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到中午,穆宝仪要大伙儿去休息,各自回自己屋中吃午膳。
景秀走出绣楼,就看到景蝶和景璃站在树下等她,见她来了,景蝶已是未语先笑:“实在是大快人心!刚才看到四姐姐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我这心里别提多开心。”
景秀难得看到景蝶笑得如此畅快,不由也笑道:“五姐姐很不喜欢她?”
“当然。”景蝶斩钉截铁地道:“成日打扮的妖里妖气不说,只会恭维母亲和大姐姐,再就是见缝插针的欺负人,我真是看不惯她那幅嘴脸。”一番笑过后,目光转向旁边的景璃道:“她上回设了陷阱让你跳,今得此番报应,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景璃神情淡淡,恍惚地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哪有不高兴,只是没五姐姐那样泄恨罢了。”
景蝶不以为意:“她可没欺负到我,我何来的泄恨之说。看你们两个不咸不淡的模样,我算是白乐了。我这样子,可真应了那句……”
皇帝不急太监急,景秀心里想到了这句,景蝶止住嘴道:“罢了,当我自己穷快活吧,总算是出了口恶气,还如此的顺当。”
她语气上扬,笑意愈深,见对面两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随即也正了正色,对景秀道:“河豚那出戏,本该是我陪你演。今早我正要去你屋子的时候,就看到大哥进了你的院子,见他去了,我就转身离开了,还以为今儿这戏是败了。没有想到大哥的造访,让我们的计谋更顺利进行。只是在绣楼,大哥为何处处帮你说话?”
景秀心中思忖,她和大哥是亲兄妹的关系,此时时机不成熟,她还不能跟任何人说。只是道:“大哥看我脸上有伤,就问我是怎么回事,他一语追究,丫鬟就说是被四姐姐伤的。许是想不到四姐姐下手狠辣,心中为我不平。河豚的事又牵涉上了四姐姐,才会帮我讨个公道。”
“就这么简单?”景蝶似笑非笑地问。
景秀笑言:“不然五姐姐以为呢?”
景蝶怅然道:“你心里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我是猜不到,不过大哥既然肯帮你,这件事也就揭过了。可你并没有吃河豚,我看你这脸过些日子也就能好了,你还怎么摆脱进宫的事?”
景秀摸上自己的脸,原本景蝶看景月送了玉脂膏给自己,就想到了河豚肉和玉脂膏的药相冲,只要自己吃了河豚脸就会落疤,那样进宫的事也就轮不到自己,还可以污蔑到景月头上。
本是一箭双雕的计谋,可昨日听了邵谦的意思,他说要帮自己,所以当时她没有想去吃。
这些事她不必详说,而是道:“我正要吃的时候,大哥一把把筷子挥掉了。”
景蝶深以为意,露出笑颜道:“毕竟是自己的容貌,要是我也是下不得狠手。还是另寻别的法子,我就不信这回让你进宫的事改变不了。”
景蝶眸中闪过不甘。
景秀若有所思,有的人便是有这样的好,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比如霍氏、比如邵谦。邵谦一句话可以决定让谁进宫?而进宫的人却要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反抗,甚至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做出极端的事来。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权利,高高在上便能操控一切!
她心中凄凉,权利,权利……只有拥有权利的人才能制定大宅门的生存法则。
景蝶看景秀不语,再看一旁景璃也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起一事,提醒景秀道:“你屋子里的那个孔妈妈是个不手脚不干净的人,你记得把她处理掉。”
“你怎么知道?”景秀缓了缓心神地问道。
景蝶无奈地笑道:“我看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对身边的人不设防?你那屋子里的下人多数都是母亲派遣过去的,还有白苏那个大丫鬟,我好几次看到她被母亲叫去了远香堂问话,你多防着她才是。至于这孔妈妈入不了母亲的眼,她也只能暗地里搞些动作,比如在你膳食里克扣点,把燕窝人参从你的那份里私拿点给她孙子吃。你就没察觉吗?”
景秀不由抚额,她倒是觉得燕窝没了起初那样浓,以为是因为大哥病好了,她就没有何价值,燕窝这种珍品哪能天天都吃,是母亲让孔妈妈做少点,没有想到会是孔妈妈克扣了。
经景蝶这提醒,她才后知后觉。整日想着和这群姊妹盘旋,却忽略了身边的下人。但会这样,也是因为有白苏在,大约有很多事白苏都无形的处理了,让她减轻了不少负担,却从不跟自己提半分。
想到白苏,一早上就没看到她,景秀该回清风阁找她谈谈才是。
景蝶见景秀大悟的样子,眉目轻拢,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假山,漫漫感叹道:“出了今日的事景月是难得翻身了,母亲把她送到二叔府里,她们也就少了一个人,我看她还要怎么做?”
景秀微有一楞,明白景蝶口中的“她”是指的景沫。她早该想到的,景蝶既然过去在府里不爱管事,怎么会和景璃联手,又几次帮自己,甚至拉拢自己。景蝶的私心偏指的是要对付景沫。
她就泰然问道:“你和大姐姐有仇吗?”
景蝶笑笑,转过别的话道:“早上等着看戏没来得及吃早饭,咱们快回去吧!”说着就往前走。
景秀和景璃跟上去,走了良久,景蝶一面看着院子里的大好春色,一面小声地道:“单我说的没用,你得多观察她。你仔细想想今日的事,四姐姐和她那么好的关系,她有站出来维护一句吗?我猜说不定,那金线的事就是她搞的鬼,陷害四姐姐。”
景璃听言,脸色一变,脚顿时停了下来。
景秀看见,忙拉上景璃的手继续向前走。
景璃惊讶的抬起眼看着她,露出被齐刘海儿遮掩的好看眸子,景秀不顾她的讶然和僵硬的手指,镇定自若地问道:“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能猜到她的心思,二姐姐也不会那么早就嫁出去了?”景蝶幽幽叹息地说出这句。
这下轮到景秀停下脚步,但她很快醒神,跟上景蝶转过弯道口。
以前她就觉得景颜的出嫁有问题,一个庶女怎么敢抢嫡女的亲事,还耍了那样的手段,而被抢的那个人却毫不生气,甚至到今日还未出阁都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听到景蝶这样说出口,她也更加觉得二小姐景颜在绣屏上动心机,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而景蝶已经怀疑到景沫头上,只是并不知道景沫究竟是为了什么?
假如一切都照景蝶所猜想的那样,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景沫授意了景颜抢那桩婚事,只是顺着往下想,除了一个原因,景秀想不出其他迫使景沫这样做的缘由?
那就是……景沫心里有了心上人,她才会不愿嫁给户部左侍郎家的公子,让自己的妹妹嫁过去。
而她的心上人……
不知为何,景秀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被自己的这一设想吓了一大跳,心蓦然跳的奇快!
她惊恐万分的摆了摆头,收住了自己的七想八想。
景蝶回过头道:“母亲的生辰就快到了,二姐姐早给我写了信来,说会和二姐夫从京城回来祝寿,到时候我再好好问问她,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见景秀颔首,她就道:“两位妹妹,不如去我那吃饭吧!”
景秀还惦记着白苏,婉拒道:“今早上的事把我屋里的人吓着了,我总得去安抚安抚她们。”
景蝶就问景璃,景璃摆摆头,温弱地道:“下回吧,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休息。”
景蝶也不勉强:“我先走了。”
只剩下景秀和景璃,还有景璃的丫鬟茴香。
看景璃脸色不好,许是被今日的事情吓的不轻。景秀犹豫良久,怕她心里一直记着弄得心神不宁,只好坦白道:“昨晚我去了绣楼刺绣……”
她刚一张口,景璃惊恐的望向她:“是你做的?”
景秀“嗯”了一声,“不知你从哪里弄来的金线,不过我想我们既然坐同一条船,我没有不顾的理。今日景月的下场你看的很清楚,她尚且被母亲惩罚,若是你……你想过后果吗?”
言尽于此,知道她对自己素有敌意,景秀也不想跟她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景璃默默的站着,清秀的小脸惨白如纸。
茴香忙道:“七小姐,我就说这件事有风险,被发现了下场不得了。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该再打绣屏的主意啊!”
景璃迎着风口处,眼泪潸潸而落:“你以为我不知道有风险吗?她们各个都不愿入宫。那好,那不如我去好了。至少入宫以后不会看下人脸色,只要我成了妃子,母凭女贵,姨娘就能在府里生活的很好。我这样想又有什么错?”
第七十五回 破罐破摔 母慈子孝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筱颖儿
景秀回到清风阁,去了白苏住着的抱厦。她正在收拾屋子里的物什。景秀目光闪烁地道:“这是做什么?”
白苏往门口望去,看着景秀瘦削的身子站在门口背光处,脸被阴暗沉埋,看不明神色。
景秀见白苏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适才轻脚踏进去,握着她的手坐下,镇定的吐气道:“不许轻言放弃。我都坚持过来了,你有什么理由放弃?你亲眼看到,为了回府我不惜向自己的亲哥哥下毒。每每看到他苍白的脸,我就好痛恨自己的狠心。如今回了府,我以为事情会像我想的那样简单,可却发现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刃上,一不小心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太太的屡次不信任和试探,让我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当得知她要把我嫁给邓睿时,我也很害怕,害怕的一整晚睡不着,害怕的咳出血来。可我只能笑着答应,甚至感激涕零,但是我绝不会屈服。现在她要把我送进宫里,你知道吗?刚才我差点就把自己的脸毁了……”
白苏听到这里,震惊的抬眼看着景秀,那双闪闪发亮的目光里透着不屈的坚毅。
“还有些日子,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怎么做?”景秀拍着白苏的手背。
白苏郑重的点头,噙着泪带笑道:“我比你还长三岁,却凡事要你来开通我,真是……唉!”
景秀听她这样说,打趣笑道:“我是破罐子破摔了!”
见白苏笑开了眼,景秀才问道:“身边的这些人你可都了解清楚,哪些是值得信任的,哪些又是该设防的?”
白苏想了想道:“听春、解秋与我都在太太屋里待过,两人脾性我都摸得清。暗地里也观察过一阵子,听春是个老实本份的,没什么心眼,解秋大大咧咧惯了,也还好。至于两位妈妈,本就是远香堂里不受器重的婆妇子,凭她们也翻不出大浪。只是以为六小姐你好性子,平日在分例里捞点油水,这些事每个屋里头都有,我也警告过,没什么大事。那些个年纪轻的小丫鬟,资历尚且,每日担心着不做错事不受罚,只管安稳的过日子,暂且没发现别的心思。”看景秀还蹙着眉头,她不由道:“六小姐放心,既然我是这清风阁里的管事丫鬟,会多看管着她们,再说还有巧娘帮衬我,这里的事不用太操心。”
景秀舒缓了口气,看着白苏会心一笑,庆幸一直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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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和傅景荣去了远香堂,看傅景荣气色良好,心情舒缓道:“怎么去看你六妹妹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这躺了太久,身子骨还没全复原,得多休息下才好,这就下地不是惹母亲担心吗?”
傅景荣端起面前盛着松萝茶的铃铛杯,喝下口茶,慢慢道:“母亲操持着内宅的事务,忙里忙外,我病好了怎么还好要母亲烦心。”又细细品尝了松萝茶,赞道:“很久不来远香堂,母亲这儿的茶还是那熟悉的味道,都有多久没喝过了。”
霍氏听了难过:“你也真是,说的是茶,却是在说多久没来远香堂。日后要来就尽管来,母亲不拦着你就是了。若喜欢喝松萝,这屋里多的是。”
傅景荣笑笑不应。
霍氏嘱咐道:“这几日就把自己的病养好,我估摸着远房的表亲戚都在来的路上,他们每个月都给我写信惦记着你,难得你身子大好,别整得没个精神让他们担心。很早之前就给你说了门亲事,致仕的贺阁老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贺阁老就说你聪明,会学问,将来是个有大作为的人,口头上还和我们订下了姻亲。今年他们也会来,那贺家小姐有十六岁,都说她知书达理,能干贤惠,与你正当匹配。等她来了,我多看看,要是不错,咱们趁早下聘,把她娶回来孝敬我,我都盼了多少年了……”
傅景荣苦笑一声:“我这个样子,贺小姐怎么会看得上?”
“胡说!”霍氏板着脸色道:“你什么样子?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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