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吹音抓住他的手。
她明明被限制了行动连个手指都动不了,却突然来了这一下,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
镜歌低头看她。
“玄湄……是为什么?”漫吹音似乎极度困扰,手指上力度一分分减弱,最后滑落,被镜歌抓住,放进被子里,“我想不明白呀镜歌,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镜歌没有说话。
“我不相信。”
“那就相信她。”镜歌难得地俯身摸了摸她头,露出一个笑,“下回看到她,你亲自问她好了。”
漫吹音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露出了一丝悲哀:“我始终相信她,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不管玄湄是真背叛还是去做卧底,都回不去了。她与玄湄那么多年的感情回不去了,天界玄湄也回不去了。
漫吹音闭上疲惫的眼睛,让她的神色始终镇定自若:“我好想坤坤,等此间事了,我就去三千界看她……”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看。”
镜歌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十春就进来了。
十春是个文静的姑娘,长相清秀存在感极低,一般人不特别注意都不会对她投以目光。但她对每个病人都十分仔细耐心,不摆架子,是以漫吹音挺喜欢她的。
她提漫吹音将胸口的药换了一遭,过程中一直露出不忍的神色。
换完了药,她将端进来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漫吹音,目光温柔极了。
这回的药因为风一顾心情不好,被特意加了黄连,苦的要命,漫吹音喝了一口差点吐了。
“天啦十春!风一顾是只开了黄连吗?这么苦!”
十春弯着眼睛笑了,又舀了一勺,吹凉了些递到漫吹音唇边,露出鼓励似的笑。
十春不会说话。
漫吹音实在是拒绝不了十春这个表情,只好认命,摆出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坚持着将药喝完了。
十春随即塞了一颗蜜枣给她,甜味立即遮掩了苦味,漫吹音乐了,吃完了嘴里的这颗,张着嘴还要。
十春摇摇头,打着手势道:“上神,你还是乖一点吧,无论是我师父还是沧洺帝君,这回都气得很。”
不等漫吹音反驳,她就端着空药碗出去了。
漫吹音:“……”
☆、撩拨
漫吹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相熟的都来看过了,唯有镜歌,自醒来的那天被气跑了之后,漫吹音一直没见他再来,只有善虞忙前忙后,就跟他才是漫吹音的管事上仙似的。
一开始漫吹音以为镜歌是在跟她置气,还不以为意,每回善虞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就倒竖眉头,唬得善虞半个字都不敢提。
时间长了,漫吹音就生了疑,趁着风一顾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开了口。
“风一顾,怎么这么多天不见镜歌?”
风一顾拉着脸目不斜视,诊完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漫吹音:“……”
然后十春进来给她换药,漫吹音又问了一遍:
“十春,这些天怎么不见镜歌?不说镜歌,就连玄想,除了我醒的第一天似乎听到他来过,这几天怎么没见着?”
十春换完药朝她文静地笑了笑,走了。
漫吹音:(⊙ω⊙)你大爷,怎么回事!难道我问的不是这些人去哪里了而是这些人死哪里了吗?就这么难回答?
然后善虞进来给她送熬好的汤药,漫吹音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回。
果然善虞是个软包子,被漫吹音瞪了几眼就全都交代了。
“帝君又去了西荒战场。上神不在的时候,表面是舒翎将军挂帅,但却是帝君坐镇军中。至于龙族的玄想少君,帝君走的时候带走了,说是要……要送他去见一见世面。”
说到这里,善虞犹豫了一番,支支吾吾道:“龙族少君因为龙族女君之事……受了不少牵连,整个浮沉海都被天君派重兵□□着。所以帝君才……”
漫吹音懂了。
玄湄的事情大约令整个天界十分愤恨,浮沉海不过是受牵连,而玄想身为玄湄的唯一儿子,怕是第一时间就被天君命人拿下了。
镜歌将玄想带到了战场,恐怕打的理由是拿玄想威胁玄湄,然而实际上是让玄想避开天界的怒火罢。
“这样啊……”漫吹音有些意外,“镜歌竟然会去管玄想的事情?这可不像他……更何况还去坐镇军中,哈,当初我挂帅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坐镇帮一帮我?”
善虞诚惶诚恐道:“上神错怪帝君了,帝君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啊,你不在天界,他总是要替你看着些。”
“啥?!”漫吹音碰着药碗差点手抖摔下去,“我说善虞,你为镜歌刷好感度也不至于这么颠倒是非罢?什么叫‘总要替我看着些’?说得好似这个天界是我一个人的似的,你真搞笑,要是叫天君听着了,非得押着你去跳诛仙台不可。”
善虞哭着脸,一个劲说是,不敢跟她争论,心底却不以为然。若非司战上神在天界、看重天界,帝君恐怕不会为这个世间的一草一木动容。
望着顶着一头杂乱短发的漫吹音微蹙眉头吹着手里的汤药,善虞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帝君的意思。
漫吹音吹凉了汤药就一口喝干了,喝完之后咂摸咂摸嘴,觉得今日的汤药终于没有前几天那么苦了,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
“今天的汤药似乎没有前几天的苦了……”
善虞收碗的时候听见了,略微露出一个笑:“上神体谅些,药君前些日子见了龙族少君之后就一直心情很差。”
他一说,漫吹音才猛然想起来玄想那张和风一顾相似的脸来,顿时瞪着眼来了兴致:“我都忘了这个事情了。怎么样,玄想那个迷之父亲是不是风一顾?这厮不声不响的,倒是很能干啊,居然勾得玄湄给他下了个蛋,啧啧……”
善虞被她没羞没臊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吭哧吭哧了半晌,说不上来了。
“什么勾得玄湄给他下了蛋,这俩二货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命笑着推开门,手中抓着册子和笔,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一进来,善虞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不过司命没有顾得上他,抓过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先灌了一通,才抹了下嘴角坐到了漫吹音的床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西荒战场,倒是没顾得上回来,听沧洺帝君说你回来了,只剩了半条命,我回来看看。”
漫吹音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是被镜歌赶回来的罢?你这战五渣在战场那边,只会帮倒忙的。”
司命顿时柳眉倒竖:“你会不会聊天啊!瞧你这狗啃的发型,呵呵,失踪的日子不好过吧?”
一见两人要吵起来,善虞赶紧劝架:“霜儿,你少说几句罢。”
司命毫不客气地喷他:“叫什么霜儿?谁是你的霜儿?好好叫我司命!”
善虞好脾气地连连点头。
见他这样,司命也气不起来了,没好气道:“我晓得分寸,你先出去罢,我跟漫吹音有些话要说。”
善虞担忧地看了看她,慢吞吞地走了。
漫吹音嗤笑:“你就欺负老实人。哪天人家嫌你凶不喜欢你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司命拨了一下胸前的长发,不但没被笑到,还开启了反嘲笑模式:“哟,看起来你很懂的样子,这些日子奇遇开窍了?”
她也就是说笑的,没想漫吹音真的沉默了。
司命诧异了一下,笑意收敛了些:“你这模样……不会是真的……”
漫吹音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奇遇开窍算不上,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还记得我下界做许声声的时候你给我安排了一个命中注定叫做黎非吗?”
司命点头,惊诧道:“你这回遇着他了?怎么,他还记着你?”停了一下,“天啦噜,你该不会对他有意思了罢?他……”
“他死了。”
司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三个字煞到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了。那不过是三千界一个毫不起眼的凡人,入了道修了仙,遇上了一个叫做许声声的姑娘,因此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原本这不过是个烂俗的凡间爱情故事,然而偏偏中间又夹了一个天界的漫吹音。
漫吹音支着额头苦笑:“我不晓得这回是他煞到我还是我煞到他,总之我还活着,他死了。”
“他本来是要成仙的,如今只落了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你看到对面桌子上的花盆了吗?帘玉收集到了他一缕魂魄,如今放在花盆里养着。”
“司命,我欠他一条性命。”
司命沉默了:“这事儿沧洺帝君知道吗?”
漫吹音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说。”说完觉得不对,“我干嘛要跟镜歌说?”
司命瞪她:“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沧洺帝君说,万一他误会怎么办?”见漫吹音还要解释,果断截了话,“先不说这个事情,你先告诉我,关于黎非,你打算怎么办?想尽办法复生他?然后呢?助他成仙?之后嫁给他成全他的心愿吗?”
“你说什么呀!”漫吹音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前途乃至性命。”
司命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膛道:“还好,你要是真的如我说得那样想,你就完了,沧洺帝君可不是你撩过了可以丢一边的主……”
漫吹音打断她:“等等,我什么时候撩过他?”
司命啐了她一口:“死鸭子嘴硬,这话你留着跟沧洺帝君说罢,我不管梳理你结成一团的脑子了。既然你对黎非没别的想法,那就尽你的力,还他一命就好了,至于情债……”司命想了想,“黎非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到时候你都嫁人了,他也只能祝福你了。”
漫吹音再次打断她:“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到时候嫁人了?我说你今天说话有点奇怪啊!”
司命:“……”
“你猪脑子啊!”司命奔溃了,“你到时候要是没嫁人,我替你去给黎非还情债,这样总行了吧!你简直没救了!”
漫吹音笑了笑:“其实我听懂了。”只是,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活到那一天的是不是她,她自己都不知道。
漫吹音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里面:“我有点困了,你的作用用完了,该走了。”
司命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沧洺帝君叫回来给你解闷的?”
漫吹音只是笑,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司命望了望,叹口气,替她掖好被子正要出去,却见风一顾推门进来。
“司命?我有话问你。”
“是玄想的事情罢?如果是这一件,那我也不知道。看到玄想的时候我还纳闷了,回头查了好久都没线索。”
风一顾不说话了。
“药君,你只是单纯的真的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是对玄湄有什么想法?若是只是单纯的想弄清楚前因后果,我帮你继续找找蛛丝马迹,以后有你与漫吹音护着,玄想应该不会过得太艰难。如果是对玄湄有什么想法,恐怕现在这个局面不太适合。”
漫吹音支起耳朵听着,风一顾不说话,她噌的一声坐起来,抱着被子靠着床道:“我也好奇,有一个儿子血脉羁绊就这么神奇?能令你这么心思不定?”
风一顾沉默了半晌道:“若真是我的孩子,我自不会让他受委屈。”
“那就是暂时只是单纯的想搞清楚前因后果了。”司命道,“那么第一个问题漫吹音或许能答上来,这个问题很重要,可以让我缩小查找的范围。”
“什么问题我能答上来?”漫吹音好奇道。
司命翻开手中册子新的一页,拿起笔郑重道:“玄湄,是什么时候下的蛋?”
☆、养伤
“玄湄,是什么时候下的蛋?见过玄想之后我有意去打听过,却没有谁说得清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生的,有传说浮沉海龙族少君一直不破壳的时候,差不多是两千年前,再往前就查不到了。”
玄湄什么下的蛋?
漫吹音咬着被子努力回想,断断续续道:“不是两千年,唔,约莫是四千年前罢……玄湄兴致冲冲拉着我去围观来着,后来看了好几百年都不破壳,玄湄才失去了兴致。”
“四千年前。”司命咬着笔头若有所思,“四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会是我不知道的呢……那时候玄湄都没说到孩子他爹?”
漫吹音果断摇头:“她自己都懵的,到下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早就不记得是谁的种了。”
司命:“……”这还真是玄湄干得出来的事情。
“四千年前……”风一顾突然开口。
漫吹音与司命齐刷刷的望向他。
风一顾顿了一下,继续道:“四千五百年前,我曾经去三千界走过一遭,历生死劫。”
司命听罢眼睛猛地亮了!
赶紧翻着手中的册子,哗啦啦,明明看起来不厚的册子,却叫她翻出了很厚的感觉。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难道是你在三千界历劫的时候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