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能忍了!”韩谢聿大声说,“你没看见刚刚那个人故意撞了我一下我只看了他一眼都没发火吗?”
“你不是看,是瞪。”程忆玫强调,“你的忍是'哥懒得理你'的那种忍,是狂傲张扬的。但罪犯不是,他既想顺从命运的安排,内心深处又不甘命运的不公,那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忍耐,更内敛沉重。”
她一番话说下来,韩谢聿似乎没理解透,怔怔地看着她。
算了,要教会一个富…官二代隐忍,不比上月亮还难吗?程忆玫把剧本递给他:“你自己再琢磨下剧本吧。”拍戏不能光靠别人讲,更重要的是自己体会。
韩谢聿接过剧本,转身离开了,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含蓄……隐忍?其实他也不是不能体会,好像对程忆玫就是那种感觉。
“开饭了,开饭了,今天韩少请客,请咱们吃盒饭。”
请客的主角现在已经蹲到一边埋头看剧本去了……周导拿着盒饭,走到程忆玫身边:“刚刚给那小子讲戏了?”
程忆玫笑了笑:“只是跟他讲一下我对那个人物的理解,也不知道对不对。”
周导哈哈大笑:“你讲的,肯定没错。”
哦?程忆玫受宠若惊:“周导你太抬举我了。”
“你可用不着我抬举。”周导看了她一眼,“和你做搭档的人至少能与你匹配,但欧阳一定要让他演我也没办法。我看那小子还听你两句,你多指导他,不然最后电影拍出来被说成是烂片对我们可都不好咯。”
“我会的。”
实际上,韩谢聿是一个很虚心学习的人。当天晚上就搬进剧组,不再整天开着法拉利敞篷车跑来跑去。
程忆玫去找他时,他正在看一部关于罪…犯的纪录片。
“那些犯人的眼神都很木讷。”韩谢聿耸肩,“感觉一点活力都没有。”
“纪录片是写实的。”程忆玫发笑,“电影更带有艺术性质。推荐你看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我早就看过了。”
“相信我,你这次看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程忆玫起身向外走。
“等一下,”韩谢聿叫住她,拿出一个玻璃瓶,“这是我前段时间去澳洲带回来的,送给你。”
长颈玻璃瓶,里面装着清澈的海水,瓶底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只贝壳。
韩谢聿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现在觉得不应该去澳洲,如果把那段时间用来好好钻研剧本,我演得肯定比现在好。”
“现在也不晚。”程忆玫笑了笑,最关键是自己想学。她摇了摇手里的瓶子:“谢谢。”
毫无疑问,韩谢聿是个肯学的学生。程忆玫看着他尽管青涩但越来越娴熟的演技,心稍稍安了。
“导演说今天下午我们去拍合体的宣传海报。”韩谢聿递了一个苹果给程忆玫。
“我知道。”程忆玫点头,“谢谢。”
之前拍过两次海报,但都是单人的,两人合体的海报还是第一次。
“真是可惜。”韩谢聿感叹,“我们居然没有对手戏。”
在电影中,律师与罪…犯最多的交流方式是信件;即使在法庭上,两人也是遥遥相望;少数几次她去探监,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唯一一次正常的交流,是在他出狱那天,她陪着年迈的母亲在监狱门口等他。
韩谢聿曾经对导演死缠乱打,想在最后加一场拥抱的戏,但被导演残忍地拒绝了:“影片就是要留给人遐想的空间,你别瞎掺和。”
“我明明去监狱里看过你很多次好不好。”程忆玫哭笑不得。
韩谢聿耸了耸肩,“程忆玫,其实我想演戏都是因为你。”
程忆玫不明所以:“因为我?”
“对啊。”韩谢聿点头,“我考大学时,把所有的专业都写下来,抓阄选了艺术专业。那时也没想做演员,就整天混日子,后来大三时和你一起演了戏剧《仲夏夜之梦》,就是那次,你在舞台上的投入和享受特让我着迷。”
“所以你就想做演员了?”
“也没,就是有点好奇。”韩谢聿抓了抓下巴,“如果我没猜错,你很享受拍戏的感觉吧?”
“嗯。”程忆玫点头。
“对啊,我就好奇啊,做演员不是一件特没劲的事吗,每天都像戴着面具在生活,怎么会有人那么投入?那时我就想,没准我也可以演个角色试试。后来有个偶像剧,导演说你会参演,我一听说就巴巴地签了约,还是个男二!”韩谢聿很愤慨,“结果最后你又没演,我那个憋屈啊。”
“哈哈……”程忆玫实在没憋住,噗嗤笑了。
“所以我次我就学聪明了,”韩谢聿很得意,吃一堑长一智嘛,“确定你演这部电影后我才签约的,结果呢又没有对手戏。”在他心里,感情戏才算是对手戏……
“我已经跟V。R。签约了。”
嗯?程忆玫止住笑,她以为他早就跟V。R。签约了,“你现在才签,欧阳不是早想捧你了吗?”
“她跟我妈是老朋友,之前跟我说过几次,我没答应,签了约就要受束缚,多不自在。”
“你妈?”
“对啊,我妈姓谢,是个会做生意的女强人。”
当初欧阳立迅说翟晋远新认识的合作商也姓谢,会不会太巧了?
韩谢聿离开后,程忆玫给欧阳立迅打了一个电话:“那个合作商,是你牵线搭桥的吗?”
欧阳立迅愣了几秒钟,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对,她一直有投资影视想法,我不过做了中间人而已。”
程忆玫一直以为,翟晋远和欧阳立迅的结合只是出于商业利益。可大概,欧阳立迅对他是有感情的。
欧阳立迅是一个自信果断的女人,有远见有谋略。家族后盾只是她接近翟晋远的助推器,而她的个人魅力和工作能力,才是她最重要的砝码。
“程忆玫,爱一个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他比肩而立。”
☆、入戏情深
拍摄已接近尾声,韩谢聿迎来最重要的一场戏。那场戏讲的是狱友从枕头底下翻出律师在他生日时写给他的信,在上面肆意图画,一直委曲求全的他终于爆发,和狱友大干了一场。
为了尽快进入到那种压抑的状态,程忆玫出现时他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
“有压力吗?”程忆玫主动坐到他身边,昨天周导就这场戏给他讲了半个多小时。
韩谢聿往周导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我真怕我演砸了。”
程忆玫笑了笑,安慰道:“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其实这场戏比你之前演得要简单多了。”
“你蒙我了吧?”韩谢聿一脸的不相信。
“我蒙你干嘛?你想啊,这场戏有很激烈的肢体动作,足以表现的情绪,总比以前干站在那儿还得表演出一副憋屈的样子容易吧?”
“也对。”韩谢聿照她说的那么一想,觉得也挺有道理。
“开工了,开工了!”场记大声喊。
吼,吼!韩谢聿原地蹦了两下,飞快地向导演跑去。
事实上,拍摄并不顺利,拍了好几条都没通过。
“脸色太严肃,这场戏时律师已经跟他沟通过很多次,他知道有翻案的可能,所以相对以前,他会稍微舒心一点。”
“表情太过,开始的情绪是忍耐的,还没有爆发。”
“他抢信的时候动作很小心,因为怕把信撕坏了,没那么大开大合。”
“……”
一直到第七次,韩谢聿已经有点躁了。导演让化妆师补妆,休息五分钟。
再次开拍前,韩谢聿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看见程忆玫站在场外,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摄影机准备,”周导喊,“Action!”
劳作完毕,犯人们都陆续坐下休息。空间很安静,只有脚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哎哎,大家看看,这是谁的信啊?”狱友A站起来,手里拿了一张信纸,“落款是律师啊,咱们里头还有这么出息的人,居然认识律师?!”
韩谢聿此时并没有意识到A手里拿的信是自己的,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却认出白纸上的字迹。他迅速冲到A面前,神色很平静:“我的东西,还给我。”
“嘿嘿,”A笑了两声,“还给你,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彪子,接着。”
干净的信笺,在空中飞来飞去。周围的人都像逗小丑一般,把信纸扔到这儿,再扔到那儿,韩谢聿每次都抢不到。
“哈哈哈……”信笺再次回到A手中,他举得高高的,示威一样对韩谢聿喊:“你跪在地上给爷爷我磕三个头,我就把信还给你。”
“跪啊,跪啊。”周围的人起哄。
韩谢聿捏紧拳头,压抑的呼气声和额头上爆出的青筋都显示他在极度的愤怒之中。
“不跪啊,不跪我就撕咯!”A得意地大笑。
“慢着。”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韩谢聿“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程忆玫愣住了,之前导演有讲过,他不用真跪,到时候让替身拍个特写镜头。饰演A的人也愣住了,不过见导演挥挥手表示没事,就继续演下去。
“哎呦,还真跪啊!”A往他头上拍了两巴掌,“这信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写来的吧。哈哈……跪了爷也不给你。”他大两声,把信纸胡乱撕成几块。
韩谢聿想抢,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丫的!”他把A扑到在地上,狠狠一拳揍过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软…蛋”会反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敢打头儿,你…他…妈不想活了吧?!兄弟们干…死他!”
众人一拥而上,迅速围住韩谢聿。
“卡!”周导喊停,“非常好,休息一下,等会补几个特写。”
韩谢聿从人群里走出来,程忆玫才发现他嘴角青了,“真打上啦?”她吃了一惊。
“那么多人,谁有个准啊。”韩谢聿倒是很坦然。程忆玫用毛巾沾了热水,递给他:“没有热鸡蛋,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阿玫,我妈给你煲了汤。”熊助理提了一个保温桶过来。
“又是玉米排骨汤?”韩谢聿问,这几天程忆玫经常加餐。
“不是,今天是鸡汤。”熊助理说。
“小珍,你帮忙去买两个鸡蛋。”程忆玫说。
熊助理去买鸡蛋,程忆玫盛了一碗鸡汤给韩谢聿。韩谢聿不可思议地感叹:“前两天要蹭你的汤你不给,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你今天拍戏受伤了,犒劳你的。”程忆玫说得理所当然。很久以后,韩谢聿发现一个规律,鸡汤他能喝,但玉米排骨汤他不能喝。
韩谢聿一边喝汤,一边问:“刚刚那场戏,我演得怎么样?”
“不错。”程忆玫点头。他出手打人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叫出来,“没想到你真跪下去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入戏了!”韩谢聿很得意,“那一拳也打得实在,估计那个演员肿得比我还厉害。”他突然呼了口气,“程忆玫,我演得真过瘾!”
他飞舞的眉梢,就像一首昂扬欢快的钢琴曲。程忆玫微微一笑:“觉得过瘾就好好演,演员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职业。”
“鸡蛋买来了。”熊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程忆玫把鸡蛋放进电热水壶里,韩谢聿汤喝好后鸡蛋也煮好了,放在脸上烫得他直叫唤:“我没被打毁容,别被这鸡蛋烫毁容了!”
程忆玫又忍不住笑了。
“哎,这个电影拍完后有什么计划?”韩谢聿问。
程忆玫想了一下:“要给公益组织拍一个三十分钟的公益短片,还要录制一批有声书。”那个关爱留守儿童的公益项目,她一直在做,最近得到一笔捐款,所以加快了第三期有声书的制作。
做完这些,她想休息一段时间。这大半年来,工作负荷量太大,身体明显透支,所以熊姨一直让小珍送汤。
三天后,电影《罪…犯与律师》杀青。那天正好是韩谢聿的生日,他包了一个KTV,把全剧组的工作人员拉去唱歌,包括群众演员。
“哎呀,你走快点!”韩谢聿回过头,催促着身后磨磨蹭蹭的程忆玫。
程忆玫实在不怎么喜欢KTV里鬼哭狼嚎的气氛,五颜六色的彩灯闪得她眼睛都快瞎了。她本不想来,已经坐上车准备回家了又被韩谢聿死拖硬拉到这里。
最大的一个房间,却只有她和韩谢聿两个人。屏幕上的邓丽君正在唱歌,桌子上摆放着形形…□□的酒瓶。
“你喜欢谁的歌?”韩谢聿问,率先走到点歌台。
“都可以,我不是很会唱歌。”程忆玫在沙发上坐下,房间的隔音效果还可以。
韩谢聿随便点了几首歌,然后开了两瓶酒:“今天是我生日,赏脸碰一个吧。”
程忆玫接过瓶子,和他碰了一下:“生日快乐。”她不会喝酒,只抿了一小口就被浓烈的酒精味呛住了。
“这个酒精浓度是最低的。”韩谢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