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便拂袖而去。
行歌再无赏花之心,伫立半晌,却仍是茫然。月无极胡说八道了一通,倒有一点说对了。她心中是想与阿斐做同命鸳鸯的,只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离开虚月宫。
“行歌姑娘是否想离开虚月宫?”突然,一人从桃花林中走出。
行歌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是谁?”
来人正是虚月宫右护法,只见他面带忧色,道:“行歌姑娘莫怕,在下是天下第一庄鸽房之人,潜伏于虚月宫多年。方才收到传令,庄主被国师重创,危在旦夕,让在下务必将行歌姑娘带回去。”
“真的吗?那你要怎么带我出去?”行歌急道。
“在下在虚月宫身份是护法,自然可以自由进出,行歌姑娘只要稍加伪装便可。”右护法道。
行歌焦虑担忧之色流于言表,连连摇头道:“伪装太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一条守卫较少的通道,是当年与月无极成亲之前他带我走过的一条密道。那边只有两个守卫,我原先还犹豫是否该硬闯过去,现在有了你,就容易多了!”
右护法闻言,喜道:“那便请行歌姑娘带路了。”
行歌点点头,带着右护法急急前行,沿路不住询问斐然殊伤情如何。
一炷香时间之后,终于到了山谷中某处人迹罕至之处。
行歌躲在巨石之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密洞,道:“就是那里。你既然是虚月宫的护法,他们应该不会对你过多防范,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右护法沿着她手指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两个守卫靠在墙上,斗笠盖在脸上遮太阳,还不住地打着哈欠。他就这么走过去,他们竟然毫无所觉,可见武功修为并不高,在教内职位想必也不高,也许不用动手就能解决他们。
他轻咳了一声,其中一名守卫吓得一哆嗦,斗笠掉了下来,急急忙忙捡了起来,见到他,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右护法,右护法您怎么也来这里?”
也?
右护法浓眉一皱,只见另一人将斗笠揭下,竟露出左护法的脸!
“是啊,右护法,你怎么也在这里呢?”左护法说着,长剑已出鞘。
巨石之后,行歌毫不意外地看到月无极出现在她身侧。
月无极叹道:“此人能潜伏虚月宫多年,若非斐然殊提醒我教中有清辉的暗桩,我竟全无察觉,可见其心机深沉,极有定力,结果竟如此轻信你,被你引到天泉洞来……”
行歌拍了拍月无极的肩,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啊少年人……”
月无极眼中带着欣赏的笑意,道:“岂止是演技。我为了不打草惊蛇,连日安排。今日终于截到一封密信,知道清辉已经逃脱,并找到了斐然殊的踪迹,便将密信重新封好,安全送到暗桩手中。料定他今日会有所行动,便在天泉洞设伏,本来并没有将你计算在内的。只是桃花林中气息有异,我心中一动,随口提到天泉洞,想不到你不仅已经恢复记忆,还与我如此默契……”
行歌心想,她又不是瞎,他眼神一直往桃花林飘,她怎么可能没察觉?结果桃花林真的出来一个人,她又不是傻,这还看不出有鬼?加上斐然殊说过,她和月无极在一起之后,清辉盯上了她,那么能想到清辉会在虚月宫安插眼线不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天泉洞,那么明显的暗示很难猜不出来好么!
根本没有天泉洞这个东西!那是聂云与月无极无意间发现的一处山洞,里面只有一汩从天而降的污水,她随口戏言说是天泉,却哪有什么风光景致可言?
行歌抬眼,见月无极眼中似乎有死灰复燃的感情,连忙摆手道:“别瞎想了,跟默契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贫道有大智慧。”
而后念了一声道号,负手长叹离去。行歌回到房间之时,双肩陡然垂下,双脚几乎无法支撑。
方才那虽然是一个局,但该知道的事,她还是一句不落的全知道了。
国师逃脱,斐然殊危在旦夕。
这个局面,显然早在斐然殊预料之中,所以他才会将她敲晕让月无极带走。
因为他判断,他的身边远比虚月宫危险。
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放心,将国师设有暗桩一事告诉了月无极,尽自己可能为她排除危险。
还有那瓶顾清渠给的药。他下山之后常常要吃药,是不是又强行练功伤到筋脉了?
行歌无力地坐下,双手掩面,斐然殊这个人,这个人……太让人生气了!这样的时刻,他竟将她推到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顾清渠还在闭关,他要是受伤了谁能及时去救?他若真像自己所说那样,处心积虑设计令她成为他的镇魂珠容器,就更不该放开她啊!
他不是最擅长泼她冷水,关键时刻温柔体贴个屁啊!
行歌又急又怒又自责,心中痛不可言,捂着双眼的十指早已被泪水湿透,却浑然不觉。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行歌……姑娘,请跟我离开虚月宫。”
☆、磨人的小妖精
京郊,因火灾而废弃多年的景王旧府内。
斐然殊长袖扫青台,不惹尘埃,古琴横置,轮指成曲。四周杂草丛生,风月不佳,丝毫不妨其容止优雅,气度高华。一曲杀阵,裹挟猎猎风声,摧人肝肠。
一阵纷沓,踏碎这一曲广陵风月。
来者十余人,为首者,满头灰发,面如冠玉,鹤氅广袖,乍一看道骨盎然,仿若神仙,只可惜双眼侵染过多功名利禄尘俗欲望,已入魔相,正是被太子逼下国师宝座的清辉。
“斐庄主,别来无恙否?”清辉拂尘一扫,缓声道。
“国师当真说笑,斐某天命孤弱,岂会无恙。”斐然殊怡然拨动琴弦。
“哈哈,皇室至尊血脉,斐湮城之子,斐无邪之徒,斐庄主岂算得上孤弱?”清辉朗笑一声,若非早知此人真面目,当真会以为他笑容可掬,神情清朗。
“斐湮城?国师至今不肯称呼她为道首,独独叫她俗名,是数十年过去,仍不能忘情?斐某奉劝,人生有涯,单恋无涯,放下相思,回头是岸。”斐然殊仍是一派从容。
“斐湮城向你提过本座?”清辉到底修行多年,并未被激怒。
“斐某与她不熟,只是师父曾将当年他的师姐如何痛骂追求者的事迹当做笑话,说给斐某听。”天下第一庄历任庄主俱是出身成谜,很少有人知道,斐无邪与妙善系出同门。
清辉想起往事,竟也笑道:“当年斐湮城出尘脱俗,确是众多江湖豪杰追求对象。本座确实想与她双修,为此还不惜败于她手上,让她顺利当上道门之秀。可惜她不承情,倒也在本座意料之内。小辈,你不会以为,提及往事会令本座恼羞成怒吧?”
“当然不会。斐某只望,国师念及旧情,呆会儿动手之时能让一让小辈。”
清辉眯眼,一时猜不透斐然殊这是示弱,还是诱敌。
“噫,国师这般不信任的眼神,真令斐某伤心……难道国师看不出,斐某弹奏这一曲已是十分吃力,只是在苦苦支撑等待援军早早到来吗?”斐然殊蹙眉,倒确实是一脸虚弱。
“既然吃力,又何必苦苦支撑呢?直接交出行歌,或者束手就擒,让你的援军用镇魂珠来换,岂不是更好?”清辉也不徐不疾地说着,仿佛在与斐然殊商量。
“国师在朝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如此执着于镇魂珠?二十八年来不惜犯下无数大案,毁德败行,就为了区区一颗丹药?”斐然殊摇头,状似不解。
“莫非你是在拖延时间?哈,本座也不怕告诉你。你的援军怕是来不了了,他们此刻应在另一条出城的路上追击本座的替身。”清辉眉宇闪过一抹得意。龙门自诩善谋能兵,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唉,那斐某岂非大大的危险了?好好好,国师便来捉了我去换镇魂珠。用镇魂珠作引,辅以秀者仁心,配合国师的独门绝学‘天人化一’,想必能练成长生术了。”斐然殊连连叹道。
“你……竟也知道长生术?”
清辉有些讶异。不错,道门之秀,道门之首,或者国师之位,一直以来都不是他的目标。一开始建立天人教寻找镇魂珠,不过是想利用它练成“天人化一”最后一重。遍寻不着镇魂珠与真正的道门之秀后,他转为盗书,想以太上感应篇引出真正的道门之秀。
想不到太上感应篇上竟记载了长生之道……从那以后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要成就千秋万载,不灭之身。
“天人化一,一物圆成,成仁舍身,身不入地狱,则得长生矣。这是清华观孤本太上感应篇中的最后一页所写内容。斐某万万想不到,国师脑中洞也颇大,竟能将其穿凿附会到天人化一、镇魂珠、秀者仁心之上。佩服佩服。”
清辉正欲开口,忽听一道笛声,悠远而来。
“斐无邪之徒,果然狡诈无比。”清辉拂尘一扫,近身二人举剑飞身而出。
双剑并举至斐然殊身前五步之遥,一支金笛携霜而来,一击打飞双剑,笛上剑气更是将二人震出几步之外。金笛九转,最终回到一人手上,再次横于唇上。
金笛声动,暗合琴曲,奏出一片天阔云闲。
“唉,你来得太晚。斐某真的要考虑换个好友了。”斐然殊轮扫十指,琴曲渐入尾声。
最后一节长音袅袅,金笛一收,公孙异苦笑道:“龙潜和游子仙不仅想除国师,更想杀你,所以故意假装中了国师的计将我拖在另一处城门。你斐大爷的人缘太好,怪我咯?”
“噫,龙门当真过河拆桥……实在令斐某伤心。”斐然殊又叹。
清辉见斐然殊与公孙异一搭一唱,似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冷笑道:“这便是你的拖延之计?本座还道你在等含光承影双剑,或是你鸽房三千门人,抑或是斐湮城。结果只是一个小辈么?仅凭你二人,便想拦住本座?”
公孙异认真道:“是的,仅凭我二人。”
斐然殊严肃道:“不能更少了。”
“哼,黄口小儿,痴人说梦!”
清辉一声冷斥,身边十名弟子已揉身而上。
“这十人归我,老头归你。”公孙异言毕,横笛出招,将众人打退几步,另辟战场。
清辉冷笑,瞬移脚步,抛出拂尘,直击斐然殊面门。
斐然殊左手拍案,名琴竖起挡势,右手拂向桌上放置的随身骨扇。
骨扇微转,寒光出,剑影现,从不曾用剑的斐然殊此刻剑指清辉。
“原来你是要与本座单打独斗,你师父当年都只能勉强与本座拆解百招,小辈倒是好志气。好,便让本座看看天下第一庄的先天功练到第九重到底如何超凡入圣,竟令你产生错觉,可以一人之躯抵挡本座!”
“谁说是抵挡你?斐某可是……”斐然殊轻笑,挽剑花斜刺而出,“要取君首级啊。”
“狂妄!”
清辉从拂尘之中抽出天人剑,迎身进击。双剑甫一交锋,便是剑气纵横,日月失色。不曾现世的天人剑法与先天剑法双双现世,一个拥有睥睨道门的数十年修为,一个是仲裁天下的青年俊秀,究竟何人胜出,犹是未定之数。
此时此刻,三匹骏马在官道之上奔命飞驰。
山动林簌簌,马鸣风萧萧。
不知奔驰了多久,终于到达一处驿站,为首一马前足跪地,轰然翻倒,竟是口吐白沫,即刻毙命。
马上之人正是行歌。
行歌翻身落地,几乎不支,身后二人双双上前扶住,是含光与剑影。
驿站之人很快为他们三人换了宝马。三人又即刻上路。
风不住,尘满面,行歌即便被风尘打出一脸眼泪,也不敢闭眼。
三个时辰之前,她在虚月宫,见到承影。她才知道,斐然殊这个人,竟然将含光与承影,以及鸽房剩余人力均调往折剑崖附近保护她。这得是脑子让什么驴踢过了才做出的决策啊!
贫道有病你也有啊?还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这样很伟大啊?!
所以说一个堂堂江湖仲裁看什么风流郎君俏寡妇霸道教主爱上我啊!这下脑子坏了吧!
还是说这是他刻意为之,想要她感动……个屁啊!
贫道肤浅好色不需要这种伟大的保护你只要答应双修做羞羞的事情就可以了啊!
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不懂得刷脸的道理呢!
阿斐啊阿斐,你这情商基本就告别破处了!
行歌夹紧马腹,鞭子一甩,再促身下骏马加速前进。不知跑了多久,不知换了多少匹马,行歌双眼已看不清前方,只剩意识犹然清晰。直到前方一声口哨响起,身下骏马闻声放缓脚步。含光与承影也渐渐跟了上来。
行歌凝神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立于道中。
“妙善法师!”行歌双目一红,腾身扑入妙善怀中。
行歌原本心中烦乱不堪,又恐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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