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暗悔自己,为何当时没有救她,也许她有苦衷的呢?
不过可笑,再次亲眼看过今日的事,哪里会有什么苦衷,这些丫鬟都是贱命,各个都不安分只想高攀。
他不由得捏紧了手指,眸中的阴鸷愈烈,以为这个丫鬟与别人不一样,让他心生一丝好感,却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偷偷跑到前院来,又引得他一次次救她,还给了她机会,让她和傅老爷……
亏得他用膳时还惦记着她能不能安全回内院,本该今夜就出府,怕她还留在退思堂,特意和赵总管走了一趟,哪知会碰到这样的事。被个丫鬟利用一次是他年幼不懂,时隔这么多年,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再利用他!
想到这些,他猛然间转过身子,踏进船舫内,看那小丫鬟正侧着身子,埋头一颗颗系着衣领上的琵琶扣盘,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他眼中一刺,狠戾涌上,大步一迈,伸长手臂直取她脖颈,稍一握紧,就看她煞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景秀脖子一痛,来不及尖叫,见得邵谦那双如结冰霜的眼睛,她抓着他的手背,艰难地道:“……放……手……”
邵谦沉浸在往事中,哪里听得到景秀的声音,手再一用力,景秀脸涨得通红,只觉呼吸不来,拼命挣扎反抗道:“放开……我……”
邵谦的力气已经能将景秀举起来,景秀眼前一阵阵犯晕,快要窒息般,难道筹划这么多年的回府,就让她这样死在了邵谦的手里,娘的死她还没查出来,她怎么能甘心?她想说话,可颈上的痛楚痛到四肢百骸,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她努力地瞪大眼睛,直到再也看不清邵谦的模样,也透不过气来,泪就顺着眼睑一滴滴落下。
落在邵谦手上,温热的泪滴滴灼热在他手背,看景秀渐渐失去意识,他慌得手一松,她已缓缓闭上眼,两腿一软,整个人软软地滑倒在地上,被他抱在怀里,看她雪白的脖子上两道深红的印记,他抬起手,才惊觉自己差点杀了她!
把手凑近她鼻息,气息若有若无,他心里一沉,抱着她就往岸上跳去。
守夜的下人听到水榭旁有动静,高声嚷道:“什么人?”就要跑过去。
邵谦听到背后有声音,抱起景秀,身形一展,向着草丛中跳去,动作之快让人看不清楚。
一路抱着景秀,只想快点给她找个大夫,不然这小丫鬟只有死路一条。
正待这时,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徐大夫,您慢点……”
先前徐恒割了景秀的手腕放血,为傅景荣看病,只是傅景荣因病良久,体质受损,一直没醒过来,直到方才才醒。他缓过劲来,景秀身边的大丫鬟白苏却说景秀不见了,到子时还没找到,他意识到事情严重,从暮苍院出来一路在寻人。白苏派人去内院找过,没看到人影,而垂花门守门的人也说没有看过景秀回内院,有可能景秀还在外院。她身子本就羸弱,又失血过多,想她该不会走到哪个地方晕倒了?
徐恒找到现在没一刻停过,几乎快把外院跑遍。
掌灯的小萝是徐恒的丫鬟,一路跟着徐恒跑,看他在院子里四处张望翻找,像是找什么东西,她问是找什么,徐恒也不作答,只是很急的样子,她不敢怠慢,跟着徐恒跑得气喘吁吁。
邵谦听到徐大夫,从草堆里望过去,看到真是徐恒,他是太医院前任院使的长孙,听说继承了徐院使的一身医术,给宫中妃子治病从未失手。不过徐院使去年过世,徐恒离京守孝三年。
怎么会在傅府出现?
没有想太多,有徐恒在这里,这丫头就有救了。他把景秀放在草丛里,又弄出大的动静,看徐恒走过来,他已一个跳跃,身如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中。
徐恒拨过草丛,果然就看到景秀躺在里面,他紧绷的脸上有了喜色。再看她脸色惨白,手指划过她鼻尖,惊得手一颤,气息弱得像要断气,怎么会这样?目光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分明是被人掐成这样,是谁这么狠心要害她?
他不敢多想,迟一步景秀就离鬼门关更近一步,立刻抱起她往回走。
小萝追着徐恒一路跑来,看到徐恒抱着一个人,她打着风灯照过去,惊道:“这不是……不是六小姐吗?”
徐恒抱着景秀走得很急,边嘱咐道:“你现在仔细听我说,黄芪一两、党参半两、五味子六钱、琥珀四钱、葛根八钱、佛手半两、枣仁六钱、甘草一两……再煮了热水,快去备好!”
小萝看平日温和的人竟是一脸着急的样子,诧异了一下,连着“哦哦”几声,扳着手指算徐恒刚才说的那些药,飞快地往前跑。
徐恒住在暮苍院的东边厢房,因为方便治疗傅景荣,他一直就近住在这里。到时,他把景秀放在床上,感受到她身子越来越冰凉,他多拿了两床棉被给她盖上,准备施针。
小萝也备好了徐恒说的草药,煮成汤药端进来,看徐恒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再看床上的景秀动也不动,就像是快要死了似的……
小萝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她前些日子照徐大夫的嘱咐每日给六小姐送药,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奄奄一息了。
她默默站在旁边,一面给徐恒擦拭额上的汗液,一面按照徐恒的指示帮忙。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徐恒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些,暗暗吐纳气息,眼睛也疲劳地缓缓闭上。
小萝知道徐大夫几乎两夜没合眼,昨日给大少爷施针,这一晚上又救治六小姐,施针讲究高度集中,稍有差池,针施得不精准,可能就会当即毙命。
“徐大夫,奴婢来照顾六小姐好了,您要不先去歇歇吧?”
徐恒慢慢睁开眼,看床上的景秀气息渐渐平缓,他摇了摇头,温和地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你先去睡吧。再帮我传话给白苏姑娘,就说六小姐在这里。”
小萝应声而去。
徐恒又调理了药,给景秀脖子上抹了膏药,掩去那两个指痕印记,心中沉痛,谁这么狠心要杀了你?
再一眼深情地望着她雪白的脸颊,长长地叹息一声。
想起那一日大雪,他跟着祖父第一次来傅府拜访,临走时在马车上看到雪中跪着的小身影,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雪那么大,几乎要将她的小身子全部淹没,他好奇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有毅力的女孩,能一直跪着,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想,就看那小女孩站起身,指着傅府的大门:“如果有一日我再回府,必将让你们不得好死!”
他不敢想象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从哪里来的气势喊出这句话。
带着许多好奇,他跳下马车,救下了她。在内心深处却也永远忘不了这个小女孩。
他眼神晦涩,艰难地开口道:“景容,我该做的都为你做了,什么时候你才会记得我……”
第五十一回 听天由命 出人意表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筱颖儿
白苏是内宅里的丫鬟,晚上不方便久留外院,情急之下只好去请徐恒帮忙寻找景秀。幸好太太一直在外院照顾大少爷,并不太清楚景秀消失不见。只怕是等天亮还没找到,太太就该晓得了的。这一夜,白苏和巧娘几乎整夜未合眼,一晚上守在清风阁,等着徐恒的消息。
等天大亮的时候,小萝来传话说找到了六小姐,白苏忙带着人去接应。
回到清风阁时,景秀还未醒来,巧娘和白苏担心地在旁伺候。到了中午的时候,景秀才渐渐从昏迷中苏醒。
巧娘喜道:“哪里还不舒服?”
景秀微微睁开双目,神情虚弱,看着眼前熟悉的巧娘和白苏,她唇角向上扬起弧度,伸开手握着巧娘的手,还觉得虚无地道:“我还没死……”
“呸呸呸!少胡说,巧娘都还没死,你怎么能抢在我前头一步!”巧娘嗔着道,“是怎么了?你这一晚上到处找不到。”
景秀眼波一转,头就痛起来,伸手抚摸脖颈,上面抹着些膏药,稠稠的,抹得很厚。邵谦意欲要杀了她,一想到他狠戾的眼神,她就倒抽一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差点就殇命在他手上……
咳嗽了一阵,本来脸上颜色如雪,现在倒出现了异样的潮红。
白苏急忙上前去给景秀揉胸口,巧娘看情形也在一旁柔声道:“没事了,顺过这口气就好了。”
景秀又咳了几声,这才止住。
白苏看景秀很难受的样子,猜测昨晚发生了不少事,去问屋里的听春,“药呢?快把药拿来。”
去外院接景秀的时候,徐大夫又抓了些药,让醒来就吃下。听春急忙把熬好的药膏子舀了一些拿过来,白苏接过碗,将药喂给景秀吃。
景秀靠在床头一口一口艰难地吃完,好不易咳声渐弱,总算是缓了过来,只是神色怏怏,没什么精神。
巧娘和白苏把景秀这副表情看在眼底,两人都觉得不大对劲,只看她眼角红红的,眉头微微蹙着,神情疲累而伤感,便没有多问。
晚一会儿,外面听春撩开帘子道:“白蜜姐来了。”
白苏忙迎上去,看只有白蜜一个人来了,稍微放松了些。
白蜜进屋笑道:“太太让我来看看六小姐。”踮脚朝着鹅黄色的鲛绡纱帐子看了眼,轻声道:“怎么这会儿还睡着呢?”就要走上前看清楚。
景秀先前喝下药,头昏脑涨就沉沉地睡着了。
白苏忙拉着白蜜的手道:“六小姐精神不大好,早早就歇下了,小点声音。”边说边往外面走:“好久没见着你了,我们姐妹俩多说说话。”又嘱咐听春与解秋:“你们好好照看六小姐。”
白苏带白蜜径直去了花厅,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平常传话这活不该是一等丫鬟来做。
白蜜看花厅里无人,就说:“听说六小姐今早才回内院,太太知道了这事,要我来问问。”
徐大夫考虑甚妥,起先就想好了说辞,免得有碍六小姐的闺名。白苏照着徐大夫交代的话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日六小姐和太太一块去了外院,六小姐身子不适去外透透气,结果嗽喘发作就倒在了草堆里,竟也没被下人察觉。幸好是被徐大夫身边的丫鬟小萝碰到,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这话要传到太太耳里,太太若去问徐大夫,两人说得吻合,也露不出破绽。
白蜜颔首,太太既不是亲自来问,那也就是小事,白蜜只要把白苏的话照实传到就好。
正好太太还在外院照顾大少爷,白蜜手头事不多,也许久没和白苏说说正经话,两人就多聊了起来,因着以前伺候在远香堂,又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好姐妹,感情很好,总有说不完的话。
正说着,白蜜突然想起一事来:“徐大夫新研的偏方,大少爷的病果然好些了,太太心里正舒坦,笑着说起你和陈胜的婚事,陈胜做过大少爷的陪读,陈丰家的看大少爷醒来,提议你和陈胜的婚事可提前办了,为府里冲冲喜,算起来咱们府里好久没办喜事,再有大少爷病好了也能做主,这婚事太太一口应下了。估摸着等陈胜从乡下回来,就该着手置办了……”
白苏听到这里,脸色一白,目光却有些呆滞。算算日子,还有几日他也该考完试回滁州,近来一直心绪不宁,也不知他考得如何?
白蜜看白苏神情不对,握了她的手,指尖冰冷如霜,她诧道:“怎么了?”
白苏缓缓神:“没事,昨日太担心六小姐,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子有些累了。”
白蜜笑道:“要我说我们几个丫鬟中,你啊最是忠心不过了。太太把你调来清风阁,并不会让你一直屈就在这里,早晚有一日你还是会回到远香堂。若是再和陈胜成了亲,有陈丰家的做主,指不定将来还能做远香堂的管事娘子……”
白苏心事重重,听了白蜜玩笑话,尤觉得刺耳。
白蜜看她不闻不动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凑进她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姊妹,别瞒着我。”
白苏没有作声,白蜜更觉得奇怪,想了想刚才的话,就放声道:“难道你是不愿嫁给陈胜?”白蜜惊觉自己声音洪亮,掩了嘴道:“太太的意思,你怎么敢违逆?既然早前就有了这个意思,便是千百个不愿意,也得答应。”看白苏发怔,白蜜急了,拽着她手道:“我就说,你素来是温和的性子,又最顾念着姐妹情,怎么好端端地会和白芷吵起来,原来是为了避开这门婚事。可你是知道,咱们做丫鬟的,哪怕做到如今这个位置,那婚事也是太太一手做主,就算是府里的庶出小姐不也是一样的吗?好歹太太这门亲事指中的是陈胜,他条件不错,脱了奴籍,将来还能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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