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了。白冰魄以前说她是谷主面前得意的红人,还要继承谷主的衣钵,但我没想到是这么得意,我和谷主面面相觑,谷主哭丧着脸叫嚷:“是我救的是我救的还不行吗!放开,放开你这妖女……”
白冰魄眼神凶了凶:“你叫我什么?”
谷主委屈地伸手护住脑袋:“妖女娘娘……”
白冰魄松开了抓着谷主的手:“这还差不多。”她随后瞥我一眼:“小臭丫头,你叫什么名,我之前听着血沧澜喊你什么‘小气’,果然孟翀就是没有心性,收徒弟也收个小气的。”
这人不是白冰魄,我总算反应过来了。我客气地询问:“这位恩人,您贵姓啊?”
谷主接口答到:“这是我们药王谷首席女弟子,白冰魄,白冰魄,天下第一美人你知道么,来来来,冰魄摘了面纱……”
假的白冰魄伸手不耐烦地把他推出去,定睛瞧着我,我望了她一眼,脑子里就有些眩惑,这是身子没好的症状么?
她用更加眩惑的声音说:“我,现在就是白冰魄,但过一会儿,我可能是沙老娘。小气,你跟我来。”
我呵呵笑了两声:“我叫秋小七。”
药王谷里有四季谷,春夏秋冬四时风物聚在谷中,分成了四季。春谷常青,花花草草好不热闹,是谷主带领众弟子每日练广场舞的地方;夏谷倒是和春谷没太大不同,只是种的花草枝繁叶茂了些,最主要的是,这花草不知道有什么异味,常人是闻不出来,但就是招蚊虫,晚上在这里呆半个时辰,身上便会长满大包,所以平常没什么人来;秋谷千树万树的红叶泡过了药水,是永生不腐的。
药王谷主薛女王就住在这片浇了药水的秋谷,传说谷主在这里闻到永生药水的味道,就会思如泉涌,各种疑难杂症迎刃而解,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在往后的许多时日里,是几乎不出秋谷的。我有时以为他死在里面,但假的白冰魄一叫,他却会应声而到听从吩咐,我不禁更加纳闷这假的白冰魄是什么大人物。
如果这个妖媚的女子在药王谷假扮着白冰魄,那么真的白冰魄在哪里?
假的白冰魄将我带到了离春夏秋谷都偏远的冬谷里,冬谷奇寒无比,我一进来便直打哆嗦,但假的白冰魄却适应得很,她走到宽敞的屋子里,在正中的座上一歪,闲适地合上双眼。
我以为她睡着了,正打算偷偷溜回去问问老谷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有一粒石子打在我腿上,我登时便给她跪了下去。
她没有睁开眼睛,但判断我的位置却很准,我咽了口唾沫,问她:“恩人要是困了,我就先退下,嘿嘿,恩人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吩咐我,我这条命也是恩人给的,嘿嘿。”
她带着困意呓语:“你命是我的,理应当听我的是没错,不过……你既然活过来,还是要好好想想,你要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我要报仇!”
我一定不能放过血沧澜,他杀了我师父,又几乎杀了我,我要是让他活着,上对不起师门下对不起自己,在旁还对不起叶痕……想到叶痕,心里有些酸楚,液体涌上眼眶,我抬头望了望恩人,还是忍住了。
她这才微微地睁开眼睛,轻蔑地甩我一个眼神,复又闭上:“你有什么本事,能杀了你的仇人?”
“我……我……”我的心沉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她这时才嗯哼一声,懒洋洋地坐起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我会教你本事,让你亲手杀了你的仇人。”
我激动地大叫:“师父一定要帮我,只要您教我打败他,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假的白冰魄舒缓了一下肩膀:“那你先给我打一桶洗澡水,记得我要冰水,我许多年里,可是没受过热的,这地方太热了,热得我都忍不住想脱衣服,这可如何是好……”
我连忙答应,随后又有些好奇,于是问:“可是师父,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她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不是告诉你,我是沙老娘么?”
我继续问:“那,那咱们这是个什么门派?”
假白冰魄复又靠在座上,翘起二郎腿:“恩……游醉派。”
我默默地念了一句:“游醉派……以前仿佛没有听师父说过。”
假白冰魄忽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指敲了敲我的脑袋:“从今天起,你就是沙二娘,以后谁要是问你师出何门,你就说‘沙老娘游醉派,听明白了吗?
我仔细地咀嚼了一遍,顿时觉得很有气势。
我点点头,信心鼓鼓:“我明白了,杀老娘有罪派。”
再见叶痕
我呆在药王谷五年,我师父杀老娘武功高深,不仅会使剑,还会使鞭,我用五年的时间将鞭法和以往的剑法融会贯通,我觉得,练了这么长久的苦功,也到了我出师的这天了。
五年里,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比如在蚩灵山的那一晚,我师父随慕容希跳崖之后,鸣光教主也不知所踪。
因为慕容希没能复活,教主也生死未卜,蚩灵教上下群情激奋,将涌上山的江湖人士赶了出去,那些顽抗的俘虏皆被火焚,以祭慕容希的亡灵。
叶痕随后接任教主之位,近几年来没有再回过中原。
而血沧澜依旧潇洒地坐着盟主之位,他和他的夫人双宿双栖,成为江湖十大模范夫妻之首,只是她夫人深居简出,一般出来也都带着面罩,搞得很神秘。
他的夫人,据说叫做秋小七。
我师父沙老娘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情绪起伏波动,血沧澜这厮还找了个人假扮我,着实令我恶心。
也许就是因为叶痕听说他和我夫妻恩爱,才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过山找我,血沧澜真是够狠,我要是不把他碎尸万段,我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沙老娘看我生这么大的气,有些不能理解:“他找人装作你又如何呢,我还不是一直装作那个失踪已久的白冰魄么?”
她风情万种地从座上起身,面上罩子在她肌肤上一呼一吸,我要是个男人,一定把持不住。
“你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她说完便向门外走,身上的淡白素衫裙裾垂坠在地上,拖着走时飘飘欲仙,我赶忙问:“师父,去哪里?”
她略一回头摆手:“灵鹫山的大雪峰,我要去那里见一个人,你快快跟上。”
她说完便如仙人驾鹤一般地走了,我愣了愣,反应过来,灵鹫山的大雪峰,我去过。
我的新师父和我的旧师父一样神功盖世,走路从来都是飘着,腾云驾雾就消失了,而我并不能做到。小时候我去向灵鹫山,走了三天三夜,还住了一次客栈。
现在的我也能用轻功,飞得也极快,但还是追不上她。
我到了那里的时候,走着走着迷了路。险峻奇峰上是雪落花凋的景象,我用手接着雪花,想起了五年前的叶痕,他抱着我说喜欢我,随后又推开我的情形,我到现在都想不通。
“你……”
我听到身后的人声,心里一阵酸楚掉下泪来。叶痕的声音我怎么会忘呢,莫说是五年,十年,五十年也忘不了。
我因为哭着,没有敢回头。五年没见他了,不知道我是不是丑了,我很忐忑。
“你不在剑叱阁好好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怎么会这么问?我想了想,知道他是将传说里那个装作我的人认错了。
我回过头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看我这么无辜,他应该能懂些什么吧。
他的身子壮了,面容也略略成熟了些,但这是我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一身白衣仍如昨日,想来蚩灵教神尊,就只给穿一件衣服。
他不似以前和蔼可亲了,当了教主高傲了些,手负在身后,头略略抬起,我不喜欢他看我的这个样子。
我无辜地说:“我是陪我师父来的,她老人家想必也是来听圆觉大师讲禅,大约这是老一辈师父们的同好。”
他瞧了我一会儿,眼里明明有缱绻柔情和不舍,却仍是对我说:“血沧澜知道你来了吗?他也在这里?我听闻你们一向是形影不离。”
我叹了口气,看来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急着解释,就是要醋一醋他。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要去找我师父。”
叶痕嘴角动了动,看我走出去几步才说:“我六岁的时候初次见你,你就是这么说的,后来莫名其妙地活过来,又听你说了一次,这是第三次。”
我转身答他:“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啊,我还记得你说你喜欢我,但你五年都没有找过我。”
他在原地愣住,我向前又走了很久,他都没有追上来。
小时候他还粘着我,不管我说什么都用小手拉着我,时隔几年,他就变得这般不可爱了。
看到新师父的时候,我心里仍旧酸楚。但师父的姿势很奇怪,她钻在圆觉洞口,探进去一个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叫了一声:“师父!”
沙老娘吓了一跳,怒气冲冲但仍旧绰约处子一般走过来,走到我面前,伸出食指摇摆道:“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我问为什么,师父说:“从前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我要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诈尸么?”
我好奇不止:“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师父刚转身过去走了几步,听到我的问,忽然长鞭掷出朝我甩来。
我急急退了几步,沙老娘长鞭一收:“不许再靠近半步,这和尚洞现在是我的。”
这是圆觉洞,我现在的师父不比剑圣师父,剑圣师父慈祥得很,而这个师父却半点不带人情味,实在是女魔头一个。
我吃了闭门羹,在山上兜了一个圈子,隐约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在那个人扑上来之前,我鞭法连着剑招,将背上剑甩出去,架在他脖子上。
“叶痕,你跟着我做什么?”
叶痕:“你把剑拿开。”
我依言收剑,抬眸子看他。
他一个箭步奔过来,将我抱在怀中。
我:“叶痕……”
叶痕拥得我好紧,我几乎呼吸不过来,但心里的幸福却不能言语。他将唇贴在我的耳边,声音萧索地说:“我好想你……”
我再也不能自持地哭出来,转过身去抱住他:“叶小鬼,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怎么能相信血沧澜身边的人是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他在一起,我还要,我还要为师父报仇!”
叶痕咦了一声,仍是抱着我,却将头侧着瞧着我问:“我四年前曾经忍不住下山找你,你来见我,说你是真心爱他,要守在他身边,是怎么回事?”
我也大为吃惊:“你见到的人,长相和声音都与我一样?”
叶痕说:“那时我看你站在离我三丈的地方,说我是魔教,以后不愿和我有瓜葛,说得好狠心,可那的的确确是你……难道是易容?”
我抬手敲他的脑袋:“真是笨啊,当然不是我!”
叶痕思了思,眉头微微颤了颤,我知道那是忍不住笑。他继续问:“那五年前蚩灵山上,血沧澜抱着你,说喜欢你……”
我若有所思:“那的确是我。”
叶痕哼了一声,“那时教主跟着血沧澜追了出去,过了不久,教主回来拦着我,叫我不必追。这世上只有我与教主两个人知道血沧澜就是剑圣的孩子,我知道教主终究是不忍心伤他,才放了他。教主离开后,我便担忧你的安慰去找你,可却看到那一幕。”
这孩子当时是气糊涂了么?怎么都不好好想想,我如何能答应那个人渣,我于是端起叶痕的脑袋:“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将我扔下了悬崖!好在我活过来了,否则你一定会被他们一直蒙骗下去。”
叶痕再次紧紧抱着我:“那时我太糊涂了,我怎么被这个小人所蒙蔽,以为你都是骗我……小七,你原谅我。”
我揉揉他的脑袋,不知道开心成了什么样子:“傻孩子,我从来不怪你。”
我们俩抱着取了好一会儿暖,叶痕忽然说:“那么现在装作你的那人,究竟是谁?血沧澜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我盯着他的眸子:“我也想知道。”
他只要看我一眼,就了解我心里在想什么。叶痕说:“那么你师父……”
我摇摇头:“师父才没工夫见我。你呢?”
他说:“教主在这里待了五年,慕容希尊主一死,教主也看淡了人世,一定要在这里与圆觉大师为伴。我此行是来见他,但他正闭关之中,不肯见我,我于是在我们初见的地方走走,想想你那时蠢笨的模样……”
他说着说着便乐呵起来,我却在想,新师父千里迢迢地到灵鹫山圆觉洞,难道竟然与鸣光教主有关么?
回到钱塘
我打定主意后,打算去给师父留个信,免得我就这样走了,她挥着鞭子到处找我。叶痕牵着我走在前面,他身姿潇洒,看得我心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