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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
书名:
庶本荣华
作者:
筱颖儿
小说简介:
书香世家的庶女荣耀而归,激起宅门千层浪。
玲珑面,诛心计,良婿引,满堂娇女斗锦绣。
且看朱门深闺中不见硝烟的暗斗,孰能独善其身?
当心已支离破碎时,谁的誓言能终生不变?
步步荣华的背后,是盛世明朝最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
简而言之:这是一部庶女生存奋斗史!
★★★★★★
颖儿第一本书《画卷珠帘》,讲述书画世家的宅门爱恨,一入宅门深似海,聪慧如她,能否如愿以偿,与大傻子解除婚约?又能否逢凶化吉,在萧家一路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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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怪事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
明朝景泰三年,这一年的春日甚是邪异,大雪下了一月还未消停,闹得四处雪灾,百姓流离失所。尤以滁州为重,只见满城街巷,银装素裹,好不萧条。然而城中清流街东的涧溪巷却不尽然,那巷中高墙深院,青石铺地,端的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滁州知府傅府这座祖宅便在其中。
果见两扇黑漆广亮大门内是一座四进宅院,宅院内亭台楼阁、画栋雕梁,举不胜举,仆役丫鬟穿梭其中,俱是轻手轻脚。
不过,今日来来往往的仆役却比平日格外多,原因无他,只因六小姐要回府了!
说来也是一桩怪事,这位一出生就被赶出府的庶出六小姐,其母柳如眉又出身青楼,十几年来府里都无人提及她,生死也未可知。老爷和太太却突然说要接回府,甚至还把西厢院大暖阁腾出来,让她入住。这样大的恩典,府里的庶出小姐可绝没人享受过。
下人们议论纷纷,都想看看柳姨娘生的女儿什么样?理应是今早能到,却迟迟不见人影。
到了正午时分,外院还没传消息来,雪花却又密又急,如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下得正紧。下人们不敢轻怠,冻缩着身子服侍在远香堂内外。
远香堂是傅府当家主母霍氏居所,此时她在暗厢房里念经,她手缠念珠,嘴里不停地念着:“求祖宗保佑,保佑她能顺顺利利回来……”
暗厢房为佛堂清静地,霍氏不许太多人进来,只有陈丰家的在里面候着。她看霍氏嘴里念了不下千遍,不由得劝慰道:“太太切莫太担心,瞧着今日雪大,只怕是路上耽搁了。”
话音落,霍氏手中的念珠“哗”的一声,断线落地,一粒粒破碎的念珠声砸在耳里,分外刺耳。霍氏跪在蒲团上,突然睁开双目,抓着陈丰家的手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踏,六丫头回府,我真怕会是一场劫数……”
陈丰家的好是惊讶:“太太怎么会这么想?”
霍氏看着佛龛上供奉着的白玉观音,双手合十,虔诚一拜,才慢慢扶着陈丰家的手从蒲团上起身,坐在紫檀雕花靠背椅上,好半日喃喃自语般道:“六丫头五岁那年回过府一次,那日也是冬日大雪,如今日一般。她得了天花,巧娘带她回府,她们跪在门口一日一夜,求我们诊治。你还记得那日的情形吗?”
陈丰家的如何不记得,六小姐瘦瘦小小的身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冻得整个脸毫无血色,后来她站起来,指着高高的广亮大门,诅咒般得嘶吼道:“如果有一日我再回府,必将让你们不得好死!”
只这一声诅咒,陈丰家的回想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冷得身子一缩。但看霍氏脸色也十分难看,净往好处想道:“太太您多虑了,那时她才五岁,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说的气话,当不得真。再说咱们早打听到,六小姐得了嗽喘,这些年都是靠药支撑着,早是病怏怏的身子,又过了快十年,想必都忘了,您就放心。”
“但愿如此。”霍氏良久叹息一声,攥紧了手腕上的绿松石十八罗汉手串,仿佛是自言自语,“幸好她有十四了……”
陈丰家的猛然惊醒,接回府再过一年,到及笄就能出嫁了……
正想着,外面两个婆子急急叩门,禀道:“太太,外院来报,六小姐到门口了!”
霍氏一喜,忙站起身,走出暗厢房。陈丰家的拿了金刚手佛陀黄铜暖炉,赶紧跟上,把手炉递给霍氏捧着。
那婆子站在门外行了礼,却又支支吾吾地说:“只是……六小姐的马车停在西角门时,她走下来,却往正门去,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霍氏将眉一皱,婆子脸一垂,不敢再语。
陈丰家的看霍氏脸色阴郁,忙委婉道:“大概是六小姐想看看咱们府里的气派……”
霍氏睨了一眼陈丰家的,目光森寒。
陈丰家的也觉得这话太牵强。富贵人家,法度森严,只有正室嫡出才能走正门,而妾室庶出可都是从偏门进出的。
这可如何是好?
府里六小姐到正门口的消息,一时铺天盖地传开,大家都以为六小姐从小在外长大,不懂大宅门的规矩,才要从正门进。却偏偏经管事提醒后,她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正门口,后面一个眉毛稀疏的妇人也站立不动,年长的管事认出是以前服侍柳姨娘的丫鬟巧娘。
细看那六小姐长得肖似当年柳姨娘,她一张雪白瓜子脸,柳叶般的双眉,清亮如水的大眼睛晶莹剔透,还透着一层水雾,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嘴角未笑却抿出小小的菱角。
府里小姐众多,各个貌美如花,六小姐这相貌也是拔尖的。
只不过那身青白妆花缎褂子透着股乡土味,看得出是天青色洗白,袖口前襟还大大小小的缝着补丁,月白色的襦裙也泛着黄,这一身打扮,便是府里未入等的小丫鬟,也没见穿得这般寒酸。
外院管事好言相劝,她却也不回一句,只是怔怔地站着。
她瘦削的身子迎着风雪,笔直地站立在广亮大门前,未上台阶,任由雪打在脸上,冻得抖索。
良久,她才抬头仰望,记忆中的广亮大门还是这么壮观,那门梁上八座金蟾纹角替,又翻了新色,四枚雕以“吉祥富贵”的菱形门簪,又添了两枚。
这样的广亮大门,似乎昭示着傅府的富贵,更甚往昔。
可是,在记忆最深处,她和巧娘就跪在这个地方,哭着求父亲、求母亲,求他们救她。
他们却说,你是个野种,不配站在傅府的台阶上,别玷污了傅府门楣……
他们还说,得了天花,不如趁早死去,往左笔直走有条涧溪塘,你娘也是沉了那塘……
然而,如今她却很想说:“我活着回来了……”
第二回 傅府富贵门 明争暗斗涌
远香堂里,姨娘和小姐们规规矩矩坐在堂屋,没一人吭声。但每人心底都掂量着一番计较,六小姐回府想从正门进,这样不懂规矩,太太也能忍?真是乱了套子。
陈丰家的扶着霍氏来时,众人皆缓了面色起身,敬言福礼。
霍氏坐在太师椅上,陈丰家的端了旧窑小茶杯,给霍氏斟杯热茶,她慢慢饮了口,看着支摘窗外的雪花,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
大小姐傅景沫见此光景,忧心走到霍氏面前,柔声道:“母亲,六妹妹还在门外,雪下得这么大,我们去把她接进来吧!”
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感觉说不出的舒适。十七岁年纪,肌肤似雪,细如凝脂,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穿了件象牙色绣百蝶窄袖褙子,翠蓝色挑线裙子,一步一摇端的是副大家闺秀。
霍氏看了眼景沫,眉头皱得更深。
“不行,凭什么要母亲去接,她懂规矩吗?她只是一个庶女,她姨娘又做了那样的事,是不是我们府里的还不知道。我看她故意站在外面受冻,就是要母亲亲自去接她!”说话的这位小姐十一二岁,傅景汐,与景沫是亲姊妹。只见她脸蛋微圆,相貌甚甜,眉目英气,与景沫是截然不同的气度。不过嫡出的小姐,总是万般脾气。
霍氏睨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说话的?”
景汐暗暗地吐了吐舌头,扭头坐在雕漆椅上,看着平头案上的甜白花觚,兀自置气。
屋子里的人皆不言语,景汐是府里最小的女儿,十小姐,自小得到傅府老爷傅正礼喜欢,受宠非常。而庶出的小姐们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敢乱语,嫡庶之分立现。
不过大家都认同景汐那番话,六小姐是个庶出的小姐,太太让她回府,还不肯进来,好大的架势呀!
霍氏不见动静,大家都不敢作声。一时屋子如胶凝脂,冷得人直打寒战,大伙儿都抱紧了手炉。
少顷,霍氏转脸问安姨娘:“安姨娘,依照你看,该怎么做?”
安姨娘静静地端坐一旁,突然听霍氏问话,脸上几许惊讶,但旋即垂脸敬道:“六小姐从小在外长大,吃了不少苦头,老爷肯让她回来认祖归宗,咱们该好好安置她。只是这孩子不懂事,到底是在外面养大,却是放纵了些。看来回了府,太太少不得多教导些规矩。”
安姨娘慢吞吞地说着,霍氏颔首笑道:“那这样吧,就由你代替我去接她,她姨娘与你认作姐妹,你去自然好些。”
安姨娘眉目一跃,面有难色,七小姐景璃突然道:“母亲。”她越众上前,走到霍氏面前,轻声道:“母亲,我姨娘与六姐姐的姨娘是好姐妹,可六姐姐的姨娘是害过我姨娘的啊,我怕姨娘看到六姐姐,会记起往事来……”
景璃声线压得很低,说完话,紧咬着唇,脸色也发白。
安姨娘拉过景璃,忙道:“太太让我去接,那我这就去准备。”
霍氏看了眼景璃,眸中噙着淡淡的笑意:“七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倒是还不觉得,你这孩子常不在我跟前走动,平时话也少,我却忽略你了。我记得你和六丫头是同年出生,该有十四了吧?”
景璃绞着衣袖的手颤抖,面色惶恐不安。
安姨娘担忧地看了眼景璃,刚想说话,霍氏按了按额头,慢悠悠站起来,道:“那好,我们都去外院接她。”
话音弗落,众人哗然,霍氏眼睛一横,看了眼所有人,正色道:“全部都去!”
景汐跳起来,险些打碎案几上甜白花觚:“母亲,她顶多只是个庶出小姐,怎么能让您亲自去接,摆这么大架子,也不怕折了她的阳寿。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全亲自去接一个庶女,还让她从正门进……”
“住口!”霍氏提高声音,截断景汐的话,“你一个大家闺秀,跟谁学得这尖酸刻薄话?看来是我太惯纵你,今日你就别去,老实在家描红,要再没描完,晚饭你也不消吃了!”
落下话音,霍氏一脸肃然踏出去,景汐气得跺脚,还在嚷道:“真搞不懂,十几年前被赶出去的庶女,今日犯得着接回来吗?”
霍氏踏出门槛的脚步一滞,很快面无表情地踏过。跟在后面的众人同样不解,六小姐的姨娘柳如眉是青楼女子,才貌双全,当年因为害了安姨娘两岁的儿子,被安姨娘揭发在外和男人私通,证据确凿,被沉了塘,而尚在襁褓中的六小姐被赶出府邸。这十四年,柳姨娘的贴身丫鬟巧娘曾带着六小姐回来一次,却被拒之门外,往后便再无消息。
一月前霍氏突然向傅正礼提议,要把六小姐接回,所有人都纳闷,好端端的怎么大费周折四下寻人?约寻了半月,才算找到人,特书信让她回来认祖归宗。
所有人都在揣测,急急找回六小姐是何原因。但霍氏行事严谨,总未闻得端倪。
看来一切要等那六小姐回来,才能知晓原因。
一行人声势浩荡地坐轿往外院去,一众妇人丫鬟冒着寒冻伺候跟上。
从大影壁至倒座门,行了一射之地,就到正门口。
外院两个管事并七八个婆妇见得霍氏,纷纷惊得行礼,这大寒天的,料想不到霍氏会亲自迎出来。
霍氏扶着陈丰家的手出轿,罩了玫红狐狸里的鹤氅,免了礼数,径直踏雪往门外走,看到雪中那抹身姿,刺得她眼前一花,顿住步履。再看一眼,对面的人也睁着蒙眬水汽的眸子望过来,一时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陈丰家的看霍氏停步,也看了眼那雪中人,不由得一惊,竟然与柳姨娘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年纪小,她以为柳姨娘还活在世上。
就当两人怔住时,对面的人“砰”的一声,跪在雪地上,悲戚地喊着:“女儿给母亲磕头!”说着,就势叩在雪地上,连连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