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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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竞芳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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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溥博目光从她额头上掠过,语气中带着关切:“妹妹为何受伤?”
项庭真面上微微泛起哀色,旋即又压了下去,安之若素道:“那日在灵若寺里拜祭先母,庭真愚鲁,失足从梯阶上坠落。不过是皮肉之伤,无甚大碍。”
“若只是皮肉之伤,倒是无碍,怕只怕,妹妹是心伤。”言溥博和声道,“先沈夫人去世时,本王正奉了父皇之命前往青州,一时没能亲身前来告慰妹妹,实是抱憾。逝者已矣,妹妹节哀顺变。”
项庭真眼眶微热,哽声道:“得王爷这一句关心,庭真纵然有再重的心伤,亦能走过去。”她抬头注视着他,满目的感激之情,“王爷今日亲自前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学琴一事,把白梅和绿梅安排在我身边,可是因为王爷听闻家父扣减我月例之事?倘若如此,王爷可算是用心良苦了。”
言溥博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转瞬便平静下来,微笑道:“正如你所说的,我不知项大人为何要扣减你的月例,只是你刚刚经过丧母之痛,身边不能没有侍候的人,我不知该如何帮你,便只好出此下策。”
项庭真听得他言语切切,一片情真,心底甚觉欣慰。当下便柔声道:“王爷公务繁忙,又正值立秋,时节干燥,怕会上虚火。庭真晓得几味秋令滋润的药膳,王爷若有闲暇,可到敝府品尝,若是不便前来,庭真只让白梅或绿梅给王爷送去便好。”
言溥博含笑看着她,轻轻颔首。
二人再度往前走去,一路相谈甚欢,直至将他送出了府门,项庭真仍亭亭立在门前未愿离去,目送着他上了轿辇,渐次远去后方返回。
言溥博待轿辇行远后,方吩咐道:“先不回府,到别苑去。”
他在别苑等待了两个时辰,项庭秀方姗姗来迟。她一下轿,便带着歉意道:“我才想出门,姐姐竟拉着我说话,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让王爷久等了。”
言溥博细细端详着她的左脸,道:“不妨事。那雪玉露果然使得,你脸上已经好全了。”
项庭秀抚着脸颊,低低道:“为怕旁人发现,庭秀都是深夜里才敢用,因是王爷的心意,也不舍得多用,每次一点,都觉得奢侈。”
他牵过她的手,“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若喜爱,便是价值连城,你若嫌弃,便是一文不值。你大可不必自轻自贱。”
她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又觉甜蜜,“不管怎样,王爷在我心里,都是世上唯一,什么都比不过。你给的东西,自然都是珍宝。”
他神色略略沉重,道:“如今朝堂正值风声鹤唳之时,我唯得谨慎应对罢了,在旁的事上也不能出岔子,否则……”他看向她,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柔声道:“只等大局定下,我必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妃子,再不让你过这种偷偷摸摸的苦日子。”他疼惜地握紧她的手,“我今日已经去过项府,让白梅和绿梅留在你姐姐身边。她们心中有数,会暗里保护你,你不必再担惊受怕。”
项庭秀垂下头,温婉道:“王爷有心,实乃庭秀之福。”她想一想,又抬头关切地望着他,“王爷不必太挂心庭秀,且保重自身便好。”
他深深凝睇,轻轻抚上她的发髻,青丝柔软如云如雾,他想起一事,不禁问道:“上回给你的卷须簪,为何总不见你戴?莫非你不喜欢?”
项庭秀面上一沉,只支吾不语,耐不过他再三追问,她方期期艾艾道:“那簪子,太过贵重,以庭秀的身份,实在是不能相配……被旁人看到,只会惹来思疑。”
言溥博皱一皱眉,“那卷须簪虽然做工精细,却非十分贵重之物,你戴着正好,旁人如何会思疑呢?”
项庭秀叹息道:“可是姐姐说,那簪子做工巧夺天工,乃为宫廷司珍房所出……”言及此处,她方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噤了声。
“你是说,思疑的人是你姐姐?”
她面露难色,抿紧唇不敢再说。
他看她如此情状,已是明白,想了一想,冷声道:“纵然我眼下无法给你一个光明正大,可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受尽委屈。你姐姐这边,我自会有法子让她不再多管闲事。”
项庭秀颇为心惊,忙拉着他劝道:“说到底,理亏的人是我,王爷千万不要归咎于姐姐。”
言溥博脸色稍缓,拍一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姐姐这边,我自会小心处置。”


 第六十七章 卷须簪

“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
项庭真这一天一夜,满心满脑都是这首吕本宗的《木芙蓉》。她特取来了一张崭新的缎锦,细致地压在绷架上,再用足了一个时辰挑出几络颜色沉稳的丝线,方开始绣上小池南畔的木芙蓉花样。言溥博的衣袍多为蓝、青、灰、绛红等色,她特意选了这茶白色的缎面,就是想着既能突出花样,又不压了衣袍的颜色,做荷包或是香囊都是最好不过的。
白梅和绿梅来学琴并非二人一起,总是一个先来一个后到,仿佛是有意岔开,总有一人可以在外头,也不总是留在恰芳院里,偶尔出去一趟,又无声无息地回来。项庭真本来没存了要使唤她们的心思,因此也不去在意她们的行踪。
这日一早,却有人来通传,说是内廷散秩大臣袁武的夫人孔氏到临府中,有事访见项庭真和项庭秀两位姑娘。一时姐妹二人不知端的,忙整了衣衫便迎了出去。
那孔氏正坐在前厅等候,身上是一袭重莲紫的团纹褙子,下着墨绿马面裙,衣着虽并不是十分华贵,只百合髻上的玉环同心七宝钗、莲纹赤金镶玉压发,并一双环金珊瑚珠子耳坠彰显出了从二品大员夫人的高雅贵气。
因项景天和项云柏二人均不在府中,便由庄氏出面接应贵客,待得二位姑娘前来,孔氏也不等庄氏引见,径自起身拉过了项庭秀的手,亲亲热热道:“原来你是项大人家的闺女,要是早点告诉我,倒不必费这般周折才把你寻着。”
庄氏心中暗奇,只笑道:“敢问孔夫人,这究竟是何缘故?”
孔氏笑道:“我与她曾有一面之缘。那日我在如意斋试戴新造的簪子,不曾想旧患复发,昏厥在地,幸亏有姑娘在旁照料。咱们本是素未谋面,她却心细如尘,不辞劳苦地照顾我,直至我醒来无恙,我一睁眼瞧见她,就觉得我与她有缘,为了报答她,我便将那新造的云脚珍珠卷须簪赠予了她。倒是忘了问她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她转向项庭真,又道,“前不久项三姑娘可是曾向外间打听,有没有一位夫人丢了这卷须簪的?我听闻消息,便猜想救我的该是这家的姑娘了,直待多番打听,我才敢确定必是项家的六姑娘无疑。”
项庭真有点始料未及,目光落在项庭秀脸上,只见六妹妹此时正含羞带怯地垂着头,看不清端倪。她心下存疑,面上只不好露出来,遂客气笑道:“听孔夫人这般说来,那般贵重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竟是夫人赠给我家六妹妹的?原来,我六妹妹曾经有此义举?我从来没听妹妹提起,直到今日方得知此事,真可谓后知后觉,没的让夫人见笑了。”
项庭秀眉心一跳,忙抬头对姐姐道:“当日我没有如实告知,全因生怕姐姐怪罪我在外多生事端。孔夫人毕竟是内廷官员的内眷,我不知如何拿捏分寸,便只好压下不提。”
孔夫人微笑道:“我瞧着六姑娘性子极为温顺,因一时顾忌不敢如实相告也是有的,三姑娘你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她,否则,本夫人真是不该寻上门来,原想报恩,却生生连累六姑娘遭责了。”
项庭真听她们话已至此,便也不再往下追问。
孔夫人道:“那卷须簪原是我送给六姑娘以作答谢的,既然现下簪子在三姑娘手中,那便劳烦姑娘把簪子取来,好让我亲手为六姑娘戴上罢。”
项庭真略略迟疑了一下,方亲自返回房中将那云脚珍珠卷须簪取了来,交到了孔氏手里。
孔夫人把项庭秀拉到跟前,把那枚簪子小心地插进她的发髻中,含笑道:“六姑娘戴上了这簪子,便是本夫人的忘年之交了,来日本夫人必会在家中设下宴席,邀请六姑娘前往,自此六姑娘便是我袁府的上宾。”
如此一番话,听在项庭真和庄氏耳里,等同昭告,昭告项庭秀自此不再是全无根基的卑微庶女,昭告项庭秀以后的身份地位,不再如以往。
项庭秀满面惶恐,不安道:“夫人言重了,庭秀万万不配……”
“你配得上。”孔夫人笑着道,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庄氏别具深意地看向项庭真,笑道:“真真是意想不到,想六姑娘平日在府里最是安静内敛,原来在外头竟有这般的际遇,又是那样的善仁心肠,真教咱们刮目相看。”
项庭真不是不明白庄氏的意下所指,当下只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落在项庭秀发髻上的卷须簪子上,沉默不语。
待孔夫人离去后,庄氏冷笑着站起身来,缓步往厅堂门外走,一边讥诮道:“后知后觉倒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不知不觉。还有多少心思藏着掖着,只有自个儿才最为分明了。”
项庭真冷眼看着庄氏远去,方转头望向项庭秀。项庭秀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道:“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无意瞒你,孔夫人之事……我真的……我当初不讲,只是不想你多心,我不晓得她竟会寻上门来。”
项庭真只是平静着神色,淡淡道:“你救了孔夫人,她上门致谢,原是好事。你没有错。”
项庭秀眸子里满是惴惴不安,一时无言以对。
这一日里,项庭真便没有让六妹妹过来陪自己做绣活,独自在屋子里绣着荷包,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绪不宁,好好的一幅木芙蓉,几处都绣坏了。她索性放一放,行出屋外去透透气。来到前院,看到那木芙蓉迎风招展,分外美丽,她怔怔凝视,出神片刻后,回头唤身后的元香道:“你过来,仔细听着,你这就出府去,替我去问清个究竟。”
元香道:“姑娘只管告诉奴婢该上哪儿,奴婢马上就去。”
项庭真心下犹疑着,须臾,才想开口说出“翰林院庶吉士汪家”,忽见前方大门进来数人,为首的正是项庭沛,只见她手捧着一个长形的物事,用深黑的布帛遮蔽,并不知是何物。身后那跟随的正是白福家的和几个掌事的媳妇。她们匆匆过去,前往的方向正是项家祖祠。


 第六十八章 灵牌

项庭真满腹疑虑,上前去扬停了一个小厮,问道:“大姑娘这是所为何事?”
那小厮打了个千儿,回道:“回三姑娘,老爷和大姑娘今日要替先安姨娘立牌位,这不,吉时快到了,奴才先过去听候差遣。”
项庭真闻言,一下愣住了。想母亲生前不惜与父亲反目,不允安氏的灵位入供项家祖祠,父亲本已作罢。不曾想眼下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和庭沛竟要替安氏立牌位,这分明是对母亲的大不敬。
思及此,她心下怒不可遏,遂疾步往祠堂而去。
到得祠堂,一眼看到项景天负手站在堂中,项庭沛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边上族中司礼的老者正要将灵牌置放在供桌上。项庭真见状急急奔了进来,高声道:“住手!”
众人闻声,讶异地回过头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项庭真身上。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司礼者身旁,一把夺过灵牌,道:“为妾者,进门时需得元配首肯,方算是名正言顺。我娘生前并不允许安氏进门,爹爹,此事你是知道的。”
项景天面上一沉,低喝道:“放肆!项家列祖列宗面前,你休得无礼!把灵牌放下!”
项庭真不是不知此举实在有失分寸,但是父亲要为安氏立牌位已是势在必行,眼下她可以为母亲做的事已是太少,倘若再不能在安氏立牌位一事上尊重母亲意愿,她于心难安。一时立定了念头,倒是无畏无惧,只迎着父亲严厉的目光,道:“正是在项家列祖列宗面前,女儿才敢为娘说一句公道话,娘生前坚拒安氏入门,必定有她的道理,求爹爹三思!”
项庭沛缓缓站起身,哀然道:“妹妹,太太为何坚拒我娘进门,难道你不是心知肚明么?爹爹如今让我娘灵牌入供祠堂,本的是慈悲之心,他不忍我娘孤魂飘零,方给予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妹妹何必要跟一个不在世的人过不去呢?”
项庭真冷冷盯着她,道:“当年的是是非非,我无从可考,我只知遵从我娘的心意。”她顿一顿,鄙薄道,“当日姐姐你一副明理模样,前来告知你放弃替安氏立牌位,口口声声只说为了顾全大局,怎的到了如今,却又求爹爹大发慈悲了?原来从一开始,姐姐便是心口不一。”
项庭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眼含委屈地望向项景天。项景天低咳了一声,道:“为沛儿的娘立牌位,是我的主意,与沛儿无关,你休得在此无理取闹。”
项庭真手里紧紧抓着那灵牌,压下了心头的怨怒,语带恳切道:“爹,女儿知道不该在此失了礼数,可是,现下母亲的七七之期才过,便要替安氏立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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