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吹音立即不动了。
镜歌也没在意,随口道:“这么乖可不像你了。”
漫吹音浑身一僵。
☆、贪念
七十四
西极战场战事结束,魔君潭岄虽是天界叛徒,但此番魔界元气大伤,她逃回魔界短时间肯定没办法卷土重来。几处封印也重新加固,浮沉海被摄取魂魄的海族和天将也救回来了。
有功的大赏,比如舒翎幕夜凤绪几个,舒翎更是因为漫吹音突然辞官的原因,暂代司战之职;有过的处罚也下来了,比如受玄湄牵连的玄想,由漫吹音和药君风一顾担保,护得周全,只罚在浮沉海守龙渊封印三千年,暂且保留龙族少君的封位。玄湄以往的亲信以及后宫的六个爱妾,尽数遣入三千界受十世轮回之苦,刚烈如云袖不堪此辱当晚自绝经脉而亡,柔弱如兰龄却突然从天界失踪不知去向,而作为玄湄后宫第一人的湖光,却二话没说,从容地领着剩下的几个领罚去了三千界。
司命乍闻之下无限唏嘘。玄湄向来桃色绯闻不断,看起来对每个人都是爱到了骨子里,然而这回叛逃,明知道留下来的没什么好结果,她却依然一个都没带走,其中有多少真情,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司命猜,失踪的兰龄定是想方设法去魔界了。云袖虽说是不堪此辱自绝而亡,但其中多多少少定然还是因为玄湄的绝情。玄湄若是知晓这个结果,不知做何感想。
就是不晓得为什么,明明看起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司命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其中以漫吹音和镜歌为主。
她特意跑去录曜宫门口蹲点,嘿,怪得很。前阵子还被她夸赞干得漂亮的漫吹音竟然开始故意绕开录曜宫了,别说踏足了,就连大门都打不上一个照面。
这也就算了,反正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安到漫吹音身上都不足为奇,司命暂且放置一边不去理会。
奇怪的是沧洺帝君的反应。
也不能说奇怪,就是对漫吹音避之不及的态度,给出的反应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按理来说,他俩成了事儿,起初还正常,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即便没有在人前多说多做什么,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他们俩之间的亲密。这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也没听说他们吵架还是咋的了,就突然不相爱了似的,一个搬回了长曦宫闭门不出,也不出去浪了,安分得很,另一个也放之任之,不闻不问。
特别是不闻不问这个,那态度简直是平静到了极点,平静到令司命都觉得后背发寒,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司命用笔抵着眉心,琢磨着:难不成当初是漫吹音霸王了沧洺帝君,然而沧洺帝君看不上漫吹音,于是掰了?
换了个姿势,又否决了这个观点。
她也是见过两个人的,那种有情人之间的亲密可不是假的。
那是为什么呢?
司命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蹲到了出门的善虞,将他堵在了角落里。
善虞也有些糊涂,但还是将他知道的都给司命讲了。
“从西极回来的第二天,就是你去看司战上神的那天,都还好好的,傍晚司战上神在十步青檐下棋睡着了,还是帝君给抱回来的。我一见这架势哪里敢靠近,自然识趣地退下了。”
“然后呢?难道是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善虞苦着脸:“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小厨房熬红枣八宝粥并琢磨着熬一些补品,帝君突然传我去收拾房间。我跑过去一看,吓一大跳,殿里能摔的东西差不多都碎了,一丛萤吻花也枯枝败叶瑟瑟发抖。那时候司战上神已经不在了。”
司命眼睛瞪得奇大,半是惋惜半是痛心:“那可都是好东西啊,好可惜……谁砸的?要是漫吹音,我非的去找她跟她谈谈天谈谈地谈谈人生理想不可……要是帝君的话,当我没说。”
善虞想了想,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司战上神,她那性子,若是被惹恼了,可真是……”善虞毕竟不是会骂人的人,他想说无法无天,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含糊带过,反正谁都听得懂,“不过后面帝君叫我带一句话到长曦宫给司战上神,却让我打翻了这个论断。”
“什么话?”
善虞犹豫了一下。
司命等不及,推了他一把,急道:“你倒是说啊!说得的都告诉我,说不得的我几时逼过你?”
善虞又想了想:“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因为给你说了也听不懂。帝君转给司战上神的话是:‘若真的走到了最后那步,我不介意再用一回秘术,彻底抹杀你试试。’帝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冷得就像是要结冰了似的,我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杀意。帝君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司战上神做了什么惹怒了帝君。”
善虞说完,司命支着下巴沉思。
“最后那步……最后那步听起来很酷,是什么?秘术又是什么秘术?抹杀漫吹音又是为什么?嘶,最后试试两个字感觉话里有话,但是我半点都听不懂。”
“就说告诉你了也听不懂罢。”善虞擦擦额头的汗,“帝君这些日子也有些奇怪。以前他多数时间都呆在录曜宫,不是看书就是下棋,十分洒脱,好似天地都不在他眼中。现在却频频外出,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已经接连有四五日光景不在宫中了。”
“半点都没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半点都没有。”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帝君请药君来过一回,我被遣退没上前侍奉,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时间足有半日,药君走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司命心都揪起来了:“药君?!难道是帝君出什么事了?”
善虞摇头。
司命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晓得还是不是帝君?”
“是不晓得,但也不太像是帝君,虽说帝君的事情我不一定尽数都知道,但毕竟是近身侍奉的,有些蛛丝马迹我还是能察觉。我觉得……”善虞声音低下去,凑近了司命不太确定道,“我觉得,像是司战上神那边的事情。”
“漫吹音?”司命不信,“漫吹音整天猴跳舞跳的,哪里像出什么事的样子,反正我是不信。”
“若不是司战上神,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帝君动容?我侍奉了帝君这么多年,帝君他是那种即便是自己出了大事也能泰然处之的神。我也是猜的,或许,你应该去问问司战上神,你跟她关系又还不错。”
这般有情有理说下来,司战也有些动摇了,但听到善虞建议她去问漫吹音,她却率先摇头,脸色有些黑:“找她?找她比找帝君还难,有时候明明看到了,一眨眼又不见了。”说着说着,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她似乎不止躲着帝君,她还躲着所有人!玄想的事情完了之后,她就基本上不出现了,就算出现也是远远晃一下,从不跟人近距离接触。”
“难道真是她出什么大事,以至于令帝君都惊动了?!”
司命张口结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半死,立即收起了本子和笔,也不管善虞了,就往长曦宫走。
“霜儿你去哪儿?”
“不行,我去找漫吹音。一个人瞒着像什么话,还当不当我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司命是朋友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都不懂吗?简直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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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耐着性子在长曦宫门口蹲了七天七夜,终于叫她蹲到了漫吹音。似乎知道自己耗不过司命,漫吹音很爽快地就停下来了,还若无其事跟司命打招呼:“好巧。”
司命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看见,才把她拖到了僻静角落,一脚蹬着墙,手里那好册子和笔,瞪着她怒气冲冲道:“漫吹音,你怎么回事?出了事都不跟我们这些朋友说,太过分了!”
漫吹音听得一头雾水:“我出什么事了?”
“还装!我可自备测谎功能,可不是随便的理由就能骗过的,呔,快给我老实交代!”
漫吹音失笑,拨弄着垂到胸口的一缕头发,诚恳道:“真没事。”
“没事儿?”司命冷笑,上下打量她,一袭水蓝色的裙子,不说拖沓,也绝算不上利落,长发更是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子固定,旁边簪了一朵淡蓝色的珠花,与漫吹音往日打扮不说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也是画风突变。
司命呵呵笑了几声:“没事儿,没事儿能跟沧洺帝君一言不合就掰了?没事儿能把自己往日的风格都改变了?”
漫吹音装无辜:“我都不做司战了,还不兴我做些女儿家的娇美打扮?司命,你这想法可不太对哦,要改。”
“你特么少给我扯淡!”司命想也没想就吼她,“说!”
漫吹音无语了。她想了想,慢吞吞吊人胃口似的道:“是有点事……”
“说快点!”
漫吹音就迅速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哦。我桃花煞的命格没了,我晓得什么是喜欢了,于是跟师……跟沧洺帝君说我要去追求真爱,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以后肯定是要打掉的,这不能阻碍我追求真爱的道路啊。师……沧洺帝君一听气得不得了,还砸了好多东西,跟我说想都别想,我敢打掉孩子他就杀了我。哎你评评理,为了孩子连我都要杀,果断不是真爱哪,所以我就跑了。”
司命听得目瞪口呆,脑子半天都转不过来,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什么来。最后目光不自觉往下落到她肚子上,吞了一口口水,颤着声音道:“这这这……真有了?”
漫吹音呲牙一笑:“月份尚浅,还看不出来,但你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可能啊。”
司命有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她连忙放下蹬着墙的那条退,扶着墙努力消化听来的的消息,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我觉得,帝君想宰了玄湄的心都有了。”
“啊?”
“你什么不学,偏偏学玄湄花心滥情不负责任,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帝君觉得你有病。”
“这不能怪我啊。”漫吹音眨眼,“以前是我不懂事,又做不得数。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这么不稳重,我怎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他啊。”
司命一个趔趄:“不稳重……当真是得手了就不稀罕了么,你以前可不这么说的。”
“这有什么,一个人的思想是会变得嘛。以前不了解他被他表象骗了,现在晓得了自然要脱身。我这也算是失足少女罢?你不安慰我也就罢了,怎么净说他好话?”
司命被说得简直无地自容,悲愤道:“你妹!要不是确定了不是假的,我都以为你被谁冒充了。你简直变得不可理喻了啊,还失足少女。谁少女了?你都老女人了好伐?说这话你臊不臊得慌?”
不晓得那句话戳到了漫吹音的神经,她有些心虚,把到了嘴边继续指责镜歌的话又咽回去了。算了,过犹不及,说得多了凭空惹人怀疑。
于是她朝司命慈爱的笑了下,伸手像个长辈似的揉揉她头,莫名其妙来了句:“现在这样,真好。”
司命伸手拍掉她的手:“别像摸小狗似的摸我的头。”
漫吹音只是笑,不多说了。又跟她扯了几句,轻快地走了。
是啊,现在这样真好。
没有战乱没有屠杀,没有守护不住的绝望,一切都是这么美好,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贪恋,想占为己有。
她笑着走进了长曦宫,走着走着,眼泪就从她笑着的眼睛里淌下来。
可是,这些都不属于她啊……
偷来的,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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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那一个晚上。
“这么乖可不像你了。”
漫吹音浑身一僵。
“我……”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最后响亮道,“我睡得浑身难受,要去洗洗!”
镜歌怔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册,就要起身。
漫吹音看的糊涂:“师……你干嘛?”
镜歌淡定道:“你不是邀我共浴?我同意了。”
共浴?
漫吹音吓得花容失色:“不不不不不是的!”
镜歌越走越近,眯着眼,慢吞吞给了一个字:“哦?”
漫吹音下意识拉住被子往床里躲,哆哆嗦嗦带着哭腔喊:“师父我错了!”
镜歌猛地停住脚,沉默着盯着她看了半晌,平静问她:“你,喊我什么?”
暴风雨不可怕,可怕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漫吹音”这回是真的哭了:“我是千枝雪啊师父,东荒的东陵您唯一的徒儿啊师父!”
镜歌还是很平静,没有发疯,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毁天灭地,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哦了一声,又平静地问:“她呢?”
他是平静了,但是寝殿里面就炸开了。
嘭嘭嘭——
一连串的物件碎掉的声音此起彼伏,吓得千枝雪抱着耳朵窜到床下蹲着抖啊抖。
她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师父。即便背后她能将师父贬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