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姐姐,全都怪妹妹,若非妹妹当日糊涂,想必不会让姐姐陷入两难的困境。”
项庭真来到矮板榻上盘膝而坐,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项庭秀缓缓在姐姐面前跪下,道:“姐姐当日立下了决心退婚,想来是不欲与王爷纠缠了,可眼下姐姐虽然能做到当机立断,王爷却是心存希望,这可怎生是好?”她愧疚地垂下首去,“如今王爷已经不提侧妃之事,秀儿也不敢痴心妄想,但是如此一来,为难的却是姐姐和闻公子罢了。秀儿难辞其咎,倘若有将功补过的机会,那便是对秀儿的恩赐了。”
第125章 燃眉之急
项庭真心头一冷,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哦?又是将功补过?你待要如何将功补过?”
项庭秀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如今王爷想要力挽逛澜,重获姐姐芳心,姐姐既然不愿就范,不妨趁早与闻公子作实亲事,姐姐另嫁良人,王爷便不能再纠缠不放。倘若姐姐担心王爷从中作梗,秀儿愿意到王爷跟前去斡旋调停,势必会尽力成全姐姐和闻公子的锦绣良缘。”
项庭真眼底的凉意如冰封寒潭底下的漩涡:“你从何得知我与闻公子之事?”
项庭秀微有窘迫,迟疑片刻,方期期艾艾道:“我……才刚从庭院中走过,不过是无意瞧见……瞧见姐姐与闻公子情深相对……”
项庭真压一压心底怒火,似笑非笑道:“那敢情好,你既然存了帮我之心,你想我怎么回报你呢?”
项庭秀不是感觉不到姐姐意绪的变化,然而事到如今,她只能抓紧一线希望,只希望这样的利害关系,足以打动姐姐,足以让姐姐愿意成全自己。她深深伏倒在地,颤声道:“妹妹不敢,妹妹深知,姐姐不能原谅妹妹大婚之上的所为,可是错已铸成,与其追悔当初,不若把握当下。妹妹只知,当下姐姐的心已经不在王爷身上,既然如此,妹妹愿为姐姐的替身,以侧妃名分嫁予王爷,以解姐姐燃眉之急。”
项庭真闻得此言,不觉笑了,那笑声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清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不惜拉下脸皮来求我,就是想我另嫁他人,好成全你与王爷,好让你顺顺当当地当上晋王侧妃,是不是?”
项庭秀仍旧伏在地上纹丝不动,抽泣着道:“妹妹并不敢奢求晋王侧妃之位,妹妹只是痛悔于心,不忍见姐姐左右为难。闻公子对待姐姐的情意,妹妹能看到,王爷也能看到,闻公子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能与王爷抗衡?倘若姐姐不能当机立断,不仅累及自身,还会让闻公子陷入危难境地,姐姐于心何忍?”
项庭真从矮板榻上起来,踱步到六妹妹身边,“倘若我没有记错,今日寿宴,爹爹原是不想让你出席的,不过是念着儿女双全的吉祥之意,方才让你陪坐末席。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为何爹爹要这样处置你,也应该晓得在大宴之上守着规矩才是。我让元妙在旁边伺候你,你为何还能只身走出庭院,又这般恰巧地看到我和闻公子在一起?我的好六妹妹,你究竟还有多少心思?”
项庭秀双肩微微一抖,道:“妹妹不敢。妹妹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姐姐的周全,倘若姐姐不得周全,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安心。侧妃之位不要紧,只怕王爷的执着会累及姐姐终生。”
项庭真冷笑道:“言下之意,便是你不仅可以替我嫁予王爷,也可以从中横插一手,让我不得安生,是么?”
项庭秀犹如受惊的小鹿:“妹妹并非此意!妹妹只是想恳求姐姐高抬贵手,成全了我和王爷,也是成全姐姐自己。”
项庭真唇角含着极深的怒色:“项庭秀,我在此告诉你,是,我的心已经不在王爷身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他成婚,可是我并不会因此而另嫁旁人,你不必再枉费心思!换言之,即便我来日另择良婿,也与你无干!你与王爷能否成事,我无意理会,但倘若你要从中作梗,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项庭秀心下阵阵发凉,有森冷的恨意从胸臆间蔓延开来,她只是极力隐忍着,好半晌,方道:“姐姐之心,妹妹可算是明白了。”她咽一咽,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容神张皇地看了项庭真一眼,盈眸的泪水遮掩了她目中的阴冷,“叨扰了姐姐,妹妹先行告退。”
项庭真只觉心中厌恶,背过身去不再理会。
待她走后,项庭真把元妙唤来吩咐道:“从今日起,你派两个厉害的下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六姑娘,好生盯着,一眼也不能错失了。”
元妙迟疑了一下,方道:“姑娘,那六姑娘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奴婢生怕一般的下人看不住她。”
项庭真想了想,冷声道:“既然咱们府里没有人能看得住她,来日自有能看住她的人,且看看罢。”
自项景天的寿宴过后,庄氏一房人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庄氏当天晚上便说身子不适,传了大夫进府看了,让开了几味安神降燥的药方,从此便在芳靖院里静养,轻易也不踏出院门一步。就连项景天亲去瞧她,她也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一副心神大伤的模样。项景天无法,只好言安抚了几句便罢了。
项云柏夫妇向来不会擅自出风头,经此一役后更为沉静了,只是如常而已。再有项庭茵心下虽有万般不甘,此时却也亦无可奈何,只因生怕再惹事端会招致母亲更多的不满,一时倒也安安分分,终日只在绮梅院里做些绣活打发辰光。
他们一房人都安静了,整个项府仿佛也就清静了。项景天舒心了不少,开始为几个儿女的亲事留神打点了起来。
这一日清晨,项景天才用过早膳,他的近侍范礼便来通传:“老爷,闻家公子来了。”
项景天颔首道:“快请他进来。”
须臾,便见闻意远从门外走进,礼数齐全地朝着他见礼问好。项景天面上含笑,暗自打量着这个容神清朗的年轻人。一身石青色绸面长袍,头上发髻以玉冠束得光洁整齐,皎如玉树临风前,仪表堂堂颇具大家公子的风范。当下心头泛起几分喜欢,面上只是平静如初,客气道:“今日冒昧把公子请来,并没有什么十分要紧之事,只不过是看你与云杨熟络,老夫又久未与你畅谈《中庸》之道了,便想与你见上一见。“
闻意远心知肚明得很,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无事被拉进颐明院,料定项老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待他落座了,项景天便问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又问他兄弟间关系可是融洽,最后再问他可曾定下了亲事。闻意远可算是明白了,项老爹不是想与他畅谈《中庸》之道,而是想为自家女儿议亲呢!
他不觉暗自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一天会在这样全无准备之下到来,他原还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想要说服项老爹将庭真嫁给自己,眼下看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项景天听他说并没有定下亲事,当下笑逐颜开,道:“不瞒你说,那天晚上谈太君出席了老夫的庆生宴,老夫后来亲去苏家回礼致谢,谈太君几番提起你来,师母她老人家似乎很欣赏你,还说你是可造之材,比那寻常的世族子弟可要强得多了!依老夫看来,也确是如此,虽然眼下你并没有功名在身,但以你的资质,来日倘若有老夫扶持一把,必定是前程似锦,端看你自个儿愿不愿意挣这个出息了。”
若问闻意远的真心话,他自是不愿意入仕官场。可庭真是嫡女,项老爹要替她择婿,必定是往达官贵人上靠,倘若自己来日不能许项老爹一个锦绣前程,恐怕他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只不过他闻意远纵然要力争一份前程,也是为了要给庭真富足美满的将来,而非满足旁人的面子。他当下也不去说破,便微笑道:“出息自然是要的,只是意远虽然不才,来日却还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必定会努力为之。”
项景天闻言更是对他另眼相看,抚须微微含笑,心下甚为满意。
因儿女亲事还须经由父母之命,项景天便不与闻意远点透,一边命人将他送出去后,一边把赖孝荣叫到跟前来,将接头闻家之事吩咐了下去。
第126章 许你一世温柔
走出颐明院,闻意远看什么都觉得是人间仙境,就连路上的下人们都似带着欣喜的笑容,那样如花绽放的欣喜,都是冲着他来的,是献给他最为美妙的祝福!他的心花从来不曾似如今这般怒放过,他兴奋得几乎要整个儿一跃而起,够一够那绿叶郁葱的树梢,方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狂喜与愉悦!
庭真,庭真,终于还是能把他最心爱的庭真娶回家了!
这一路走来,千山万水,他曾以为看不到头,可如今终究是修成正果了!
闻意远喜不自胜,头一次没有前往云杨的院落,而是直接来到恰芳院外,一眼便看到院子里亭亭立在红梅花枝下的项庭真。她身着烟霞色配浅紫海棠刺绣的对襟长衣,身上披着玫瑰刺金边斗篷,在暗香浮动的红梅花树之下,犹如是清丽幽艳的花枝一朵,人更比花娇丽。
他兴冲冲地向她走近。她转身回眸,看到他踏着地上薄薄的积雪而来,面上带着欣悦的光彩,似乎有些微受到了感染,一时亦觉心绪大好,笑盈盈道:“你来了?听说今日是爹爹把你请来,不知是所为何事?”
闻意远迫不及待地来到她的面前,目光炽热地凝视着她,禁不住满脸的喜悦道:“庭真,你爹找我,八九不离十便是与议亲有关!谈太君在他面前为我说尽了好话,我估摸着,他是乐意与我闻家结亲的。”
项庭真心头一热,有温暖心扉的希冀汹涌而至,她抬眸看他,脸颊在不知不觉中绯红如枝头梅瓣,话语到了唇边,亦是柔曼软侬的动人:“不过是估摸着罢了,瞧你这高兴的样子,还没作实呢,你便这样忘形,要是到了下文定那日……”她言及此处,更是羞红了耳根子,垂首娇柔一笑,“要真下文定了,不是更欣喜若狂了?”
闻意远目光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我不会,我会在这几日开心足了,到下文定的那日,我要冷冷静静地来,有条不紊地做足规矩,让你爹满意,让他放心把你嫁给我。”
项庭真听他说得露骨,心下却似含了一坨蜜糖,甜腻腻地融化在了胸臆之内,面上只是含羞别过脸去,道:“哪有你这样的,你只管爹爹放心,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么?”
闻意远一下收敛了面上笑意,郑重其事地望着她道:“是了,庭真,你可愿意嫁给我?”
项庭真不意他真的会问,一时又是羞怯又是意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想了想,把系在腰间的一个百年和合荷花白玉佩取下,缓缓在她跟前单膝跪下,将那玉佩双手递给一脸讶异的项庭真,容神间是坚定到底的情深意重:“庭真,我愿娶你,许你一世温柔,敛你半世流离。你可愿嫁我闻意远为妻?”他停一停,脸庞上是浓不可化的柔情几许重,“我没有金马玉堂的望族家世,也没有爵禄高登的盛世功名,我无法许给你金玉满堂的荣华锦绣,我唯愿倾尽半生,为你遮风挡雨,若有惊,我来担,若有苦,我来尝。只余半生喜悦,是我送你的不离不弃。”
项庭真泪盈于睫,不是不动容,不是不心动的,她注视着他的脸庞,眼前是朦胧的,唯其如此,她还是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来自于他的脉脉温情,有着那样暖尽一心的包容,足可以为她带来永志不渝的毕生爱重。
与他一同走过了太多的路,或是荆棘满布,或是泥沼难测,她的心惊惶得久了,唯有他,方能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地。这样的相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深入了她的骨髓,连带心意,也在不知不觉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是多么渴望一口答应他,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她心下又微微打了一个转,是那潜藏在心底的不敢置信让她迟疑了。
原来,她还是害怕的,她惊惶的心还带着昔日的伤痕,她还没有痊愈,只不过稍微触碰一下,便能感觉到闷闷的沉痛,这样的沉痛惊醒了她,让她不敢沉溺其中,让她生生地将微弱的希望抽离了开来,这样的抽离,也是痛的,但却莫名地让她更觉安心。
她闭一闭眼睛,敛下泪意,轻轻道:“你先起来,可别让旁人看笑话了。”
闻意远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满腔的热情稍凉了一凉:“庭真,我不怕旁人笑话,我只怕你把这个当作笑话。”
她转过身去,身旁正是红梅花枝舒展清傲之姿,枝桠上有薄薄的雪霜,仿佛是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冰寒。她低低一叹,“公子,你不介意庭真的过去么?”
闻意远目光中的温情如冰天雪地中的点点星火:“不介意,不在乎。那是你的过去,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我愿意陪你慢慢走过,直至你把伤痛忘记。”
人非草木,教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她终有清泪滑落,低头望向单膝跪在地上的他,他手中的百年和合荷花白玉佩在日光下流转着晶莹的润光,如同是一颗真挚不可回转的心。她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