要说了,这里面最难找的应该就是她。
出了孟昭离的屋就去找凛风发泄,原来姜赞假惺惺的跟他探问小将军的伤,贺拙年气得不行,见他自己来看,他又说自己病尚未痊愈。“他倒是希望昭离干脆被刺身亡,他就再没劲敌!我真的怀疑幕后指使就是他!”
凛风一边安抚他,一边也有这种怀疑,可现在也只能是猜想,什么证据都没有。
那乌金剑就留在他这里,要比京兆尹府安全些,凛风握着剑柄把玩,那上面只有妖能感受到的黑气源源不断。
“这把剑这么厉害?我看也就是普通的剑嘛,没什么稀奇呀?为什么你和霜姐姐都怕它?”谢荞漳不知死的问。
凛风捏她的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啦?这上面有一层你看不到的黑气,它对人是没有效果的。”
谢荞漳没反抗他捏脸,反而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东西?那是说专门克制你这种妖怪的吗?”
凛风把她的脸捏成个包子:“什么叫我这种妖怪?”
谢荞漳被他捏的嘴都张不开了,也伸手去捏他,可是凛风手长脚长,她人小各种短的,抓了半天抓不到:“够似呢则宗……”
凛风重复了好几遍才哈哈大笑:“就是我这种,你能怎样啊?”
“姐姐。”俩人正闹着,谢荞涵带着小丫鬟端着三个碗进屋来。见他俩这样,吓了一跳:“风……风大哥!”
凛风这才把谢荞漳放下来,一得自由谢荞漳就拳打脚踢的跟上来:“就你这种只会欺负我的笨蛋妖怪!一把小小的剑都怕,只会欺负我!”
当着谢荞涵的面,凛风只笑笑,问她:“来找你姐?”
谢荞涵一脸的尴尬,知道凛风不会跟自己多说,姐姐又只顾着打闹,只好当什么都没看见,道:“爹爹差人送来的玫瑰露,也给风大哥准备了,我就给端来,咱们一起喝吧。”
玫瑰露啊,凛风了然的看看还在发威的谢荞漳,后者听到妹妹的话噘着嘴看他。对于每隔几日就要吃玫瑰露这个事她早就跟凛风抱怨过好多次了。
“我一个大男人,喝这种玩意干嘛,你们几个小丫头喝吧,真好,端了半天的那个小丫头,你们一起喝了,来来来。”他打着哈哈招呼着丫鬟也一起吃甜品,其实他很清楚,谢荞涵无论什么事都能想出由头来找自己,这不过又是她亲近自己的借口罢了。
“我看将军哥哥这些天好些了,霜姐姐照顾有加,我觉得他们两个好配哦。”躲不掉,只好自救,谢荞漳赶紧转移话题。
“哦?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配不配啊?”凛风道。
“我当然知道,我马上就十六岁了!”谢荞漳马上强调:“就是很配,他们两个都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像那个楚馨慈!讨厌死了!对了她和将军哥哥还有婚约呢,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应该不算数了吧?”
她不提这个,似乎已经没人记得当年将相联姻的事了,想到这个,凛风也觉得,荣霜似乎挺在乎孟昭离的,要真是这样,那个曾经的未婚妻又回来了,似乎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不过,如果因为婚约,她会不会再出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摸头杀,这也是一种
☆、颠倒黑白
尽管有限的线索看似都被掐断,官兵却在宰相府外的民居,一间废屋里抓~住了楚馨慈。
贺拙年无论怎样问她,她都没有回应。看她那个样子,贺拙年无奈,把她押到将军府交给孟昭离。
凛风和贺拙年在大厅等着孟昭离,楚馨慈五花大绑的跪在正中。
小将军还没来,谢荞漳先跑来了,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怎么都拦不住她的谢荞涵。
冲进大厅停在楚馨慈面前拔剑直指她的脸,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还有什么可审的?让我先在她脸上也画个花,然后就按逃犯处置了,多简单的事!”
剑尖刚刚碰到楚馨慈的皮肤,凛风人未到妖风已扫到谢荞漳脸上,长剑在晃动,在楚馨慈左眼下方轻轻留下一道短小的刮痕,而她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剑还举在楚馨慈面前,可谢荞漳手都斗了,不敢相信的瞪着凛风,眼看眼泪就要下来了:“你竟然为了她要打我?”
凛风急忙解释:“哪有打你这么严重?她要交给小将军。咱们别插手他们的事,对吧?乖,听话,把剑放下。”
说着绕过楚馨慈过来要接下她手中的剑,顺势想把她搂到一旁:“再说你看我脸上的疤都快没了,这点小事还要你帮我出头我多没面子啊!”
谢荞漳虽没跟他抢剑,但也没乖乖被他哄走,扭着身子奋力撞开他,自己重重的迈步到一旁坐下,噘~着嘴:“我就看看将军哥哥要怎么处置她!”又白了一眼凛风,“哼!
谢荞涵给凛风和贺拙年行了礼,又看看姐姐,对着他们欲言又止,凛风只温和的冲她摇摇头,就收起剑,坐在谢荞漳旁边一起等。
楚馨慈自始至终没看他们一眼,没因他们的纠葛动一下,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找不到焦点,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将军哥哥怎么还不来?”没坐一会,谢荞漳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
与此同时,这些天被应该死去却又复活的楚馨慈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孟昭离,此刻却慌了。
从后院道大厅短短的几步路,他步履沉重,太多问题想知道的答案即刻就能得到,却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忽然这么惧怕知道。
“答案近在咫尺,你在怕什么?”身后传来荣霜的声音。
“我……”孟昭离踌躇着还是说了出来“怕答案无法承受……”
荣霜上前,道:“还有什么能比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更难承受吗?”
又顿了顿,孟昭离才道:“你陪我一起去吧。”
“当然。”荣霜伴着他,一起进了前厅。
见他们来了,谢荞漳立刻蹦蹦跳跳到他们跟前:“将军哥哥!霜姐姐!这女人把你们伤的这么重,还……还这么嚣张,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再看到楚馨慈,孟昭离本就不太顺畅的脚步再次顿了一顿,才缓步向她走来,荣霜没再跟上,而是拉着谢荞漳走到一旁,把空间给那两人留出来。
楚馨慈冷漠异常的眼光终于有了些反应,落在孟昭离身上,跟着他靠近,渐渐仰起头,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楚馨慈?”孟昭离开口,却先问了这样一句。
“哼,”楚馨慈冷笑:“你当然希望楚馨慈已死,那样你孟家的所作所为,就当真长埋地下,再无人知晓!”
她每说一个字,厅中其他人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一层,孟昭离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但她这番话之后,他也找回不少理智,问道:“我孟家有何作为怕人知晓,你倒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