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冲进来推着安芹进手术室。总说母爱是多么有光辉,又有多少孩子明白这份光辉是母亲经历怎样的天昏地暗才开辟的。安芹拉着她老公胡枫的手,眼泪大把流出来,”我真怕!”她婆婆在一旁安慰她:”安芹呐,我们剖腹产不怕啊!睡一觉孩子就已经降临了。”
钟小雨也以自己亲身体验告诉她:“那时候我是自己生的都疼的差点晕过去,你还给你打麻醉一点感觉都没的,所以不要担心!你就安心等着做妈妈吧!”
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袁艺不知道为什么比主人公还紧张,手心全是汗。一大帮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望眼欲穿,就等着医生抱着一个婴儿从那扇大门走出来。
已经快十二点,所有人都还没吃过午饭。蓝玫瑰提出去楼下买点吃的,毕竟两位老人扛不住。袁艺实在受不了这长廊里的气氛了,虽然是迎接小生命,可她还是紧张地透不过气来,陪着蓝玫瑰一起下楼去透透气。
欧培斯从国外回来已经快两周了。从十八岁到英国读大学,瞒着他父亲擅自报考了医学院,在第四年时被家里人知晓,他父亲硬把他从英国拽回来,在上海又呆了两年。
尽管在这两年里欧培斯不止一次和他父亲说若把这么大一间公司交付到他手里,不出一个月全公司上下近一千号员工都得收拾东西回家。也不止一次拿他妹妹欧蓓夷当借口来推搪所谓的公司继承人。
老爷子欧绛良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指着欧培斯,生起气来啤酒肚似乎能把衬衫挤破,“你叫我把打拼了二十五年的事业交给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蓓夷以后是要嫁人的,ORS企业只能由你来接手!”
乳臭未干的男孩子总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理直气壮坚持自己的:“我就是想当医生!”
“你还真天真的以为左手手术刀右手病历表能挽救我们公司的营业额吗!”
两年后欧培斯被欧绛良返送回美国,又踏上了四年国际贸易学习的旅途。
第四章
直到两周前飞机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他又回来了——上海。
什么都没变,只有拔地而起越高的大厦,朝九晚五脚步越快的上班族,车水马龙道路越挤的车辆。不管是底层中层还是高层,表面仍是光鲜亮丽,内表是否已经腐烂成锈城市发展有他的步伐和规律,食物链永远有一头一尾两厢连接着,亿万分子中的一个只需踏上自己的脚步就好。
几天前胃就犯疼,这几天更是愈发严重,欧培斯决定还是上医院检查一番。出师不利,今天刚出门就被撞车,倒不是自己把人家撞了,可笑的是一辆电动车把他的汽车漆给刮蹭掉了!
林珉刚查房回来就看见自己办公室里站着一个人影。看着背影,“欧培斯?”
欧培斯转过身,弯唇一笑。
林珉惊讶地呼出来:“真的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快半个月了。”欧培斯走近林珉,以朋友之间最近乎的方式拥抱了他。
林珉半开玩笑地说:“都回来半个月了才想起老朋友,的确不够意思!”
欧培斯看着他身上的白大褂,若自己在医学院再攻读上三四年,今天他也是这般拿着病例表朝病房走去,慰问那些处在痛苦边缘希望他能去拯救的人。
“我胃痛找的第一个医生就是你,还不够意思?”
林珉低头在一份紧急报告上写了几个字又抬起头来:“胃痛?胃痛缓重之分可区别大了!还是先去照个胃镜吧,你还记得在英国时低我们两届的那个小学妹吗,她现在在我们医院消化内科。”
欧培斯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带了副黑框眼镜,那时候窟着牙套,导师一说要研究内脏去就异常兴奋的那个?”
“对,就是她。走,陪你去见见她。”林珉带着欧培斯出办公室往消化科走去。
蓝玫瑰在医院长廊里问袁艺:“以后要是你生孩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前面的蓝玫瑰个子168还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借着大长腿走起路来袁艺简直跟不上,“我说你走慢点行不行,反正我男孩女孩都喜欢,实在不行,干脆直接生对龙凤胎。”
袁艺和欧培斯都在说话间停住了脚步,两人谁都料想不到又会在这里冤家路窄碰上了。
欧培斯看见她走的极快,一点都没有腿受伤的痕迹,当即就戳破:“不是说受伤了,我看连活蹦乱跳都还可以。”
蓝玫瑰停下来往后看着袁艺,“你受伤了?”
袁艺自己安抚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既然已经撒了一个谎,那再撒一个也不为过吧,“是的,被他撞了一下。”又转头对欧培斯说:“来医院不就是来看病嘛,检查完处理了一下……大概……就好了。”真是心虚至极。
“哦?市医院里还有这么医术高明的一位医生,叫什么名字,看来下次腿怎么受伤,骨折的直接找他就行。”
欧培斯话音刚落地,蓝玫瑰的大嗓门响起:“搞什么!你居然把我们家袁艺给撞了,给老娘说清楚,什么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样都不能少!”
袁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闹下去好不容易被压扁的事故又要膨胀起来了。连忙拉着蓝玫瑰往楼梯走:“我们不是还要买午饭吗!安芹的公公婆婆现在肚子有多饿知不知道,快点!”
林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你把人家姑娘给撞了?”
欧培斯一脸的无奈和不爽,“我哪敢,她没把我的车撞成粉末就谢天谢地了!”
这欧大少爷也有被一个女孩子气急败坏的时候,林珉掩着嘴在心里偷乐。
下午一点四十分,安芹的孩子呱呱落地,五斤四两,是个女孩。所有人的心情都随着孩子的到来尘埃落定。人的心情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大起大落:出生和死亡。虽然谁都没超能力能阻碍或变更人的自然进程,可毕竟在死亡面前新生命显得笃定多了。病房里洋溢着一片欢庆。
消化内科里人不多,三两医生空坐在座位上,见林珉过来,消化科里几位小护士远远地就咧开嘴巴甜蜜的一声声“林医生”的叫着。林珉拍拍正在整理数据的女医生的背,女医生转过来见是林珉:“林医生,什么事?”
林珉指指一旁的欧培斯,“你还记得他吗?”
“……欧培斯?”女医生推推眼镜,咬不准的说着。
欧培斯也开口了,“你怎么换眼镜了,我一眼还认不出你了,米医生!”
米海伦听着男子不着调的语气,确定了这就是欧培斯,“果然是你,风云学长!”
“风云学长?难道以前我在学校这么出名?”欧培斯一挑眉,显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米海伦小声地说:“是泡妞出的名。”一旁的林珉笑的癫狂。她又继续说:“你不是后来又读国际贸易去了,怎么回来了?”
欧培斯回答:“你风云学长功臣名就回来为祖国效力来了。”
林珉拉回正题,笑着对米海伦说:“你学长胃不舒服,好好给他检查检查。”还特意在好好两字上加了重音。
一见面大家的关系立马熟络起来,米海伦褪去刚才的拘谨,和两位学长越聊越放松,拍拍胃镜床:“来吧,风云学长!”
经检查一照,好歹问题不严重,“看来你平时的生活习惯不怎么好,听学妹一句话,三餐按时吃,咱俩下次叙旧时间就能延缓了。”
欧培斯穿上西装外套,对这个结果到也不意外,在美国这几年作息时间完全颠倒,一日三餐起码从上午十点多开始到凌晨一两点结束。胃不出问题倒奇怪了。
林珉问米海伦:“你几点下班?”
“六点半。”
“那好,我们晚上去喝几杯吧,为你风云学长接接风。”林珉回头看欧培斯,见欧培斯一脸不削,“能不能把风云两字给我去掉!难听死了!”
米海伦和林珉嗤笑出来:“说你泡妞技高还不好,真是没良心!”
……
夜幕降临,上海的夜景拉开帷幕。外滩边上华灯初上,行人来来往往将心驻扎在此。
林珉、米海伦和欧培斯约在一家叫“夏至”的酒吧。欧培斯赶来时已经是迟到。
林珉埋怨他:“怎么替你接风洗尘,主角还迟到。”
欧培斯满口抱怨,“怎么几年没回来上海的交通恐怖成这样了,我打车都打不到!”
米海伦问他:“你车呢?”
林珉连忙用手肘捣她,小声的告诉她她的风云学长今天被撞车了,而他的爱车也被拖去修理了,劝她最好在此时此刻不要点燃蠢蠢欲动的导火线。否则,他做出割脖子的动作——后果自负。
几人点上酒就开聊,聊在英国时第一次见到人的尸体,第一次研究人的内脏,也第一次在阴森的解剖室里呆上了一整晚。
袁艺和蓝玫瑰、倪纱、钟小雨为了庆祝今天安芹升级做了妈妈,一群人开着钟小雨的车在市中心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这家新开的“夏至”前。
袁艺一看到“夏至”两个字心咯噔一下,多少年前自己提起这两个字是意气阑珊的,年轻气少,不曾理睬过恩恩怨怨,爱恨□□里的疑点、毛点都不顾,爱就爱了义无反顾。三两年过去,竟这两字眼还是能戳及她的心。
四个女人一行走进酒吧,熟门熟路地坐在吧台前,仿佛她们已是这儿老顾客。点了红酒白酒啤酒,总要各种味道都尝一点,生活已不容易,平淡无味,如果不在物质上去宠自己,那精神世界里那个自我该是多么残破不堪。
想着妖精洞里已经有三位做妈妈了,倪纱也赶紧催着蓝玫瑰,“你们两口子也赶紧了,我女儿都快谈恋爱的年纪了。”
蓝玫瑰猛灌下一口啤酒,“急什么!我们两个还没好好享受完二人世界呢!等孩子哇哇一出生,满身心地扑在孩子身上,不是今天需要买奶粉了,就是明天尿片用完了。多烦!”
钟小雨又以过来人的口吻娓娓道来:“你没见今天安芹的母性光辉提升地有多高吗,怎么你每次都只看事情的负面,不知道看一下积极的那一面呢!”
在聊妇女这一块话题时倪纱和钟小雨总是连起手来炮轰她们三个,这下好了,现在安芹也加入她们两个,只剩下蓝玫瑰和袁艺等着被吐槽。蓝玫瑰无奈只能拉袁艺下水:“我急什么!我们家这位连相公都还没看中领回家呢。咱们还是先替她想想办法。”
袁艺拖着腮帮一听话题绕到她头上了,急了,“聊你生孩子关我屁事,再说我至今还单着为什么?宁缺毋滥!我妈给我算命说我婚姻迟。”
“哟哟哟,什么年代了还信算命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懂不?”蓝玫瑰辩驳回去。
倒是倪纱一下子来了兴趣,“真能信吗?我最近运气超背,看来得去问问是不是被什么缠住了!”
一群疯女人!袁艺喝的多也借机上厕所摆脱了这幅头痛的画面。
第五章
厕所门口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穿着紧包臀裙的女人和嘴里叼着支烟的男人进进出出。
男厕和女厕斜对着,欧培斯见到袁艺的那一刻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今天几号,想着下个月的今天一定不要出门,不吉利。一天见到这个撞他车的女的两次,搞什么?!
袁艺见到欧培斯本想装作不认识,自顾自地进厕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车怎么样了,拿去修了吧?”
听在欧培斯的耳中却像是幸灾乐祸中的口腹蜜剑,“承蒙你,我现在出门都靠打车为生,今天和朋友约还迟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好意……”话还没说完,袁艺看见从男厕里出来的身影,楞楞的杵在了原地,失张失智。
两年没见了。两年后的重逢却是在这般纸醉金迷的地方。
男子看到袁艺也显然意外,木木地将“袁艺?”两字脱口而出。
欧培斯本想着和袁艺理论一番,她却不合时宜得碰上了老朋友,楞是把他晾在了一边,想着也没趣了,索性转身进了男厕。
“你也来这喝酒啊?”袁艺问男子。
男子犹豫了几秒,还是下定决心告诉她,“这酒吧……是我开的。”
她该想到的,从门外那么大的“夏至”两字她就该想到的,这个只属于他和她之间才有意义的字眼,无形中总是和他有点关联的。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你不教书了?”
“嗯。”男子盯着袁艺的双瞳,“我们分开后就不教了,后来我盘下了这家酒吧。”
袁艺恍惚了一下,不说话。
男子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可以一个人吃饭,逛街,看电影,心情好或心情坏时喝上几杯。
事实证明,没有你,我依然过的很好。
一位服务生匆匆跑来,小声地告诉他包厢有人闹事。
“我得去处理一下,有空联系。”男子离去。
欧培斯从厕所出来发现袁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