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皆大惊失色,惊呼声甫起倏止,人人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小夭道了一声:“走!”迅疾策马而去。
殒惊天心中长叹一声,滋味百般,却也只能策马随之而去。
两骑所到之处,众人赶紧为之闪开一条道来,但很快又重新聚拢,不弃不舍。
此时,整个坐忘城已是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照亮了天空,仿佛夜空的一角已在熊熊燃烧!
小夭、殒惊天策马直奔向南门!
南门纵有如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也是毫无用处,只能被迫大开城门。
小夭、殒惊天一前一后驰过铁索桥后,拨转马首,面向坐忘城。
战传说、石敢当及众人皆担心对方言而无信,所以一直不远不近地追随在两“黑衣人”之后。
此时,殒惊天父女二人隔着滔滔江水与坐忘城千军万马隔桥相望。
望着亮如白昼的坐忘城,殒惊天仿如置身噩梦中,不知此事最终是如何收场。
小夭却没有她父亲那么多的感慨,她低声对殒惊天道:“爹,袋子里是一只被绑住了嘴的老羊。”
殒惊天一怔!
却见小夭将那只鼓涨布袋自马背上解下,将之一扔,“扑通”一声,正好扔在了索桥上。随即对父亲殒惊天道:“快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殒惊天何尝不知?事到如今,堂堂一城之主竟已别无选择!
他一拨马首,苦悲剑狠狠地在马臀上拍了一记,将难以言喻的恼怒皆发泄于身下的坐骑上。
一声长嘶,双骑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而铁索桥对岸却是一片混乱!
有几人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向那正在索桥上蠕动颤抖的布袋疾冲过来,因为索桥两侧只有铁链,布袋很容易落入江中,江水滔滔,若被缚的小姐落入江中,焉有命在?所以众人皆欲在第一时间救下小姐!
但忙中出错,铁索桥太窄,几人争先恐后,顿使索桥一阵摇晃,那布袋一下子滚向一侧。
几人立时吓得齐声惊呼,不敢动弹!
这时一个人影越众而出,如轻羽般向铁索桥对岸那布袋飘掠而去,途中轻点一铁索,再遥遥掠出,身法美妙无比,让人叹为观止,铁索桥更是纹丝不动。
那快捷绝伦的身形掠至桥头,伸手一抄,已将“小夭”带得飘飞而回,直至离江边二丈外,方安然落地。
出手之人是坐忘城东尉将铁风!
直到这时,对岸方响起万众欢呼之声。
铁风立即将布袋解开。
在解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神情一下子呆住了。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我们上当了!”
坐忘城数里外的一个小山岗上,小夭与殒惊天面向坐忘城的方向席地而坐。他们的坐骑已按照小夭所谓的“瞒天过海”之计,被他们驱向另一个方向了。小夭声称,这样可以利用马蹄印将追赶他们的人引开。
殒惊天当然知道真正的追踪高手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由蹄印的深浅判断出马是否负人而行,而坐忘城有此能耐者不下百人。不过殒惊天也懒得向小夭说明这一点,他是城主,就算能瞒过所有的属下又如何?
也许,事情一开始,就错了!
但殒惊天自忖绝非浑噩者,否则也不能如此备受城民拥戴,事实上细细思忖,除此之外,他的确已别无他路可行。
坐忘城遥遥在望。
殒惊天心中极不是滋味,经历无数风云突变的他,尚从未处于如此尴尬之境!
小夭却仍沉浸在对自己计谋成功的喜悦之中。
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道:“爹,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想到要杀将此剑交与我的人 ?'…'”
殒惊天答非所问地道:“爹不会再有杀他的念头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何况他的武功也未必在我之下。”
小夭好久未出声,半晌方低声道:“难怪他身边的女子那么美。”
殒惊天为女儿此言大感奇怪,道:“他身边的女人与他的武功高低有什么关系?”
小夭道:“当然有关系了。英雄与美人总是连在一起的,那位美女姐姐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了,她怎么会与一个平平庸庸的人在一起?”
殒惊天怔了怔,忽然哈哈笑道:“看来,小夭真的长大了。”
他的眼中有了慈和之色,接道:“但武功高的人未必就一定是英雄。不过,这个年轻人倒颇具侠义,他认定是因为他将这把剑交给你才连累了你,所以一心要杀败我!没想到年轻一辈人中,竟有如此高手,他的剑法修为足以跻身乐土十大剑客之列,今日我与他一战,决不轻松!”
小夭似乎有些出神了,喃喃地道:“是……吗?所有的人都认定战传说今日必死无疑,唯有他一人独持一见,这人好不古怪……”
殒惊天被小夭的话提醒了,抬头望了望夜空,声音低沉地道:“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明日了。”
小夭不由也看了看夜空,忽然“扑哧”一笑,道:“若是战传说真的能再次逃脱性命,那么我就可以赢得不少银两了,不过却要输给他半两银子!”
其实,这事根本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但小夭却的确笑得很开心,似乎在她眼中这就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一件事。
殒惊天本是心事重重,此时却被女儿的笑容所感染了,他明知故问地道:“他是谁?”
小夭道:“就是……啊,爹你是明知故问!小夭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当然只好这么称呼了。”
殒惊天望着似喜似嗔的女儿,忽然发现平时如野小子般的她,此时却有了柔美的一面,他心中不由为之一动,若有所悟。沉思了片刻,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道:“小夭,爹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夭惊讶地望着父亲。
只见殒惊天小心翼翼地自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个以牛皮制成的袋子,只有巴掌大小。随后,他又从牛皮袋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丝帛,慢慢地在岩石上展开。
丝帛上画着的是一个人像!
小夭只看了一眼,便“啊”地失声低呼出来!
丝帛上的人像虽只有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小夭一眼便看出所绘人像赫然是昨天押下那怪剑的年轻人!
她也不明白为何见了此人的画像后,她会如此吃惊。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诧异地道:“爹为何要将他的容貌描绘下来?”
“绘此画像的人并非为父,而是另有他人。”殒惊天道。
“是谁?”不知为何,小夭感到有些紧张。
“……我也不知绘此画像的人是谁,而将这帛画送至我手中的人,则是皇影武士!”
“皇影武士?”小夭失声惊呼道,“那……岂非等于说这是冥皇的旨意?”
殒惊天缓缓点头,道:“皇影武士仅有十人,但护驾冥皇时所起的作用决不逊于千军万马!皇影武士无一不是宗师级高手,不过他们身份特殊,很少有人能知道他们的底细。因为他们是与冥皇最接近的人,冥皇出现在任何场合,左右必然有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形踪诡秘,神出鬼没,就如同是冥皇的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存在的影子,故有皇影武士之称。他们可谓是冥皇的左膀右臂,绝顶机密之事,冥皇皆交与皇影武士去办。他们虽名为武士,其地位却甚高!”
小夭愕然道:“此人究竟为什么触怒了冥皇?”
殒惊天苦笑一声,道:“个中原因,皇影武士守口如瓶!而且还要爹严守机密,不得让其他任何人知晓追杀此人是谁的旨意,一切皆要秘密行事。所以爹要制造你被劫走的假象,以便有一个搜查全城的理由,却又不会让人起疑。”
小夭骇然道:“那……岂非就是要爹设法暗杀他?”
殒惊天缓缓点头,道:“当时皇影武士除了将这幅帛画交与爹之外,只说被追查者手中极可能有一柄奇剑,剑内隐约可见十三颗骷髅暗纹,极易辨认。此人有逆天大罪,近日恰好在坐忘城一带出现,一旦遇见,立即将之诛杀。”顿了一顿,他又接道:“但此人既然有逆天大罪,又何须令我不得将此事泄露?当然,冥皇以大冥乐土大业为重,为了大局,有时不得不对乐土万民有所隐瞒。为父身为乐土六大要塞的城主之一,不至于目光如此短浅。只要为父奉命行事,便不会有诸多枝节,但不知为何,为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小夭道:“爹为何不向皇影武士问及追杀此人的理由?”
“军令如山,不必有什么理由。爹也只知效忠冥皇,捍卫大冥乐土秋千大业……可是,若让爹不明不白地杀人——尤其是杀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才,爹亦难以做到。”殒惊天喟然道。
“那么,爹准备如何向冥皇复命?”小夭道。
“冥皇十分圣明,也许下此令是一时为奸人所蒙骗。爹欲择日朝见冥皇,陈明其中原委,同时弄清这年轻人所犯的‘逆天大罪’究竟所指何事,其中是否另有曲折。”
“会不会是……皇影武士假传冥皇之令?”小夭鼓足勇气提出这一猜测。
殒惊天断然否定道:“绝无可能!皇影武士除武功卓绝之外,更是冥皇千挑万选出来的绝对忠诚不二者,怎会假传冥皇旨意?”
小夭心道:“爹既然如此想,自是再好不过了,也就无须不明不白地与那人拼得两败俱伤了。这些年来,爹深得冥皇器重,相信冥皇定不会轻易怪罪爹。”
而殒惊天的心情却没有小夭这么轻松,他比小夭想得更多、更远。
小夭道:“现在我们该何去何从?”
殒惊天不假思索地道:“返回城中,不过——只是你先返城中,爹要即刻起程,前往京师,面见冥皇。”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一旦坐忘城万民发现爹已不在城中,会更为人心惶然,所以你应尽快返回城中,当然是以真实的身份返回。众人必然会询问你何以突然消失又离奇安然返回,你只需说的确是被爹的一个仇家所劫持,且此人早在坐忘城封城搜查之前就已逃出城外。而在南尉府出城的黑衣人及救黑衣人的骑士,不过是那劫持者的同伙,他们进入南尉府的目的,就是要让坐忘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要追查的人尚在城中……”
小夭接过话头道:“唯有爹未被这一雕虫小技所蒙骗,就在对方以为计谋得逞之时,早已追出城外,将我救下,而劫掳我的人却负伤而逃。爹让我先返回城中,而自己则继续追杀那罪不可赦的逆贼——对不对?”
殒惊天拍了拍小夭的脑袋,赞许道:“还算聪明。如此一来,爹可以秘密前往京师,而坐忘城不用再费时间精力搜寻你,也不会为我担忧了。”
小夭做了俏皮的鬼脸,道:“没想到爹骗人的功夫竟也如此高明,伯叔叔他们听我一说,一定会自叹:惭愧,惭愧,城主终究要胜我等一筹,不会被人轻易蒙骗。”
殒惊天微微一笑。
小夭目送父亲下了山岗,踏上通向京师的路,并渐渐消失于夜幕中后,方离开山岗,向坐忘城返回。
返回途中,她将身上的一袭黑色夜行衣脱下,用刀掏出一个土坑,将之埋于土坑中,随后又将自己的发髻弄乱,用刀在衣襟上划开几道口子,心道:“见我这模样,想必再也不会有人起疑了。”
顺着来时的路走了二三里后,坐忘城再度进入她的视野中。远远望去,坐忘城依旧是灯光通明。
此时小夭与坐忘城南门已相去不远了,却未碰见任何人,不由暗暗奇怪,忖道:“难道我与父亲逃出南门之后,所有的人竟然都就此放弃了吗?不可能!谁都能想到若不立即对我们尾随而追,时间拖得越久,再要追踪,那成功的希望就极为渺茫了……”
正思忖间,忽闻半里之外有人振声呼道:“你们分道而行,只要在两翼各据一高点,不使其遁走即可!”
小夭闻声一喜,暗道:“总算来了,不过未免迟了一些……”
心念未了,倏闻“哗……”的一声,与她相距不过四五丈远处的一棵矮松树突然闪现出一片夺目银芒,松枝断碎无数,如乱雨般纷洒,一个人影蓦然掠过,身行快如惊鸿。
小夭心头一震,愕然忖道:“好快的身法!”方才呼声尚在半里之外,没想到即刻便有人冲至身前,无怪乎小夭会如此吃惊。
一惊之余,她立即回过神来,大声道:“不用追了,我已被爹救回!”
这一次,她自然未再伪装口声,而是以她自身又脆又亮的嗓音高呼。
她的呼声突如其来,倒使正向她全速掠来的人吓了一跳,立即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凌空强拧身形,“嗡”的一声,手中一道银芒倏然弹闪而出,“当”的一声,他身侧的巨岩顿时火星迸射,如同一道火龙,此人亦借此化极动为极静,倏然止步!
小夭继续道:“……将我劫掳而去的人十分狡猾,他早已将我带出城外,却指使其同党在城中出现,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幸好我爹英明,未被他们蒙骗,在他们自以为计谋得逞之时悄然出了城,将我一举救下……”她将自己与父亲商定好的话全说了一遍后,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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