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靳,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
严靳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指着江辞云,缓缓地说:“好,好,我不会再问了,我他妈自己找!呵呵。”
他其实是哭着走的,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得那么伤心和凄凉,然后我的头快低到了尘埃里。
江辞云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轻轻搓动了几下说:“我去看看他。”
“好。”
“今天哪也别去,在家躺着。”
江辞云换了衣服就匆匆出门,我一个人待在海景房,给自己煮了壶香浓的咖啡,许牧深的电话进来时我才想起和他有约。
“吃午饭了没?”
“还没有。”
“一起吃。”电话那头的许牧深声音含着笑。
我亲口答应的承诺,没好意思拒绝,顿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哦,好。地点你定。”
电话挂断没多久,他发短信给我说了地址。
我如期赶到了地方,是一家很普通的中国饭馆,店很小,大厅只放着六张桌子,但每一张桌子都是坐着客人。
许牧深向我招手,同时进入我眼底的还有他的笑容。
我走过去把包挂在了椅子上:“怎么不选个好点的地方?不用给我省钱的。”
“我喜欢温暖的地方,高档餐厅气氛是很不错,可惜少了点人味。”许牧深拿起店员给他泡的凉茶喝了一口,不是好的茶叶,所以叶子特别大,颜色也绝不是碧绿,是劣质茶叶和类似隔夜茶水的深褐色。
“你要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我说。
许牧深说:“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
如是男女间有些暧昧的话让我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点了几个家常菜和一个汤,要了几瓶啤酒。
自打喝过酒后,我对酒精的味道已不再排斥,以至于当他把一瓶啤酒竖在我面前时,我便欣然接受。
“现在你可以和我谈谈困扰你的事。”许牧深一边说,一边给我倒酒。
他倒得并不多,很小的酒杯里倒了半杯。我们的杯子轻轻碰撞,各自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其实我一直挺奇怪的,为什么那次在咖啡厅你会突然想要帮我。”我放下杯子看着他。
许牧深说:“看见那次直播的时候镜头扫到了你,你看陆励眼神的时候惊艳了我,我从来没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见过这种冷静和坚强。特别还是那么耐看的美女。”
他变得油腔滑调起来,悬浮在嘴角的笑意很是自然。我不了解他,不晓得他是不是和严靳一样的泡妞高手,只得当做调侃般也跟着笑了笑。
我们一边吃,一边谈,我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他,从我的遭遇到无奈再到他们那群人的欺压。
许牧深听完之后看我的眼神变得很不同,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感慨。
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闷了,再倒了一杯,又一口气闷了。
连续喝下两个满杯他才对我说:“交给我。”
“你有办法?”
许牧深松了松领带:“做过的事不可能不存在。如果没有办法讨回公道,还要律师和法律做什么?”
我像是看见了希望般一把扯住他的衣角:“许律师真的愿意帮我?”
“是牧深。”他笑着说。
我绕绕头发,调皮得轻吐舌头:“又给忘了。对,你是辞云的朋友,我叫你牧深。”
说来也巧,我没想到在这种小餐馆会碰见表哥。
边上的位置空了时,进来一群流氓,带头那个就是我那不成器的表哥。
上次他被传媒公司的保安丢出公司,嘴里骂骂咧咧后肯定恨死了我。
他嘴里叼了根牙签,噗得吐向了我。
我被牙签最尖锐的地方狠狠戳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痛处。
“嘿!这不是我那本事好得当当响的表妹吗?”表哥的一条腿驾到了我椅子的横档住,身子摇摇晃晃,脖子上那条用五毛钱硬币打的粗金链子随着他的晃动也跟着晃动。
表哥看向许牧深,打量了一番:“又他妈换男人呢?你这腿到底给几个男人岔开过?”
☆、080 我终将站上巅峰
饭馆人很多,表哥的话无疑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带坐在我对面的许牧深也受到了屈辱。
“表哥,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的脸憋了个通红,狠狠瞪着他。
他根本不以为然,对身后那批吊儿郎当的人摆摆手说:“坐下吃,哪个贵点哪个,今儿有人买单。”说完他伸出手臂用力拍了拍许牧深的肩膀:“是不是啊,小子?”
许牧深笑了笑:“不。”
表哥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在对自己说?”许牧深拿起桌前的茶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
“你他妈这是找抽呢?”表哥扬起手就想打人,被我给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过份了,没人有义务被你使唤,一边儿去!”可能是因为亲戚的关系,虽然他挺混的,但我并不惧怕他。
表哥收了手,斜睨着我:“小颖儿,你爹妈那墓地我妈可给弄好了,这会照片也贴上去了,树也重新种了,让你请我吃顿饭都不赏光啊,瞧你男人换挺勤的,又是什么江老板,哦对,上次在公司见那个原来是我前任妹夫啊,还真没仔细注意过。你也知道,我总是各地跑,业务繁忙得很,呵呵。一时就没给认出来。”
他怎么会认出来,我只想冷笑而已。
他是我表哥没错,可我和陆励结婚那会根本就没来什么亲戚,那时候我爸已经病了,亲戚怕我们上门借钱能疏远就疏远,爸妈不是傻子,办酒席的时候谁也没请。
“这顿饭我请。”我不是妥协,而是不想再和这种人纠缠。
表哥笑了起来,不要脸地拿起许牧深桌前的好烟抽出一支:“哥们,借个火呗。”
许牧深并没有理他,又喝了口茶。
表哥本想动怒的,可身后很快有他的朋友把打火机递过来:“哥,你火机在这呢。”
表哥把烟点上,还没吸两口呢,许牧深突然站了起来。
我看向这个交情不深的男人,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可很快,表哥一声痛叫,只因许牧深把一手捏住表哥的腮帮子,另一手快速拿起他嘴里叼着的烟掉转方向塞了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腕就被许牧深拉住,他拉着我跑,表哥和他的朋友在后头猛追。
“快跑。”许牧深朝我笑了笑。
我点头,他拉着我的手跑了一段,很快拦到辆空车,车门刚刚关上,表哥和他朋友们的脸和手已经在玻璃上。
出租车司机看上去头脑蛮灵光的,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就冲出去,好几个贴得紧的都摔在了地上。
我喘着粗气往后面看,表哥指着车子,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还好。”我吁出口气。
“好玩吗?”许牧深的呼吸也没有平稳,以至于淌出他嘴里的三个字有种别样的韵味。
“我没想到你会那样,你是律师啊。”我说的小心翼翼。
他松散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可能是被辞云影响吧,还记得生平第一次打架也是因为他。”
许牧深的话让我产生了好奇。
“你和他一起打过架吗?”
许牧深扭过头,后脑依旧靠在椅背上:“嗯。那时候我还不是一级律师。在律所工作的律师,要是级别不高很难自主挑选案子。很多情况下明知道委托人是错的一方,可为了职业操守,不得不迎着头皮为坏人辩护。所以这样那样的情况非常多。那次是有个委托人的家属逼我颠倒是非必须要把原告打成被告。也是在一个小饭馆,他们找我麻烦,辞云就坐在我身边,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但他一个酒瓶飞了过去,之后的事你应该想象的到。”
“然后你们一起打架还成了朋友。”我脱口而出。
许牧深点头:“嗯。”
“难道江辞云说你和他过命的交情就是这个?”
他一听,像是被我逗笑般笑了出来:“当然不是,要是这样,明明是他帮了我,怎么还会送公司股份给我。”
“那……”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许牧深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告诉我,可打量了我一番后对我说:“秘密。”
许牧深的态度反倒让我更好奇了,但他不肯说,我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律师吃饭不给钱,好像不好吧。”我转开话题。
他笑了笑:“是啊,是挺糟糕的。回头我会把钱送去。”
“律师打架影响也一样不好吧。”我又说。
他依旧笑着,认错一般地点头,随后丢给我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过刚刚那个真是你表哥吗?可能是我的亲人都比较团结,有点难以理解你们兄妹的关系为什么连个陌生人都不如。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舍得欺负。”
我避开他的直视,抿了下嘴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正常,人活着规则太多了,有时候仔细想想是因为我活的不够好所以才经历这些吧。哎。”
许牧深问:“这些思想是辞云灌输你的吧?”
我一惊,茫然地看着他。而他也似乎从我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看来我猜对了。辞云是个讲义气有情义的男人,不过有时候他的思想有很多阴暗的角落,也有些偏激,千万别被他洗脑。”许牧深翻动着手机,然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许牧深和江辞云抱在一起,身后的背景中,滑翔伞的痕迹十分明显。
我指了指照片,看得专注:“这是哪儿?”
“林虑山国际滑翔基地。林虑山海拔1千米左右,顶部平坦,直立如削,距市区只有20公里,是十分理想的滑翔基地。其实那次我没有参与,我有轻微的恐高。辞云也是第一次,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有点害怕。但他被人挑衅,然后因为性格里的一些偏激直接就上了,那次中途出了点小意外,所幸没什么大事,要不然那次他小命就没了。”许牧深回忆起往事的表情很动人,他似乎很珍惜和江辞云的兄弟感情。每一个字句在他平和温润的调子里竟也变得惊心动魄。
师傅转过头来搭腔:“那里我也去过,滑翔伞老刺激,没心脏病的下来后都感觉出了毛病。对了,你们要去哪儿?”
许牧深问我:“你今天有事吗?”
“工作都丢了,还能有什么事。”
“那正好,我准备在这里开一个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一方面想自由一些,另一方面也好帮你把公道讨回来。再说我和辞云好久没见了,分外想念啊。他现在发展的这么好,我也可以沾点光。来我的律所上班有兴趣吗?虽然辞云是大老板,可我总觉得做生意不适合你。”许牧深低低笑着。
我看着她,心惊了一下:“去律所上班?”
不知怎么的,当听见许牧深这个建议时,我竟然莫名心动了。
职场,商场我都接触过,可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想问题简单,心思也不够复杂,要是真在鱼龙混杂的商界和一帮老爷们斗智斗勇,脑子还真不知道够不够用。
喔,不,我脑子一直不太好。
“怎么样?”
在我犹豫的时候,许牧深问道。
我看他一眼,其实很想当场就答应下来。律师,多好的职业,不会被骂吸血鬼,也不会被骂成婊子。饱受欺凌的我要是有一天也能成为一名律师,我想一定会很振奋,很光荣。最关键的是,要把像林锋凡一样的败类清除干净才好。
可最终,我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好,我送你回去。你住哪?”
我报下地址。
许牧深问:“你们同居了?”过后他一拍脑门:“问得什么傻话,你是辞云的爱人,住一起很正常。”
我尴尬地抿着嘴唇,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只是避免再和许牧深发生任何的眼神碰撞。
快到海景房的时候,一处转角江辞云的车杀到了我们前面,他回来了,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辆出租车。
他停下车的时候,出租车也停了。江辞云笔直的腿从车里面迈出来,一个扭头我们几个人目光交错碰撞着。
“辞云。”许牧深笑着和他打招呼。
江辞云向我们走来,看看他,再看看我,看似柔和的目光之下似乎隐藏着蠢蠢欲动的锋利。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问。
许牧深说:“我上次在电视上看见唐颖。就约了她谈谈案子的事,看有什么能帮忙。”
江辞云拿出烟盒抽出一根丢给他:“进来坐,下午我没什么事,一会一起钓鱼。”
“好。”
进屋后,许牧深和他提了要在这开律师事务所,江辞云很快说位置的事情他来安排,可当许牧深说想让我去他律所工作的时候,江辞云突然似笑非笑婉转地拒绝道:“我不想她太辛苦。老子的女人,会花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