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太高兴?”他歪着头看我,“怎么冷着脸?”
我挤出一丝笑容:“我拖着伤腿走过来有点累,不是冷着脸,是笑不出来。”
他嘿嘿一乐。“有点意思。”向我凑近了一些,鼻子朝我身上闻闻。我厌恶地看着他。
“你身上有股特殊的气息。”他根本不提我要的东西,“嗯,我来分析一下是什么气息?是……寂寞和忧伤。”他跟我玩深沉了。
“我不是来听你做心理分析的,把皮夹还给我吧。”我伸出手去。
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皮夹,正是春树的那只,并没递到我手上,而是扬在手中、高高地举起。
“可以给你,但是有条件。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特别喜欢占人便宜,任何事都不例外。”
“你想怎么样?”我忍着怒气问道,有种上当的感觉。
他晃着皮夹悠哉地踱到我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嘴。“亲我一下,我便给你!”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缩回摊开的手怒道。
“亲一下有什么关系?古板!又没有让你脱衣服。”
“过分!”没料到他这么放肆,不由火冒三丈。
“这很公平,我们各取所需嘛。怎么样?”他调笑着,慢慢向后退去。
我的腿不利索,没法飞身抢夺,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近他。
他又退后几步,像是看出了我的企图,从皮夹内抽出池春树的身份证,又举得高高的,乜斜着眼睛看着上面。
“大帅哥啊,可惜被你甩了。”他咂咂嘴,“你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这个时空根本不需这玩意儿了。可惜啊,还有这么多钱,本来可以拿来泡妞用。”
“你要干什么?”我惊呼道。看着他将身份证捏住似要丢进潭里,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看你急的,我还没打算毁掉它呢,不过再让我等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你、你这是趁人之危知道吗?好歹我们是一个年代的人,有点道德好不好?”
“道德算个屁?”他不屑道,“道德能换来锦衣玉食吗?道德能让时空逆转吗?既然这样了,不如及时行乐。你该跟我学学,把过去那些条条框框都甩开在这个时空,什么样大胆的事情都可以做而不必担心被惩罚。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说到这个,得感谢你们几个让我搭乘免费航班。”
“胡说八道!”我盯着他手里的证件更加紧张。
皮夹命运如何无所谓,那张身份证可是最最重要的——它是眼下唯一能证明我不是辛凤娇的物证,是唯一能让我重获自由的希望啊。
我感到呼吸困难。
“请你把它给我!”我伸出手去,像是在乞讨,“我的自由全靠它了,求你!”
“看来你很想摆脱那个叫尔忠国的男人。怎么,他不能取悦你吗?看着挺有劲,估计床上功夫不怎么样。”乔泰又邪气地笑了,“考虑我怎么样,一定爽死你!”
我愤怒地看着他。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能随口说出来,看来我又遇上一个麻烦人。
但我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我不能呆太久,会让人起疑的。请你别闹了,把东西给我。”在拿到它们前我还不想跟他撕破脸。
“你怕他?要不要我帮你摆脱他?这方面我在行。”他的眼中浮起一股狠厉之色。“只要你愿意……”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我堵住他下面的话。他的目的非常明显,想跟我做交易。
“真不需要我帮忙?”他手捻下巴、轻浮地说道。
看着他邪魅的眼睛,我终于失望。他真就是个卑鄙龌龊的人。
“看来我来这里是个错误。算了,东西我不要了。”我扭身往回走,心里气愤得要命,真想把他推到水潭里淹死。
“不想要了吗?你的自由!自由啊?”他在我身后叫道,带着明显的要挟。
“我不喜欢被人要挟!”我忿忿地回道。“我绝不做得不偿失的事情!”尽管我是那么渴望拿到春树的身份证,我却无法放弃自尊,去满足这个混蛋的邪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得寸进尺,刚才不过是个开头。
让他见鬼去吧。我心里阻咒道。
“扑通”一声,有东西掉进水里。
“不要!”我连忙转身,他已经将那枚皮夹投入潭中,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这个混蛋还在盯着下沉的地方看,投掷皮夹的手臂故意竖在头顶立住,似在向我耀武扬威。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乱,他真的说到做到?这个浅薄无知的□!
愤怒的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大石块朝他狠狠砸去。
“啊!”一声惨叫传来——竟不偏不倚砸到他后脑勺上。
我只是泄愤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么准,心中不由一凛:那块石头挺大,不要砸死他才好,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犯。
乔泰捂住后脑,转身朝我追来。
我不再愣神,连忙逃窜,但是我的伤腿不争气,很快便被他追上。
“你敢偷袭我,歹毒的女人!”他拽住我的衣襟踢了我一脚。
腿一软,我跪在泥地里。
他喘着粗气将我摁在满是泥水的地上,我拿脚踹开他,爬起来又逃,却被他拽住裤腿。
他扳转过我的身体,我这才发现泥水溅了他一脸,看上去像个小丑。
“我最讨厌下雨天,也最讨厌被人弄脏脸。你让我很不爽,知道吗?很不爽!”他带着深深的怒意。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惊恐地道歉,庆幸没出大纰漏。
“我可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无意,我流血了,你得赔偿!”他用膝盖压住我,一只手摊开给我看,满是血。
“真抱歉,我没想到这石头嗖地就飞向你的脑袋。赶紧找医生处理一下吧,看是不是需要缝针。”看到那么多血,我的心在发颤。
“当然得缝针,太不爽了!你得赔偿我!”他更加愤怒,几乎在吼叫。
“你想怎么赔偿?”我问道,首先想到他会向我要很多很多钱。
“好说,吻我一下我就饶了你。”他提出的条件很另类、很无聊。
“没门儿!”我想都没想就回绝道。身份证已经被他毁了,他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而且这跟砸伤他的赔偿是两码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着俯低身体,唇压上来。我支起胳膊抵住他的下巴。
“我喜欢!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露出轻浮而邪气的笑容。
“救命啊!”我大叫。
“你再喊,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企图勾引我。”他一点不着急,“尤其尔忠国会怎么想?你可是自愿来这里的。在这里,我可是受人尊敬的大师,对我不敬就是对神明不敬,对神明不敬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懂不懂?”
我顿时愣住——这个人怎么这么邪?尽管他一派胡言,我不得不忌惮。他的后台很硬,其他人似乎都对他敢怒不敢言。我明显处于劣势啊。
趁我愣神之际,他的唇又撅向我。侧脸躲避他的侵袭时,正好看到地上有截枯树枝。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抄起树枝便朝他的头抽去。
“啊!”一声惨叫,他捂住了眼睛。
顾不得他眼睛怎样,我赶紧往后撤,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头也不敢回,一路往驻地奔,直至看到三三两两的伤员走动,才放缓脚步。
过往的人奇怪地看着我满身泥浆的模样。我想我的头发也沾满污水,一定狼狈不堪。
镇定片刻,我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帐篷。
一钻进帐篷,我便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脏衣服,拿湿布抹干净头发,接着打开绷带,将因奔跑撑裂的伤口弄干净,再抹上药膏,重新包扎好。
我必须让自己看上去非常自然,非常干净,仿佛没经历过任何事情。
收拾停当,拿起脏衣服正打算出去洗,一转身,吓一跳。
一双好冷的眼眸正在那里盯着我。我差点忘了他有如此冷的眼眸。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我竟然没察觉到。
“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散步。”我敷衍道。
“散步?是散心吧!”他话里有话。“你的伤还没好,地面这么湿滑,是不是摔着了?”他看着我手里的盆。
他跟踪我了?我心里更加紧张,却故作镇定。
我壮胆看向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固然冷,却并无怒意,心里放松了些许。
“不小心滑倒了。”我回道,低头从他身边走过。
他一把拉住我:“乔泰正在缝针,他也是散步时不小心滑倒了,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装作若无其事,“他挺倒霉的,怎么摔成这样?”
“的确倒霉,因为他不仅摔着了后脑,还把眼睛摔伤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散步的?”
“是吗。”我应了一声,“我要去洗衣服。”我告诉他,因为他还攥着我的胳膊。
“凤娇,”他没打算松开,冷冷的眸似乎要看穿我。“你跟他以前就认识吗?”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我。他不相信我的话!
“不认识。”我回答得干而脆。谁知道那个混蛋东西怎么也来到这个时空的?冷不丁地冒出来,比亲眼看到雨后冒尖的春笋还令人吃惊。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这种时候还出意外。”他的言语中似乎带着关怀的意味。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如湖水深而稠,冷而沉,无法看透,但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我如释重负地往外走,手里的盆却被他一把夺去。“你是伤员,衣服丢给护士洗就行。”说完,走了出去。
我站在地上,又忐忑不安起来。那个乔泰被我弄伤,会不会伺机报复?
半小时后,当我坐在治疗室等医生过来查看伤口时,一只手掌重重地扣在我面前的台板上。
我抬起头,看到一双邪气的眼睛,纠正一下,是一只眼睛,另一只包着纱布,纱布围着脑袋缠了几圈。
我认出了这只独眼的主人。
“看你干的好事!”乔泰嘴角的一端上撇着。“我差点成独眼龙了,你真让我感觉很不爽!”
“是你自找的。”我垂下眼睑低声回道。
“你很快会后悔,我保证!”他突然凑过脸来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眼神恶毒而邪气。漠然地看着他的同时,我的心一阵收紧。
“啊,今天天气真好,听说晚上的伙食也不错,还有鱼吃!”他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脸上也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
当我看到尔忠国走过来,顿时明白他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像是生日的特别礼物,黄昏时分,日机又来轰炸,尽管只是几十秒的事情,也让大家惊惶不已。好在野战医院周边地势复杂、且有山体掩护,鬼子没法看清地面目标,只是试探性地投下两枚炸弹。
这次来袭,野战医院损失了十几箱刚运到的止血绷带。弹片还伤了四个已基本康复的士兵,但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鬼子轰炸那会儿,尔忠国正扶我出治疗室,听我说有飞机引擎声,立即抱起我往最近的岩石下躲。但这次我预警迟了,一枚炸弹已经在不远处爆炸。他立即伏在我身上,拿自己的身体护住我。以他的身手,自顾自躲到更安全的地带轻而易举,可他选择了留下,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如果鬼子目标锁定清晰,两个尔忠国的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炮弹的威力,我们一样会被炸死,但他拼死保护我是不争的事实。
我好希望他不要对我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爹”的缘故,但他还是说了。虽然我对他的话有些怀疑,但只是一秒钟的事。我没允许自己深想——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多费脑筋跟脑子进水没什么两样。
这场袭击中,有一个人让我不得不关注一下生死,此人便是乔泰。我幻想炸弹解决了他,或炸伤也行,如此,他对我的威胁将解除或者大大减轻。
然而我的愿望总是落空,这个淫棍命挺大,鬼子扔炸弹时他正好挨着一辆卡车,见势不妙,立即钻进车肚子底下。他除了钻车肚子时急了些、擦破自己的脸皮,没见着缺胳膊少腿。
清理完现场已过了晚餐时间,大伙儿这才忙着填肚子。令我没想到的是,炊事班做了一大锅水煮面代替米饭。因为是面条,怕煮烂了难吃,炊事员将伤号们聚在一起,无论口味轻重,爱吃辣的或不能吃辣的,所有调料放在一个桌上供大家选择。
一个矮胖的师傅给我端来面条时,小声说道:“要不是看在尔营长的份上,我是不会煮面条的。这批伤员里的几个当官的只爱吃米饭。为了这顿面,我只得骗他们说米暂时没了,明天才能运到。”
我委实没料到尔忠国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料到我盼望着的生日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得以实现。
拿筷子夹了面条递到嘴里时,我一不留神又让自己的眼眶噙满泪水。
生日面,一点儿也不好吃,缺油少盐,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