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和绿鹗逃出九龙帮的石牢,那时吴浩堂主还关在石牢里,怎会关在这里,并被折磨成这样子?他一向敬重吴浩是条血性汉子,不由流出泪来。
吴浩两眼垂闭,牙关紧咬,只是不答。
柳天赐欲为吴浩揩去脸上血污,手指刚触及到吴浩脸上,便像被蜂蜇了一般,倏地抽回,他只觉得吴浩的脸似铁匠炉中被烧红的铁板,滚滚烫手,再摸他的手臂,又觉得冰凉,心儿怦怦直跳,暗道:我和绿鹗逃走,吴大哥不知受了阮星霸多少酷刑拷打,幸好今天偶然遇见,要不然,谁知道被关在这里!
见一条刚猛爽直的硬汉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柳天赐忍不住流泪道:“吴大哥,你被阮星霸害死,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只是现在我也困在这石窟内,再说我还得查清阮星霸的阴谋和郭震东的下落。”
正当他哭着诉说时,突然听到石窟间有人呵呵笑了几声,接着一个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说道: “少侠且莫悲伤,吴堂主并未命绝。”
柳天赐吓了一跳,这石窟中还有别人,从说话人的语气来听,并没有恶意,转身回望将石窟四壁搜寻了个遍,也未见有人影,沉了一下,大声问道:“喂,是谁在跟我说话?”
空旷的石窟只听到声音的回响和自己的心跳,良久,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老朽玉面龙王,请少侠过来说话。”
柳天赐一怔,心道:玉面龙王,怎从未听人说过!问道:“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就在你身旁洞窟中,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顿了顿,那声音叹了一口气又道:“少侠且莫动怒,不是老朽架子大,故意失礼,实因我身子有些不便,才不得不请少侠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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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赐提着气,迈步走进那说话的石窟,这间石室与关吴浩的那间石室不一样,比那些石室大约数倍,四周石壁上布满了石匣,每个石匣上都贴有便笺,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石室中间有一宽大的石案,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地上放着药锄、药铲、药臼等各种用具和一筐筐草药,浓烈的药味混杂着霉湿气弥漫全室,令人透不过气来。
除此之外,紧靠石壁还放着一张宽大石床,床上置一石几,几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盏油灯,灯火昏黄,火舌吞吐摇曳,映得四壁暗影幢幢,石床上,盘膝而坐一个华发老人。
奇怪的是那老人身材瘦小却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肌肤滑润晶莹,脸额上一丝皱纹全无,满头白发似高崖悬瀑,披垂身后,一蓬银髯似雪岭飞丝,飘曳过腹。
他整个身高不过三尺,发须却四尺有余,身穿着白衫,凝坐不动,便似一个玉雕雪浪一般,全身除了一双眼睛,无处不白,两眼像两个深陷进去的黑洞。
那老人面对着柳天赐,嘴角抽动了一下,笑了笑道:“老朽多有得罪,还请少侠见谅。”
柳天赐见他容貌稀奇古怪,初时尚心跳神慌,待见他并无歹意,才稳住神,恭敬说道:“晚辈柳天赐见过前辈,前辈可是传说中的炼丹神仙。”
“柳少侠尽可放心,老朽并非是什么神,与你一样,是个凡夫俗子,而且还是个难以视物的瞎子!”
柳天赐定神细看,果见老人的眼里只是两个黑洞,并无眼珠,心想:这人也真够凄惨,一个人关在暗无天日的石窟里,还是个瞎子,不觉有些可怜他,不知他在这石窟里干什么!
“请问柳少侠果真是日月神教的么?”那老人问道。
柳天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说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那老人一呆问道:“柳少侠此话何意?”
柳天赐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被假向天鹏封为日月神教的教主,讲了一遍,老人一阵默然,说道:“想不到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这可是一场大的武林浩劫,唉,二十年了……”
柳天赐吓了一跳,说道:“前辈在这里呆了二十年……”
老人面色神伤地点了点头,柳天赐道:“那前辈怎么不走出去?”
老人苦笑了一笑,撩起白衫,说道:“少侠请看。”
柳天赐凑过头去,定眼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天啊,老人的下身,齐大腿处已被斩断,光秃秃的只系两截白骨,叫人看了触目惊心,愤愤道:“谁对前辈这般残忍?”
老人道:“自作孽!”
柳天赐道:“前辈可有什么错?”
老人道:“罪咎难逃,这也许是佛家所讲的因果报应,这石窟迷宫是我修的,路径我也了如指掌,即便我双腿被人斩断,但凭我多年的修为,若要脱离此处,也绝非难事。”
柳天赐心想:这老人虽眼瞎腿断,但人还是蛮乐观的,自己寻自己开心。
老人见柳天赐沉吟不语,就笑了笑,突然间双肩一抖,拔身而起,两臂如翅,凌空一跃,像鸟儿飞将起来,只见他疾似鹰隼,又似一道银色闪电,在石室中来往穿梭,凌空翻卷,上下飞腾,就算是天下轻功独步的无影怪和神偷怪也难以做到,叫人看得咋舌,叹为观止。
那老人展示了神功,倏地双掌往那石壁上一按,弹回石床上,盘坐下来,面不改色,气不涌,脸上神情颇为得意。
柳天赐目睹老人的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感武学一路,学无止境,这才相信老人所言不虚,好奇道:“那你为何不走?”
老人伸手抓起一团黑线,举到灯前,说道: “这是天龙索,我被它锁住,只能在石室里运动自如,但要离开是不行的。”
柳天赐见那黑线细如油丝,乌光闪亮,非金非铁,走到近前细看,果然见那黑线穿透了老人的琵琶骨,一头没入他身后的石壁中,奇道:“就是这根细钱将你困住?”
老人点点头道:“这天龙索乃是用天山冰蚕吐的丝与金线制成,柔似棉,硬如钢,便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子也斩它不断。”
柳天赐道:“是谁对前辈如此惨忍?前辈告诉我,我一定替前辈报仇。”
老人面色大善,点了点头,把手一招,说道:
“柳少侠,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柳天赐毫不犹豫凑过头去,陡然间,那老人右手箕张,五根鸡爪似的铁指,倏地扣住了柳天赐肩头大穴,将他提了起来。
这一陡变太突然,使人防不胜防,柳天赐大惊,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要穴被制,惊问道:“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老人将他提上石床,放在自己面前,左手中指点住他的“神庭穴”,厉声说道:“娃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柳天赐不禁也怒了,大声道:“没有人派我来!”
“好小子,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出实话的,我今天让你尝尝老夫天玄冰指,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说着运起玄功,左手中指微微颤抖,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从柳天赐的“神庭穴”透入他的小腹。
柳天赐只感到一股极阴极寒的真气,由“神庭穴”进入身体,随着血液,传入他周身经脉,整个人只觉得像掉进了冰窟一般,血管似乎要冻僵,石室的苔藓结了一层薄冰。
柳天赐大惊,忙运起龙尊内力与之相抗,这玄冰功如此厉害,龙尊内力纯厚无比,渐渐地那老人发生的太阴奇寒,已被柳天赐身上的龙尊内力驱散消溶。
时间长了,柳天赐不但没感到痛楚,反而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人有些疲倦,过了一会儿,竟慢慢合上双眼,酣然入梦,轻轻地打起呼噜来。
老人听到鼾声,顿感大奇,玄冰指是他当年仗以成名的绝技,便是名噪江湖的内家顶绝高手中了他的魔指,也会奇寒彻骨,用不了多久应变成一具僵尸,所以,当年他横行江湖之时,不知有多少人毙于他的指下,江湖上提起玄冰指,无不胆寒色变。
第七章 天玄冰指
可今天,他虽不想伤害柳天赐,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武功根底,没想到自己功力已发到半成,小娃竟浑然不觉,自己至阴至寒的真气仿佛流入了一个火的海洋中一般。
不知睡了多久,柳天赐醒转过来,睁眼一看,只见洞内灯光昏黄,那老人坐在石床上,一动也不动,柳天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两个哈欠,只觉得体内气血充盈,精神百倍,喊了一声:“哈,好舒服!”
那老人正在低头沉思,闻声转过头来,笑了笑道:“你醒了么?”
柳天赐见老人刚才还要杀自己,转眼又对自己笑眯眯的客气,心中不明所以,心想:这人怎这般古怪,没好气的答道:“醒了!”
那老人道:“柳少侠生气了,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多加提防,现在,我已知柳少侠体内正气浩然,决非他们派来套我算计我的奸邪小人,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柳少侠的内功可谓登峰造极,就算当年的龙尊也超不过你的,哈哈,中原武林应该有望了。”
柳天赐觉得老人高深莫测且古怪异常,时哭时笑,时而大笑,叫人莫名其妙,老人似乎满心欢喜,神色之间全是说不出的欢愉,哈哈大笑后,沉声道:“柳少侠,老朽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肯相助?”
柳天赐道:“我柳天赐出得了这个石窟,一定会带上前辈的。”
那老人摇了摇头道:“老朽已形同朽木,早已无出去的想法,只是心意未断……”
老人说着突然顿住话头,沉声问道:“柳少侠,你可知这儿是什么地方?”
柳天赐道:“九龙帮竹园禁地密室。”
老人道:“柳少侠年纪轻轻,却负有绝世神功,如果不是机根聪慧和机缘太重,是绝不能有这般造化,可以说是一个武学奇迹,我有事相托,是因为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不过、我得先将我从前讲与你听,让你对我有个了解。”
老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缓缓说道:
“我叫黄朝栋,是九龙帮第十七代帮主,江湖人称我为玉面龙王。”
老人似乎知道柳天赐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道:“你莫看我现在这等模样,年轻时,我的确长得魁梧英俊,风流潇洒,是江南第一的美男子!”
老人沉了一下道:“不怕柳少侠笑话,说来惭愧,我年轻时,只因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被人誉为江南第一美男子,且武功精纯,名声远震,颇受风流女子喜爱,我亦因此而自负,整天飘飘然,到处留情,终日沉缅于酒色犬马之中。”
老人的话带着深深的追悔,又道:“我虽与不少美貌女子有过往来,但那也只不过是贪一时之欢,做个露水夫妻,古人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只怪我当时没这么想,反而为得到绝色少女的青睐,主动投怀送抱,而感到洋洋自得,我究竟和多少女子合欢过,也难以记清,然而,我一生真正娶过的妻子,算来仅三个女子!”
老人叹了一口气,幽然神往道:“我的第一个结发妻子就是江湖上人人憎恶而又闻风丧胆的神偷怪齐碧柔!”
柳天赐惊道:“神偷怪齐碧柔,是你结发妻子?”
老人点点头道:“碧柔原本是一个忠厚善良、温柔贤慧的好女子,她不但长得国色天香,而且武功也出神入化,是我前代齐帮主的女儿,我们俩是同门师兄妹,自幼青梅竹马,天天在一起,初谙世事,便两情相许,后来由于我的武功在九龙帮最高,被齐帮王任命为第十七代帮主,同时我和碧柔结成连理,成了夫妻。
“后来,我们夫妇联袂江湖,白马红衫青霜剑,纵横江南,广结武友,所到之处,无不使人艳羡。”
柳天赐也有些羡慕,忍不住问道:“那后来你们怎么分手了?”
老人出了一口长气,说道:“都怪我,碧柔与我结发情深似海,我与她结了连理后,风流依旧,还与外面的女子有交往,碧柔知道后劝了我几次,见我仍不思悔改,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我和叶姑娘的情意已是到了刻骨铭心,不能自拔之境,便是一日分开,我也会痛苦得要死,从此不再理会教务,成天跑到妓院和叶姑娘在一起耳髯厮磨,过了一段露水夫妻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碧柔师妹将我俩当场抓了,碧柔挥剑要杀了叶姑娘,说她毁了自己不说,还将九龙帮的几百代基业给毁了。
“叶姑娘反而比我镇定,对碧柔师妹说道:‘齐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并看不起我,不过,奴家虽然自幼陷身青楼,但我并不是不知廉耻之辈,只是被人所迫,奴家一个弱女子,无力抗争罢了,这些年来,我虽身在青楼,却从未自甘下贱,未曾让他人染指,所以,为了保住清白女儿身,我吃尽了苦头,如今幸遇黄大哥,将我视为知己,我才以身相许,我爱黄大哥胜过爱我的生命。如今事以至此,望姐姐网开一面,成全小妹,答应将我留在黄大哥身边,奴家甘愿为姐姐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终生服侍姐姐和黄大哥,以报黄大哥对我的知遇之恩。
“男女之事是自私,决不能容进一粒沙子,碧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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