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大恸,潸然欲泣地道: “竹儿,你好坏,就会欺负爹爹。
呃,若是换上女装,倒也是惹人怜爱,文竹坏心眼地想到,嘴巴上寸步不让: “爹爹好自为之罢,女儿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
见文竹意志坚决,文章瞄了她两眼,抽了下鼻子,以袖掩面,低低絮语,恍若情人间的低喃: “相思已是不曾闲……”
相思已是不曾闲!
文竹惊怒交加,心中最深处的隐秘被揭穿,气的浑身发抖,浯不成调:“你,你……”
文章轻叹口气,正经起来,认真地道:“赵双进不了内宅,中间传了那么多手,总有爹爹的耳目罢?你以后行这种隐秘之事,定要牢记莫要假他人之手。
话罢,文章见文竹面色铁青,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道:“没想到那洛公子原来是北楚皇子,早知如此,他第一次上门就把他轰了出去……明年二月…… 以后你再回来一次千难万难了。
说到后来竟是哽咽难言,语不成调。
这是——同意了么?!看到低着头,眼圈泛红的文章,头上掺杂了几丝白发,丈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爹爹……”
文章断断续续地又道: “侯门一入深似海,以后你自己要当心了,叫你一下掌管十五个铺子,也是想你多学习学习掌控平衡,协调好和各方的关系。 ”
文竹鼻子酸酸地,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文竹侧过脸去,不想文章看到她脸上缓缓落下的泪, “知道了,我会接受的,女儿先退下了。
话罢,不敢看狼狈的文章一眼,急急出了门,路上遇到许多下人,远远见了都骇了一跳,彪悍的三小姐哭成这样,老爷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口耳相传,近期大家都不要太靠近老爷,万一三小姐秋后算账殃及池鱼就麻烦了。
回到竹园,文竹扑到床上,靠在被子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一
直知道,叫洛倒插门不过是痴心妄想,今日被文章点醒, 日后见到姐妹家人,几乎是不可能。
为了爱情,舍弃亲情,真的值得么?
文富家的在文竹窗下犹豫半天,三小姐哭的那么伤心的跑出来,老爷还叫她来传话,这不是送死么?罢罢罢,文富家的纸头敲了敲门,知道文竹不会应声, 自顾地推门而入,顺手带上房门。
文富家的站在外厅,隔了道拱门珠帘,低声道:“老爷命老奴来传话,小姐不方便的话,老爷和其他小姐方便的很。
呃,什么意思?
对啊,她嫁过去,贵为王妃自是出门不便,但是老爹和姐妹们可不是啊,都可以来看她的么,老爹好奸诈,文竹的心情瞬间好转起来。
从床头爬起,文竹自己动手, 投了帕子抹了把脸,见文富家的还没走,问道: “还有甚么事?”
文富家的见三小姐面色和锾,心里大石落下,稳稳地答道: “老爷说了,年关将近,生意繁忙,还请小姐早点接受那十五家铺子,若有不明白的,便问我家那口子。
文竹怔了怔,十五家铺子呢,文章随手一甩便是十五家,文家,果真是富可敌国。
唤来文富,细细询问了一番,文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十五家铺子的掌柜要么是跟着老爷起家的老人,要么是心高气傲的后起之秀,而且,十五家铺子在京城的仅有五家,其他十家分布在京城附近的县城里了,一来一去约莫耍半天时间。
天高皇帝远,一堆刺头,文竹心道,老爹你可真照顾寂。
文竹想起老爹的嘱咐,敏锐地问道: “爹说年关将近,生意繁忙,是什么意思?
文富沉稳地回道: “咱家的生意平日里多为宅门大院里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裁制新衣。 冬夏两季生意最好,因为各府的下人们也要换装,下人们的衣服布料稍次,价格便宜,但胜在量多,却是咱家的主要收入。
文竹想起了在锦绣天下和锦绣天外天见到的作坊情况,困惑地道: “家里的布庄平日里只有十几个裁缝,那么多下人的衣服如何供应的出来?
文富赔笑道: “小姐有所不知,年关时,店里会招些做活的姑娘媳妇,不过即使这样,也被其他的裁缝店抢去不少生意。
文竹琢磨了下,心知纸上谈兵毫无用处,吩咐道: “去备车,先把城里的五家铺子的情况看看再说罢。”
文竹在马车上闻得夫声浙浙沸腾,知晓这将去的店子定是开在异常繁华之所,待下的车来,果然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路上行人按踵摩肩,熙熙攘攘。
抬眼望去,眼前一座小楼,共有三层,雕梁画栋,精巧的如同女儿家的绣楼,在一层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锦绣春。
进得店中,文富唤过伙计,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从店子后面转进来一个中年儒生,穿着月白色杭绸长衫,相貌清隽,留有三寸长须,看上去风度翩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地道: “是三小姐么,欢迎来到锦绣春。 ”
文竹微微颔首,心道,单比这掌柜,锦绣大下便只能算是二流店铺了。
文富小声地在文竹耳边提点道: “文锦是老爷幼时的书童,关系甚好。
文竹点点头表示明白,对文锦和颜悦色地道: “还请先生带路,看看店里的详细情况。
文锦微微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文竹谦让了下,见文锦坚持,便当先而行,见店中窗明几净,布匹堆放错落有致,颜色搭配赏心悦目,那红的正艳的布科旁边定有鹅黄水蓝等浅色相伴,又有数匹布并列而放,从房梁垂落地面,看上去倒像是一道七色瀑布。
后面的作坊一片忙碌景象,数十张桌子纵横交错,每个桌前都有个小娘在裁制衣衫_,文竹凑上前去,看了几张台子,发现做工倒是颇为精细,只是缝制缓慢。
文锦在一旁淡淡地道:“本店的工钱较高,只招熟手巧匠,客人也都是真正的豪门。
文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出了锦绣春,命文富带路向着下一家店进发。
锦绣春,锦绣里,锦绣弄,锦绣姿,锦绣色,一个下午逛完了五家在城中的布店,文竹心道,锦绣春里弄姿色么?下马车时,不由问道: “家里的布店都用锦绣开头么?”
文富面露吃惊之色: “不是的,只有二流布店才是锦绣命名。
二流?
二流!
这么说来,锦绣天下岂不是沦落为三流了。
文竹一边向府中行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一流却店是甚么名字?’
文富紧随其后,骄傲地应道: “一品堂,二品苑,三品庄,是文家三大活字招牌。 按着各店当年收入在布庄中轮换,但从五年前这三家店的招牌便被当年新开的三家店夺走,再也没有轮换过。”
文竹脚步一顿,暗村,新开的店子便夺了老店的招牌么?今日见的春里弄姿色五家店各有千秋,俱是一时之选,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店子可以稳胜一筹,想到一个可能,随口问道:“那三家店开业时是不
是把原来店子里最好的掌柜调了过去?”
文富摇了摇头,迷惑地道:“这倒不是,不过那三家店的掌柜绝非一人,但是具体何人,老奴也不知了。”
文竹无话,心道,文家这水,真够深的了,本以为锦绣天下和锦绣天外天已经是文家店里的典型,如今看来,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文家,比想象中还要庞大。
回到房中,换下了一身袍服,文竹简单洗漱下,便带着街上买的酥蓉糕去书斋探妹妹们了。
见房中只有文晓兰懒懒地趴在桌上,文竹不由一怔, 上前拍了拍她的脸,问道: “七妹八妹呢?”
文晓兰抬起头,身子一歪, 赖在文竹身上,懒懒地道: “四姐回来,邀她们去耍了。
文竹奇怪地问道: “你怎不去?”
文晓兰打了个呵欠道: “出门还要换衣服,洗漱打扮,坐马车也好累,四姐家还不是和家里差不多。”
文竹心道,自从来了葵水,六妹越来越懒,倒是和七妹渐渐分开了。
文晓菊似乎也不是个好凑热闹的主,文竹摸了摸晓兰的头,又问道:“八妹怎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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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司晨
文晓兰被她摸的甚是舒服,迷迷糊糊地道:“为了监管四姐和七妹。”
文竹手一顿,暗忖,八妹真是英明神武。
文晓兰感觉脑门一轻,不禁抬起头往文竹手心凑了一凑,文竹心道:“真像小狗。”
好可爱,好可爱,文晓竹忍不住摸了又摸。
另一厢,文晓竹高坐枝桠繁茂的梧桐树上,透过树叶向下窥探,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提着个食盒路过,阵阵香气从食盒里传了上来,忍不住从手旁的篮子捡了个鸡蛋丢了下午去,刚好摔在那大汉脚边。
那大汉一惊,控头向上望了望,心道:鸡也会上树了么。
文晓兰“咦”了一声,喝道:“老伯,上来!”
陆载安一双浓眉凑到了一起,老伯,真是让人心酸的称呼,不过,似乎只有文家那小妞会这么叫罢?
抬头又仔细望了望,方发出文晓竹吊儿郎当地两条腿正在他头上荡啊荡,她今日穿的一身绿裙,倒是不易分辨。
陆载安正要把食盒放在地上,闻得文晓竹催道:“快点把食盒拿上来。”
陆载安心道,一手拎着食盒,怎么爬树,没奈何,正要把食盒系到腰带上,从对上竟垂下了一根绳子,陆载安识趣地把食盒系了上去,见那食盒被吊了上去,方手脚并用爬到了树上。
陆载安坐在了树干上,见文晓竹掀开食盒,两眼放光,不禁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文晓竹嘴巴塞的满满的,指了指手边的一篮鸡蛋,嘟囔道:“听说徐草包的朋友今天要来,我便准备了一篮鸡蛋。”
徐草包?是说徐祈元么?那朋友不就是说我么?陆载安惴惴不安地想着,鸡蛋是做甚么用的呢?不经意间撇到地上一滩透明的液体里一片金黄色,异常显眼,不由打了个寒战,暗下决心,打死都不能说。
文竹和文晓兰一起用罢晚饭,回到梅园,命进宝点上琉璃灯,招财研了墨,把今日在各店中所见,一一记录下来,思考着改进的可能,仔细斟酌到了半夜三更,方有所决断,写了洋洋洒洒三张书笺。
写完后,查验了遍,发现并无遗漏,文竹又亲自动手,抄了十四遍,到全部抄完,天已在亮。
吩咐进宝给文富送去,文竹绷紧的神经豁然放松,整个人疲惫无比,扑到了床上补眠。
醒来时,日落西山,已是黄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文竹吓了一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文富家的使了个眼色,抬财便拉着进宝出去给文竹打水洗漱,见她们识趣地出去了,文富家的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的信被掌柜的联名退了回来。”
文竹刚睡醒的脑子里还无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眨了眨,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呢?”
文富家的小心翼翼地道:“他们说,说小姐是牝鸡司晨。”
牝允司晨?!
滚油里落了一滴冷水,文竹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瞬间清醒,牝鸡司晨,牝鸡司晨,很好,有种就放马过来罢!
抬财和进宝一人提着桶水,另外一人提着食盒,回转了来,见小姐面色平静,文富家的战战兢兢,只觉得万分诡异。
文竹不发一言,镇定自如地洗漱完,用了晚饭,却比平时还要多吃了一碗绿豆稀饭。
文富家的提心吊胆地陪在一边,心道,姑奶奶你怎么还不掀桌子摔碗,却听得铿锵两声,竟是招财进宝收拾桌子时先后手滑,摔了碗碟。
文竹扫了她们一眼,两个丫鬟扑通跪了下去:“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文竹淡淡地道:“收拾好了便是了,文富家的,去唤你家那口子过来下。”
文富家的赶紧应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是各自飞罢。
下午送信回来时,文富便忧心忡忡,待听得三小姐仍在小憩,立时松了口大气,马上便把传话的任务丢给了老妻,没想到,到底还是要折腾折腾这把老骨头,看着老妻在旁边一脸得色,暗自着恼,晚上回去便说要纳个小妾,吓吓她。
到了文竹房中,见屋内灯火通明,燃了十多盏灯,三小姐身着藏蓝棉袍外罩湖纱,面色平静,端坐厅中,少有的大家闺秀做派,立刻便放了心,老妻还是少了点见识,三小姐,这,明明就是已经有了对策,胸有成竹啊。
文竹待文富坐下,示意招财泡了杯茶来,唇角扬起,浅笑道:“大管家今天辛苦了,却不知是什么情况?”
文富端茶##在了,闻言放下茶盏,沉稳地道:“今日派了小厮们分头送信,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