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凝眉,邵谦能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凭的是他这股拼劲与顽强意志,无坚不摧,倘若再以寡敌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委实不妥。
念头一闪,不由及时高声道:“六小姐中了毒,才迟迟不醒,再不救治,只怕有危险。邵大人还是速速放开她,我会救她醒来,保证性命无忧。”
听了这袭话,邵谦一边奋战到底,一边将手搭在景秀细腕上,脉象虚弱,再看靠在肩膀上的她面色透白,他动作渐渐停下来。
“都住手。”曾九适时令道。
所有人停止了动作。
曾九走到邵谦面前道:“六小姐遭不白之冤,被傅氏族人在宗祠动用家法,此时宗祠着火,都以为她葬身火海,但过了今晚,待天亮后,有官兵来查访,就能查出她已逃出生天。那时她再不清醒,于她不利。”
简明扼要的道理,邵谦自然明白。
但,他并不放心把景秀交给曾九,还有那人。
面色瞬时硬冷道:“她中了何毒,我自有办法救她。”
转身就要抱起景秀跃身离去。
被曾九迅速拦下道:“邵大人,眼下离天亮不过两个时辰,邵大人是隐姓埋名乔装打扮来滁州,这样的身份将六小姐带出傅府,若是他人知道,六小姐名声不保。”
邵谦面色一沉,曾九拱手道:“我是为六小姐着想。”
见邵谦沉重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曾九已快速出招,掌风只取景秀,他招式巧妙,近身灵活,景秀已迅速被他抢了过来,稳稳扶住她身形,继而命令周围人动手阻拦。
蜂拥而上的十来人又快速投入到与邵谦兵刃中。
邵谦见曾九阴损,暗骂一声“该死”,却只能与这些人刀剑纠缠。
而曾九早抱好了景秀疾步离去,径自往玲珑十二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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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正是短兵相见,激烈的很,而宗祠这边厢前却显得冷清寥落。
傅正礼还立在宗祠门前,一言不发的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整顿。
景沫换好衣裳,和灵芝赶到,看傅正礼满是沉痛的样子,她心里一阵酸楚,她看得出父亲疼爱景秀,却没料到会疼爱到这个地步。景秀都已承认了害死母亲,如今受到报应,父亲还有何怜惜的?
虽是不满,但想到景秀已被烧死,她眉眼一弯,讥诮的笑了笑,吩咐下人去拿貂裘披风来。
拿着披风走到傅正礼身前,景沫亲自为他披好,神态哀婉道:“父亲节哀,保重好身子。”
傅正礼听到这柔声,以为是景秀在为他披衣,沉缓的面目有抹惊喜,眉眼深深的皱纹舒缓,转过脸去,正要唤景秀。
却看到的是景沫一脸温婉的面容,张开口的话转变成了叹息:“是你啊!”
景沫眼波冷光掠过,竟把她当作景秀了!
她咬咬唇,面上依旧保持温柔道:“六妹妹已亲口承认了对母亲下毒,她这样心狠,父亲却还流连在此感伤,而不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又中毒病危的母亲,父亲这样做,对吗?”
她话语低沉,露出揪心般痛楚的神色。
傅正礼见了,总觉得她这样子是故作姿态,便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下去休息吧!”
景沫忿然,欲要再说,被一道低音打断道:“父亲,大妹。”
傅景荣听闻宗祠走水,也赶了过来,“六妹真的……”
当着傅正礼的面,他语气哽咽颤抖。
傅正礼看着傅景荣忧思之色,觉得比景沫表露的真诚,拍着他肩膀劝道:“你这几日身子不好,也去休息吧,景秀到底如何,等天亮我派人来查。”
景沫惊疑,还不信景秀被烧死的事实?
感受到傅景荣投射来的目光,她会意,告退道:“父亲也早些去休息,女儿告退。”
就和傅景荣一齐离去。
至无人处,傅景荣忧思已变,淡淡问:“她真的烧死了吗?”
“大哥什么意思?”景沫侧身定住。
“这火来的蹊跷,方才我还去见过六妹,怎么我走之后,宗祠就起火了?”
景沫看他眼底的怀疑,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道:“大哥这话可问的奇怪?大哥私下去找她又是做什么呢?”
傅景荣沉吟良久,过了会才道:“我觉得六妹还没死。要是等她平安无事回来,怕不会放过你我,我们该着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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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是被冻醒的,她觉得全身如置冰窖一般,一股冷意从头到脚,侵蚀身子,漫布四肢百骸,冷的她嘴唇哆嗦,寒颤不止。
朦胧的意识也因这股冷意而渐渐恢复清醒。
慢慢睁开眼,才惊觉她此时坐在浴桶里,浑身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薄里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显现出她纤细瘦弱的身段。
看到这幕,她一下就惊醒了!
“醒了?”许是听到动静,一声低醇的嗓音在她对面温和响起。
第一九八回 同病相怜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筱颖儿
景秀是被冻醒的,她觉得全身如置冰窖一般,一股冷意从头到脚,漫布四肢百骸,冷的她嘴唇哆嗦,寒颤不止。
朦胧的意识也因这股冷意而渐渐恢复清醒。
慢慢睁开眼,才惊觉她此时坐在浴桶里,浑身只单薄的着一件月白色的里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一下就惊醒了!
“醒了?”许是听到动静,一声低醇的嗓音就在她对面温和响起。
听闻这声音,景秀呼吸一滞,忙将整个身子全沉在水里,环抱着臂膀,冷的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紧紧盯着前面。
隔着木象牙山水屏风的傅四爷低笑一声,背转开身子道:“旁边有衣物,醒了就起来吧,莫冻坏了!”
景秀侧过头,看到酸木枝衣架上搭着件女子衣裳,她抿了抿唇,犹豫半天,低语道:“还请……四叔先出去。”
“我知道了。”傅四爷简短的应了声,缓缓走出房门。
景秀吐了一口气,脸上有半染的霞光,忙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换了衣裳。
此时,天初亮,外面垂暮的光景渐渐露出鱼白般的颜色,屋内却摆满了十多盏灯烛,使得亮堂如白昼般,也让整个屋子多了丝暖意。
景秀麻利的换好衣裳,将灯盏全数吹灭,也走了出去。
外面只有曾九站立着。
见景秀神色清醒,他笑道:“六小姐感觉怎么样了?”
“冷。”景秀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字。
她身上的那股冷意还未消散,可也正是因这冷意,她才觉得脑子清醒,抵抗药效。
曾九道:“六小姐中了蒙汗药,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救你清醒,只有用冷水浸泡,才能让你恢复意识。”
景秀明白,感谢道:“多谢你们,现在好多了。”
曾九看景秀面色虚白,忍不住问道:“六小姐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景秀揉了揉脑门,摇头道:“宗祠起火后,我就昏了过去,后来的事哪里还记得。”
“也不记得是谁救的你?”
景秀迟疑了一会,她依稀记得,晕倒后,看着宗祠内的熊熊大火,景沫已逃出去,而她脑中昏沉倒在地上不醒。却感受到一双沉稳的臂膀抱她起来,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柏香,如果没闻错,那应该是邵谦。她才会紧紧的抓着他衣袖,不愿松手。
“我怎么会在这里?”景秀好似突然才意识起自己的处境,放下手急着问。
曾九看景秀神情激动,忙道:“事情说来复杂,六小姐还是该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做?”说着,请景秀往另一间房去,四爷正等候着。
景秀心里烦乱,想也没想,跟着曾九去了傅四爷的房间。
傅四爷正安静的坐在临窗的软椅上,看着外面鱼白色的天空,俊清幽逸的身影在屋内晦暗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冷而孤绝。
景秀虽然在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却可以感受到,那来自他身上的一种隐藏的气息,一种压倒所有人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噤若寒蝉,却也同时弥漫着一种迷惑的恍惚和伤感。
“六小姐来了。”曾九敬声道。
“嗯。”一声幽幽的低语随风而来,钻进了景秀的耳内。
景秀走进屋,照旧规规矩矩的弯下腰,请安道:“景秀见过四叔。”
“我不是你四叔。”傅四爷温润的语气一转,变得决绝狠厉,但也只是这一瞬,停顿了几秒,他转过脸,看到景秀眼底噙着的吃惊,黑幽的眼眸瞬息一变,又复往日温柔地笑道:“过来坐。”
景秀清晰的看到眼前的那张脸是那般的平静淡然,一双明眸无波无绪,神情却如海般深而难测。
她心神激荡,挺直了脊背,现曾九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她纹丝不动的站立着,微垂着脸,看着光滑可照的地面。
这般静立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泛上心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不语。
时间缓缓流逝,凝固的气氛中有令人窒息的悲哀。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身前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而来,她猛地抬头,傅四爷已站立在她面前,两人只隔了一步之遥,来不及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她不受控制的,脚退后一步。
“怕我?”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逼视景秀。
景秀摇了摇头:“不怕。”
又不是猛兽,她并不怕他,可能心里觉得他多次帮自己,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对他并不怕,就算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也没见得多怕。只是却知道要避讳他,不该与他多亲近,心生抵触。
“不怕就坐下吧!”带着淡淡叹息,他专注在景秀脸上的视线别开了。
景秀觉得面前这人虽然话语神色皆温柔,但那股骨子透出来的气势及凉薄,任是无法遮掩。不知是他天性如此,还有遭逢变故。
她略想之后,依言坐了下来。
傅四爷微微一笑,坐在了临窗的软椅上。
他依旧是不发一言,宝石般的瞳孔攸的射出一道寒澈的眸芒,眼风无波的望着景秀静谧的脸孔。
随着外头的天色渐渐开朗,景秀到底是坐不住了,直言道:“我该回去了。”
“别急。”傅四爷静漠地道:“昨晚的火是怎么回事?”
景秀眼角微微一动,抬起头,与他对视,看他眼眸清澈沉静,她心口一动道:“四叔看到了?”
听闻,他抿着的双唇勾起一丝笑,笑容和煦如清风拂面:“只看到你和景沫争执。”
听到他肯定的答案,景秀秀眉拧起,那也就是听到她故意对景沫说的那番话。
她知道景沫的软肋是四爷,屡屡在景沫面前拿四爷说事,未料到会被他听到了。
“那为什么没有进屋?”瞥开这些思绪,景秀直白的问,既看到那幕,却一直站在门外不出一声。
傅四爷嘴角的笑意益发浓了:“我要听听背后你如何编排我?”
景秀眼睛一跳,双目发直地盯着他,喃喃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勿要当真。”
他笑出了声:“这样的伎俩你好似用了不少次。”
那是因为对景沫受用。
景秀心里这样想着,却没多说出口,景沫有多在乎面前这人,从她屡次的刺激就能看出来。
见她不说话,傅四爷适才又问道:“你身上的药是谁下的?”
说到这里,景秀本缓和的面色又蓦地一紧。
她只恨自己还没看清大哥,对大哥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才每每上了他的当。
他这般狠心对自己,哪里是拿自己当妹妹看待?
她不该再信任他,可心底的凄楚翻滚涌来,发现她对大哥始终狠不下心……
她过去为回府已经对大哥造成伤害,心里便暗暗发誓过,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害他。
可事实演变成这样,她心里是纷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我听了四叔那晚的话,想让大哥回心转意,想着我们到底是亲兄妹,只要我抱着期望,只要不放弃,他一定能感受到我对他的亲情与依赖。我以为让他看着我受的痛楚,他会和我一样心痛,感受到血脉相连的痛楚。可是却发现错了,不管我怎么做,他都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他真的冷血无情,没有一点亲情可言?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景秀神色凄楚的娓娓道来,唇边是苦涩干涸的,眼底没有一丝神采,参杂着点点泪光。
傅四爷静静地看着景秀,听着她满是忧伤的话语,像是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般,像一直以来小心珍藏的瓷器被尖锐的棱角划到,裂了道若有若无的口子,微妙的痛夹杂着沉痛的感伤。可是他黑色的眼眸中什么情绪也没有,恍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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