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缘故?”
“这是裙子本来是温娆所要的,本来李公公都已经要答应她了,但奴婢只是报出了娘娘的名号,李公公便很识抬举的将这裙子让给了奴婢。”映秀颇为得意。
“你说,这是姐姐要的?”温茹看着镜子中的映秀。
映秀点头,谄媚道:“不错,她可是气坏了。”
“你过来。”温茹吩咐道。
映秀上前一步,温茹转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一蒙。
“谁准你为难她了?”温茹的脸色霎时冷若冰霜。
“不是……”映秀捂着脸忙要辩解。
“你若是再这般不带脑子做事儿,可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温茹抬手,慢慢剔除指尖上的皮屑。
身后映秀颤颤巍巍拿开自己捂着脸的手,在掌心看到了三道血痕。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温茹身后,将头压得极低。
“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一句别人说我温茹仗势欺压姐姐的话,你就给我滚。”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映秀连连称是,不敢顶嘴。
温茹张开手臂,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她竟发觉这裙子这般合她的意、入她的眼。
她本就是无意相争的,温茹勾起唇角,笑得无害。
温娆依然想将那金珠儿还给长生,这回是没用上,但事情也算是换了种途径解决了。
长生白日里和她在一个宫里做事儿,他手脚麻溜,温娆去找他那会儿他正巧从拐角的地方出来,温娆喊了一声他尚未察觉,待他听到时,见是温娆,还吓了一跳,模样颇为心虚。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长生问。
“我来找你,是想将这金珠子还给你,那舞衣太贵了,我买不起,但是李公公人好,免费送了我料子,同样都是价值不菲的,所以,现在不愁裙子。”温娆说道。
“你拿去用便是。”长生语气有些僵,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真是对不起,我们本就是一伙儿的,我不该总是将你看做旁人,但这个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你自己先收好。”温娆将装着金珠的锦囊递给他,等了半晌他也不伸手接。
她便向前走进一步,抓住他的手,将东西压进他的掌心。
“你便是生我的气都没有关系,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温娆说道。
“不、不是的,小姐。”长生忽然红了脸,手哧溜地缩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
温娆见他态度缓和,心下也略略一宽,保证道:“你且看着,我会尽全力的。”
“嗯。”长生自然相信她,他想自己先前说话定然是过分了,刚想自责几句,便瞧见有人过来,脸色顿时又不好了,转而对温娆道:“小姐,您先走吧,有人找我。”
温娆扭头看去,看到几个太监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她想问长生,但长生似乎很急,她也只好避开。
走到远处,她再回头,果然看到那几人走到了长生身旁,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面上凶神恶煞的,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
温娆有些不安,想来私下里要好好问问长生才是。
长生这边则是一边应付着眼前之人,一边用余光关注着温娆,直到温娆走了以后,他才挤出了点笑容,道:“诸位,这些可够了?”他说着将温娆方才给他的金珠子倒了出来,递给对方。
对方冷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咱们走!”
长生方舒了口气,幸而没令温娆知道,否则他便真的不知如何解释清楚了。
这群人尚且未走远,从他方才走出来的拐角又走出来另一批人,道:“长生,今日手气不好,晚上再约。”
长生敷衍地点了点头。
应着祁曜的需求,温娆从膳房里带了一盘玉梅糕,松软香绵。
糕点这东西,向来都是女子喜爱的东西,她甚至没有见过祁曜吃过,因而今日他吩咐了,她才感到奇怪。
她提着食盒,高公公向她使了个眼色,温娆本不解,但尚未走进屋内,她便听到了一阵银铃悦耳的笑声还有祁曜的……笑声。
在她眼里,祁曜是个极少有笑的男人,即使是笑,那也是别有意味的,坏笑冷笑他都会,这般开朗的放声大笑,她想了想,竟可以说一次都没有见过。
她心中提了口气,带着一股莫名的惴惴不安,慢慢地走了进去。
殿内依然是原来的样子,祁曜也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他身旁多了道蓝影,穿着有些不合体的太监服,不消温娆去探究,便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女儿身。
温娆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
那女子本拽着祁曜的胳膊撒娇,忽然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粘着自己,扭头一看却吓了一跳,不安的站到祁曜身后。
祁曜抬头也看见了温娆,他下意识地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与方才顿时形成鲜明的反差。
“放下东西。”他说。
温娆这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忙上前来,将食盒打开,那女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她,她心下愈发急躁,左手拿出盘子却磕到了把手,手一滑,糕点一半撒在案上,一半随着盘子一道碎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她慌里慌张地收拾,刚捡起一片碎片便听见了祁曜分外不悦的声音。
“出去!”
温娆被他一吼,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高禄似乎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见她空手出来,不由得问了几句,“方才是怎么了?”
“我摔散了糕点。”温娆低声道。
“哎哟,这……”按着道理高禄应该把她臭骂一顿,但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是温娆。
他骂也骂不下去,只得转身朝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顿,令膳房的人火速地再做出一盘来。
好在先前有剩下的,小太监脚程快,热腾腾的一盘糕点又送了来。
高禄瞄了温娆一眼,他自己亲自端着那盘糕点进去了。
不消多时,他又提着一堆残渣出来,正是温娆先前的那片狼藉。
过了好一会儿,高禄又被唤进去了,再出来时,那女子随在高禄身后离开,路过温娆身边时,依然好奇地扫着她。
高禄使了个眼色,让温娆进去伺候。
温娆有些犹豫,慢吞吞地进去,瞧见祁曜脸色依然不大好的样子。
兴许方才是好的,但是对那女子以外的其他人,他不高兴。
“你方才是故意的。”祁曜有些不悦。
“奴婢方才……走神了。”温娆说道。
“在御前还敢走神,你好大的胆子。”祁曜道。
温娆无从辩解。
祁曜忽然向她走来,将将停在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令她直视他。
“朕最不喜欢你低着头说话,你想得什么,朕一概都不知。”他说。
温娆不喜欢看着他说话,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怕她想的什么,都会被他知道。
“您想知道什么,奴婢告诉您便是。”她说。
“朕想知道,你方才为什么那般笨手笨脚,吓到了她。”他说。
温娆默了默,道:“奴婢在走神。”
下巴上的力道忽然消失,祁曜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分耐心。
“既然这么心不在焉,你还是回去歇着吧。”祁曜冷笑了一声。
温娆心里顿时一凉,见他转身,竟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令他身形一顿。
“我……”她有些迟疑,不敢说出口,但见他想挣开她的手,她的话便脱口而出,“我是妒忌了。”
祁曜转身,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你妒忌她?”
“她能令您开怀大笑,而别人不能,这一点,她对您兴许是独一无二的。”温娆说着,头又低下去了。
祁曜见她可怜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轻轻地将她勾入怀中。
“你这么容易就醋了,朕后宫佳丽那般多,平日里你也没醋几个。”
温娆也纳闷,后宫的女人那般多,她也没醋几个,今日怎地就那般不安了。
“她不是旁人,她是嘉玉,此番与太后一道去祈福,她自己从佛安寺里偷跑回来了。她胆子小,朕若是不陪她玩,怕她吓破胆子。”祁曜说道。
嘉玉是他的妹妹,听闻人长得漂亮,却是最胆小的公主。
“你还在她面前摔盘子,她夜里指不定又要做个噩梦,跑过来跟朕告状。”
☆、第45章
温娆有些不安道:“哪有人的胆子会那么小……”
“你不信?”祁曜问。
“我信。”温娆无奈,轻声道。
“朕分明向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却一点都看不懂,还笨手笨脚,你说你该不该罚?”祁曜语气一软。
“我只当你寻了新欢,再也不待见我了。”温娆面上一阵讪讪。
“若是朕真的有了新欢,你会难过?”祁曜问。
温娆想到方才的感觉,心中顿时了然。
她醋了便是醋了,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了祁曜那般对另一个女子,兴许她会后悔。
“您有后宫,若是天天醋,如何醋得过来,我这样似乎有些傻。”温娆叹了口气。
“不傻,朕喜欢你这样。”祁曜笑。
“为何?”温娆奇怪道。
“你不必追根究底问那么多,你只要明白自己的心意,顺从自己的心意好么?”祁曜顺着她的头发说道。
有些事情,他不需要她看的那般通透明白。
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便好,最好是能为了他不管不顾,只要他愿意,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世俗之间的阻碍,待他们情深,他也不必整日担忧。
“嗯。”温娆暗自叹了口气,她先前不愿意面对,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可是发生这种情况时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喜欢便喜欢了,一生一世还那么长,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未必就会撒不开手了。
温娆当下是没有重视这份感情,她觉得这份喜欢就像对待猫猫狗狗的感觉一样的,喜欢的时候恨不得一直抱在怀里,亲亲摸摸,不喜欢的时候,转眼便会送人也未必不可以。
祁曜待她如此,她待祁曜如此。
花宴开启的前几日,数人备上礼物准备拜访江淇玉,只是此人在三日前,便如同蒸发一般失踪,家人皆在,问之踪迹,只道不知。即使暗中派人躲在附近,不分昼夜,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等来对方,因而众人渐渐熄了心思,回去都令自己闺女加倍练舞。
漪澜湖心一片宁静,远处靠着岸处的地方倒是有许多画船,到了夜里张灯结彩,时不时会有船娘敲窗,细声软语勾得人心躁动。
问奚划着一只小船,一路到湖心。
湖心同样孤寂地停着一只船,船上只有一人,四下无人时,他倒也不害怕,一人盘腿坐在琴前,似有所悟。待有人来了,他方睁开眼,一双眸子远比湖水清澈。
“问奚,第几日了。”他问。
“公子,已经三日了,但无人寻到公子的踪迹。”问奚忙着收拾东西,公子可以像冷清地坐在那里仙气飘飘,可他却得准时把公子叫回俗间吃点人间烟火,不然真得饿死。
整整三日,江淇玉没有离开过湖心。
“三日,我竟只整理出半片曲谱。”江淇玉微微一叹。
“公子,这曲谱生涩难懂,我听着实在没觉得哪里好听。”问奚听过,没听懂,也不能理解一段莫名的曲调因何能留住自家公子不顾水上的寒气足足待了三日。
“你不通音律,自然不懂,若是你能明白,便会明白哪怕能参透一个音节,也是无比愉悦的。”江淇玉说道。
“公子,您说得对,不过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公子事事怎么都以静来破呢,这本就是一段弦音,不论好听与否,都是有感而发,公子,放眼望去,对着除了水便是水的地方,真的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问奚向来胆大,对于一些自己不认可的事情,他总能说出那么几分道理来。
江淇玉盘腿坐在船头,闻言抿唇一笑,抬手随意拨过琴弦,音似流水。
“你说得有理,只不过,各人修各道,静于我而言,最是难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内蕴,复又抬手在弦上拨弄几番,由乱到顺,渐渐整齐。
问奚知他有了灵感,不敢打扰,便安静地退到一旁,从旁观之,公子一身宽松长袍,长袖从矮几上垂坠于地,手指骨节分明落在琴上姿态优美,他找不出可以与之比拟的男子,甚至觉得自家公子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女子。公子低头弄弦,神色专注,容颜比之从前更加成熟,魅力却始终不减当年。
问奚听久了,忽然间发现,那艰涩的琴音犹如打开了那扇厚重掉漆的老木门板,而门内又是另一番鸟语花香,宛若连珠落玉盘,冰弦阻流水,叮叮咚咚,泠泠清清,令人心醉。
待江淇玉停手,问奚都久久未回过神来。
“公子,这曲儿妙啊,比刚才您这些天来琢磨的那首好听了岂止百倍。”问奚说道。
江淇玉忽而一笑,“这还是那首,只是通了罢了。”
问奚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