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了。”
话罢,文梅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却缓缓滑下两行清泪,眼角瞥到文竹脸上并无一丝鄙夷,文梅微微一怔,却听到文竹清清淡淡地道:“姐姐,一定很辛苦罢。”
姐姐,一定很辛苦罢。
文梅骤然失声,埋首文竹怀里,啼哭道:“人人皆知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却偏偏是我的情敌,我拿甚么和她争……”
文竹无言地拍着她的背,想到段青烟的绝世风姿,心有戚戚焉,文竹心中默念,姐姐,你放心罢,她再也不会出现在燕凌云面前了。
文竹和文梅乘坐的马车缓缓地进了广远府,一路之上,所有的店铺民居尽皆缠上了白绫,路上行人无不满面悲戚,整座城市死气沉沉,段青烟这个神话的逝去,广远府似乎也随之死去了,整个城市没有意思生机,做人做到如此地步,段青烟足以傲视天下了。
马车到了将军府前,文竹本还在担心,她曾在将军府中小住,府中兵丁仆役多有打过照面的,下了车发现,这一府守卫全部换了新面孔,段青烟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青烟昨日过身,今天便已经架好了灵堂,人也已经收殓入棺材,看着燕凌云伏在棺前痛哭失声,文竹暗自揣测,这棺中装了何物,骗了燕凌云这许多眼泪,倒也不亏了。
按道理,段青烟是燕家夫妇,文梅应当三叩九拜,上香三柱,她燃了香,正要奉在灵前,斜刺里冲出一个女子,猛地把文梅撞倒在地,文竹立刻上前扶起胞姐,对着那女子怒目相向。
那个女子也不过二十有余,人却很老相,眼角已经微微出现了鱼尾纹,一副少妇打扮,挽了流云髻在头上,穿着一身青衫,嘴角下撇,眉眼含悲,伸出食指,悲愤地指责文梅道:“都是你这个狐媚子,若不是你,我姐姐怎会搬来这偏远的别府居住,又怎会郁郁寡欢以至撒手归西?!”
段青澜!
文竹豁然开朗,顿时明白这个女子就是素未谋面的段青烟亲妹,亦是燕凌云名义上的二夫人。
想起青烟昔日所说,文竹嗤笑一声,紧紧盯着段青澜,逼问道:“若不是你向姐夫自荐枕席,青烟姐姐怎会心冷如斯,怎会搬离主院?你又利用姐妹亲情,逼她违背良心,欺压我家姐姐,以至青烟姐姐和燕将军间再无转圜余地。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设身处地的为青烟姐姐想过?害死青烟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这个亲妹妹,你这个侩子手!”
段青澜满脸惊容,她喃喃道:“你怎会知道,你怎会知道……”她突然挥舞手臂,大吼大叫:“你胡说,你胡说,姐夫根本从来都没有碰过姐姐,我才趁他睡着时摸上了他的床,可是他,他也从来没有碰过我啊!”说到后来,段青澜情绪失控,又哭又嚎。
文竹震憾当场,燕凌云,竟然从未碰过段家姐妹么?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文梅,发现她亦是一脸震惊。
文梅挣开文竹的手,靠近了始终伏倒地上的燕凌云,颤抖着手搭上了他的肩,燕凌云没有回头,声音哽塞:“青烟,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配不上你,早早就该把你休了,再为你觅个良人,可是,这天下的男人,有谁配的上你啊?!”
文竹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这就是燕凌云对段家异常优容的原因罢?他知道段家永无可能有后,所以才同意儿子姓段,又同意段青烟抚育段烈阳罢。
青烟……
文竹心中浮上一丝暖意,青烟此时,怕与蓝止戈在一起了罢。
文梅心结尽去,对段青烟倒是实心实意地哀怜起来,亲手操办了段青烟的葬礼,送葬队伍绵延数里。燕凌云坚持亲自抬棺,他一身缟素,却是如同晚辈一般为段青烟戴起了孝,在他心里,段青烟亦姐亦师,可惜,从来都不是爱人。
段青澜灵堂发泄一通后,心事尽去,整个人清醒许多,言谈举止多了几分将门虎女的风范,执意为起因抬起灵牌,行在了队列的最前方,她是整个队伍中除了燕凌云之外哭的最伤心的一个了。
青烟的埋骨之地被选在了江边的一座小山之上,站在山头,恰好可以俯瞰整个广远府,百姓们自发地为她在山头起了一个庙,庙里供上她的泥身塑像,尊为平安娘娘,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青烟葬礼过后,燕凌云身为大将军,必须归朝,奉请的新任镇守即将上任。段青澜执意留在广远府为青烟守灵,请燕凌云将寡母送来,又求了一纸休书,文竹对她倒有些刮目相看,此女敢爱敢恨,当断则断,不愧是青烟胞妹。
文竹托言尚有些商事处理,叫文梅和燕凌云自回宁都,无需管她,文梅再三叮咛了,方与燕凌云相依离去。
段烈阳如今快要两岁,虎头虎脑甚是可爱,这几日和文梅混的熟了,时时赖皮缠着文梅不放,燕凌云恨得牙痒痒的,看得出来,段青烟之前对这小子是溺爱过头了。文竹看的哭笑不得,心中甚是安慰。
过了长江,文竹和杨花一人一骑,直向着北方草原奔去,前几日接了段青烟秘密送来的手书,却是即日就要和蓝止戈拜堂成亲,嘱咐文竹一定要赶到。
文竹和杨花紧赶慢赶终于在段青烟大婚前赶到了北楚军营。远远望去,军营沐浴在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营塞之上扎满红绸,营帐上覆了层红布。行的近了,看到外面值班的兵丁手臂之上扎了条红绸,枪尖之上亦是缚了红绸,人人面带喜色,文竹不禁想起了广远府,对比如此鲜明,段青烟果真是福将,得卿者喜,失卿者丧。
杨花和文竹下了马,离营帐尚有十丈,闻得一声厉喝,“来者何人!”二人立刻止步,乖乖地等候检验,一双大手从二人身后伸来,把杨花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摸了个锦囊顺手牵羊了,杨花却似无所觉,那双手搜完杨花,伸向文竹之时,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那双手的主人马上停止了动作,杨花却不放过他,匕首沿着手腕一路向上,顺着手臂直接逼到了他的颈部,杨花贴近他的脸,灿然一笑:“草原的日子不错么,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卫,大,人!”居然是卫燎,竟然是卫燎!
文竹惊喜地转过身去,见卫燎容颜依旧,只是多了些风沙磨砺出来的粗犷,嬉皮笑脸地把手里的荷包丢还给了杨花,对着文竹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文竹双眼氤氲,狠狠地点了点头,卫燎瞬间石化,没想到她竟然会点头,竟然会点头,却听得文竹问道:“你在那边又犯了几次桃花?”话罢,又伸头向后探了探,故意问道:“这次没有无知少女追着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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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娘
卫燎先来几日,和守门的兵丁俱都混的熟了,老兵们晓得他是新任将军夫人的贵客,对他甚是客气,他带着文竹和杨花进门的时候却还是受到了盘查,最后青烟闻讯赶来,才被允许入营。
段青烟执了文竹的手,进了她如今暂歇的营帐,文竹一眼扫去,营帐之内空空荡荡,仅有一榻,一个衣箱,另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放了些刀枪剑戟。
段青烟见文竹寻了半天没有找到坐的地儿,尴尬的笑了笑,直接拉着文竹坐到榻上。文竹见枕边摆了几本兵书,拿出一本随手翻了翻,见上面两种字体,一粗野,一严谨,不解地看向段青烟。
段青烟讪笑两声,解释道:“这几日与蓝止戈就排兵布阵,操兵演习之事时时争的面红耳赤。索性拿出兵书来,各自写下见解,交换阅读,细细思索,倒是觉得对方颇有可取之处。”
文竹抿嘴一笑,青烟和蓝止戈果真天生一对,她见段青烟短袄小袖,一副利索打扮,揶揄地问道:“姐姐嫁衣可准备好了?”
段青烟一怔,“嫁衣,甚么嫁衣?”
文竹愣了愣,直直地道:“难道姐姐大喜之日,不穿嫁衣么?”
段青烟恍然大悟,笑道:“穿甚么嫁衣,等到了日子,摆上酒席,三军同乐也就罢了。”
文竹心道,您这是班师回朝,还是成亲啊?还三军同乐,不晓得蓝止戈是怎么打算的。文竹正想着,营帐帘子被人一把掀开,蓝止戈手捧托盘,托盘上一物红艳夺目,兴致冲冲地奔了来,“青烟,青烟,快来看看,我特意为你订制的嫁衣,试试看,可还合身。”
接过嫁衣,文竹把蓝止戈推了出去,转头见青烟笨手笨脚,半天系不好裙带,文竹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亲手帮青烟穿起嫁衣。
这嫁衣布料款式倒也寻常,针脚却是十分细密,看得出来,做袍子的人是用了心的,在这边远之地,也算是不易了。穿戴整齐后,文竹见青烟一身红袍,越发英姿飒爽,想起方才蓝止戈的称呼,心中一动,问道:“姐姐嫁人以后还用青烟的名字么?”
青烟俏皮一笑,吐了吐舌头:“叫平安,平安呢。”
平安……娘娘……文竹默然,看来段青烟纵然嫁了人,也并未完全撒手大宁之事。
她见青烟喜孜孜地撩起裙摆,又甩了甩袖子,不时摸摸身上的嫁衣,极为喜爱的样子,一时好奇,脱口问道:“姐姐上次嫁人难道没有穿嫁衣么?”
文竹话一出口,见青烟动作僵住,立时晓得说错话了,却听到青烟淡淡地回道:“上次从权,一切从简,不过是与三军同乐罢了。”
文竹感觉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姐姐房里没有镜子么?”
青烟理所当然地答道:“要镜子做甚么?”
文竹心中一酸,青烟,竟然连镜子都没有一面,她深呼吸一口气,沉着气又问道:“那姐姐也没有丫鬟婆子贴身侍女了?”
青烟奇怪地看着她,反问道:“军中都是男子,怎么可能带个侍女进来?”接着又补充道:“一般的杂务均由亲兵代劳了。”
段青烟……文竹黑着脸,从青烟的寥寥几件女裙里勉强找出一条颜色还算明媚的换上了,又叫杨花去买了些胭脂来,特意嘱咐他别忘了捎上一面镜子。
第二天,青烟大喜之日,文竹自己挽了个双包头,看上去俏皮可爱,很有几分丫鬟的样子,又给青烟细细地画了个淡妆,柔和了下她的轮廓,青烟照着镜子,连声惊叹:“这是我么?这真的是我么?”
文竹心道,这孩子以前过的都是甚么日子,打定主意,以后送货之时,捎上胭脂水粉,新款裙袍,叫卫燎给青烟送来。
营长之外吵吵闹闹,却是蓝止戈在一众兵将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地来接新娘了。文竹守足了规矩,非要蓝止戈送上红包才肯让他们接人。
一众军蛮嘻嘻哈哈,仗着力大就要硬冲,文竹拖拽不住之时,突觉得手上一松,回过头来,看见青烟两眼放光,煞是卖力地帮她抵住了营门,登时无语,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正好呵斥青烟盖上盖头回去坐好,青烟开口大喊道:“蓝止戈,快拿红包来,不拿红包你就自己洞房罢。”
外面静默一片,随即爆发出了震天大笑声,文竹在帐内都可以想象得到蓝止戈的脸皮臊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了,却见一只大手抓了把元宝从门缝里塞了进来,蓝止戈急道:“收了红包可不能翻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文竹默然,心道,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
文竹正要伸手去接那元宝,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搂走了所有元宝,段青烟喜滋滋地把元宝都塞到怀里,又一脸好奇地问道:“还有甚么好耍的?”
文竹心道,还耍甚么,你个新娘子要跑到酒席上大战宾朋不成?她赶紧把盖头拾了来,给段青烟蒙上,方向着帐外喊道:“接新娘了!”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簇拥着段青烟和蓝止戈到了帅帐,里面早早燃了两段红烛,又贴了大大的喜字,闹哄哄地正要拜堂,外面突然传来了鸣鼓之声。
帅帐中的众人面面相觑,蓝止戈凝神静听,默默数着鼓声,待鼓声一止,他面色一正,厉声道:“天鼓响了十二声,吾皇亲临,升帐点兵,立刻迎驾!”
文竹蓦地一惊,十二声鼓响,天子亲临,是他么?赵洛……洛,洛……她在心中默念了无数声,一颗心几要跳出胸膛,恍恍惚惚中随着一众兵丁出了帅帐,竟没有发现杨花和卫燎早一左一右紧紧护在了她身边。
明黄銮仗,十二抬道牌,旗十二副,伞十二柄,金甲卫士拱卫左右,百官紧随其后,车队浩浩荡荡不见首尾,果然是天子仪仗,文竹傻傻地看着队伍正中的八匹骏马拉的龙驾,一双眼氤氲迷蒙,心跳加速,就要看到他了,就要看到他了啊。
司仪吹起了长长的号角,低沉的呜呜声中,场上众人皆跪了下去,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文竹精神恍惚地被卫燎和杨花强按了下去,头却依然是昂起的,紧紧地盯着龙驾。杨花无奈,用指尖狠狠抠了一下文竹的手,文竹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