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点,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肆看的入神,直到苏夏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
“要好好吃饭,按时吃,不要吃凉性食物。”
苏夏,“……”话怎么变的这么多了。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你怎么还不把扣子扣上?”
沈肆问她,“不看了?”
“……”苏夏被他逗笑,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有意识的笑容,“不看了。”
沈肆捕捉到了,他压了压唇角,哦了声,将衬衫扣子一粒粒的扣上去,包括领口那粒,呈现出的禁欲高冷和前一刻是天壤之别。
“你的生日快到了。”苏夏说,“快点来接我,我给你准备了别的生日礼物。”
她话里有话,希望沈肆顺利解决掉那些麻烦的人和事。
沈肆,“好。”
过去那些年的生日,他都不看重,从今年开始,往后的每一年都期待。
苏夏突然打趣,“王义跟周三是不是好上了?一天天的窝在马背上不下来,还同骑一匹马。”
她咳一声,“那画面什么样,你能想象的出来吗?”
沈肆,“……不能。”
草原另一边,两匹马耷拉着脑袋在草地里嗅着,不时啃两口。
周三没来由的后背发凉,“义子,你有没有发觉,气温下降了?”
一旁的王义打了个喷嚏,“发现了。”
他搓搓胳膊,“赶紧回去吧。”
周三也不待了,“走走。”
俩人跟着苏夏过来,小日子舒坦多了,偶尔很当地人学学骑|马,套|马,赶羊,又是看夕阳,又是看日出,差点都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保护苏夏。
王义跟周三一道回去,迎接的是苏夏怪异的眼神。
他俩看看自己,又互相打量,“大少奶奶,有什么不对吗?”
苏夏吃了块奶贝贝,“好好玩,就当作是来旅游。”
等人走了,王义还没想通,“我怎么听着,觉得大少奶奶有别的意思?”
“该不会是她在怪我们没把荆城的动向告诉她吧?”
周三摊摊手,露出一口白牙,“你都不明白,我一个连中文都说不准的外国佬就更不懂了。”
王义自顾自的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可就此窦娥还冤。”
“什么鹅?”周三舔嘴,“有没有烤全羊好吃?”
王义白了周三一眼,“当我没说。”
之后他就跟家里通电话,报平安,妹妹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唯独差点感觉。
王义觉得就那么放弃,有点可惜,打算回荆城了,找时间约出来吃个饭。
家事处理完了,王义汇报工作,听到大少爷问大少奶奶有没有骑马,他见怪不怪,这个问题每次都必问。
虽然他不太明白,来草原住一住,顺便骑骑马,不是很普通的事吗?
好像在大少爷那里,大少奶奶骑|马是一件异常严重的事。
“没有。”王义说,“大少奶奶不敢上去。”
沈肆问,“食欲怎么样?”
“这几天不太好。”王义如实回答,“大少奶奶喜欢吃那个奶贝贝,最近总抱着吃。”
沈肆没再多问,“照顾好她。”
敲门声后,是大发粗厚的声音,“大少爷。”
沈肆将手机放到一边,门打开,田箐桦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迟疑了几秒。
她在畏惧。
看见沈肆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是外面传的那么惨重,田箐桦一点都不奇怪,她早就料到了,也只有那几个脑袋进水的人才会去信以为真,迫不及待的掉裤衩。
田箐桦停下脚步,“有话直说。”
沈肆坐在沙发上,手里有一根烟,“他的病情如何?”
这句话一出,田箐桦的脸色就变了。
儿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刘单接触,情况很不好,这人突然在她面前提起,绝不会是好意。
可以出手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沈肆将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团白雾。
“让他回英国。”
田箐桦的眼睛一闪,果然是为这事,“我的话要是有那么大的作用,他早就不待在荆城了。”
儿子也不会把自己搞成那样,思维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除了鬼迷心窍,田箐桦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沈肆弹了弹烟身,“我不是在跟你商议。”
田箐桦倒吸一口气,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知道,沈肆敢明目张胆的叫她来,就说明不怕她把对方的伤势泄露出去。
“你弟弟已经在接受治疗了,他会好的。”田箐桦说,“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缠着苏夏,对她有别的想法。”
沈肆的面部神情被白雾遮盖,模糊不清,嗓音穿透气流,极度冷硬,“你拿什么保证?”
田箐桦再次僵住。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点点从小|狼|狗长成豺|狼。
他明明跟沈峰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田箐桦却非常讨厌,看在眼里,仿佛看到那个无论在哪儿,都能轻易吸引到男人注意的风尘女子。
“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至于这么咄咄逼人?”
烟雾淡去,沈肆撩了一下眼皮。
田箐桦屏住呼吸。
直到沈肆搭下眼皮,她才将那口气喘了出去。
“我会想办法。”田箐桦这次没再把话说死,“不确定是哪天,我尽快让他回英国。”
沈肆将烟摁断,阖上了眼帘。
田箐桦转身离开。
她必须尽快说服儿子,否则等到沈肆亲自出面,局势对他们只会更加不利。
可是,要儿子放弃苏夏,是田箐桦迄今为止遇过的最大难题。
田箐桦在刘单那里找到儿子,她找到机会单独问刘单,“今天怎么样?”
刘单没立刻回答,而是道歉,带有自责,“田总,很抱歉。”
他捏了捏手,“我有个同学,叫张一,跟我的工作相同,我们经常碰面,交流起来很愉快,几乎是无话不谈。”
田箐桦冷声道,“说重点。”
刘单觉察出对方的异常,在哪里受了气,更多的是压力,他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本来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但他跟张一聊的一直不错,有时候话匣子打开了,顾虑就自然而然的消失。
关于沈穆锌的情况,他跟张一讨论过,谁知对方转身就告诉沈肆,把他卖了。
沈肆的人找上门的时候,刘单才猜到原因。
叹口气,刘单说的态度真诚,“田总,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
田箐桦的脸色很难看,难怪沈肆会找她。
沈肆知道了穆锌的病情,不是一个月半年就能治愈的,更有可能永远好不了,所以才叫她带穆锌离开。
他不想再看到穆锌出现在苏夏身边。
“一个医生,竟然连起码的保密工作都没做到,”田箐桦冷哼,“要不是看你还有点作用,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刘单抿嘴,“多谢田总宽宏大量。”
田箐桦想说什么,余光抓捕到儿子的身影,她将那些话咽下去,抬脚走了。
刘单长舒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田箐桦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穆锌,圣诞节快到了,跟妈去国外过圣诞吧。”
沈穆锌侧头,眼中有着困惑。
田箐桦少有的露出服老的姿态,“妈老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想让你多陪陪妈。”
沈穆锌正要点头说好,却在要做那个动作的时候停滞住了。
“他找过你?”
田箐桦的眼皮一跳,“穆锌,你指谁?”
“沈肆,”沈穆锌脸上的神情阴沉下去,“妈,别明知故问。”
田箐桦面不改色,“没有的事。”
“你也不想想,现在的形势那么复杂,沈肆怎么可能找妈。”她又说,“而且他还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见儿子一声不吭,田箐桦说,“妈就是想跟你出去旅游,过过圣诞节。”
沈穆锌讽刺,“身受重伤?妈,这你也信?”
田箐桦的脸僵了一下。
沈穆锌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妈,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放手。”
田箐桦心里一沉,儿子这哪是在治疗当中,根本就是跟之前没区别。
以刘单的胆子,不至于会骗她。
那这是怎么回事?
“穆锌啊,刘单都问了你哪些东西,怎么跟你说的?”
沈穆锌闭口不答。
田箐桦只能作罢,心里乱如麻,软的不行,难道真要她把儿子绑上飞机吗?
几天后
沈穆锌在画廊看到沈肆。
墙上的画还在,沈肆背对着沈穆锌,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什么情绪在看这些画。
沈穆锌懒懒道,“真是稀客。”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随意散漫,不见丝毫紧张。
“你已经一声不响的把你爸送去岛上了,现在轮到我了是吗?说说,给我准备的是什么地方?”
沈穆锌支着头,皮笑肉不笑,“我猜猜,是来叫我永远不要再回国,对吗?”
“张佩欠下那笔巨额债务,是你设的局。”
随着沈肆的声音响起,那个名字出来,周遭气压骤然降低,一再低到极端。
沈穆锌垂了眼帘,细长的眼眸里有什么闪过。
他挑起的唇角也缓缓的收了回去。
动作并不明显,甚至细微到几不可查,却是透露那个名字对他造成的影响,不是在听到陌生人的时候会有的。
“你在看戏,想看的精彩。”沈肆说,语调没有起伏,“你想让外界人知道,我沈肆的生母是一个沉迷毒|品的人。”
沈穆锌笑出声,他的呼吸却在这一刻出现了紊乱,转瞬即逝,“笑话,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肆的话语像一根刺,“因为你自卑。”
沈穆锌不笑了,他的面色阴暗到了极点,放在扶手上的手神经质的动了动,握成拳头。
“你嫉恨我从小到大都处处压着你。”沈肆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轻蔑于你,所以你不会放过看到我难堪的机会。”
瞳孔紧缩,沈穆锌换了个姿势,他嗤笑,“继续。”
“沈源无意间发现了,他怕有一天东窗事发,我会跟你计较,就去找张佩,给了一笔钱叫她走,但是他没想到张佩胃口那么大。”
画廊只有沈肆冰冷的声音,“他为了盖掉你的事,不想被我发现你参与过,一次次满足张佩,最后决定铤而走险,在张佩毒|瘾发作的情况下让她签了一个协议,以为没了我,沈家就是你的。”
沈穆锌一言不发。
沈肆眯了眯眼,“那晚他几次强调,叫我不要迁怒到你,就是算到我有一天会查出事情的真正缘由。”
“不是你,沈源不会走上自己开车自杀这条路。”
“不错。”沈穆锌拍拍手,“故事真是精彩。”
他笑起来,眼底全是骇人的阴霾,“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沈肆转过身,淡淡道,“带着你的这些画离开荆城,我会对你过往不究。”
“沈肆,你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沈穆锌漫不经心道,“你信不信,就凭我一个画画的,也有办法让你过不上安稳日子?”
半响,沈肆从口中蹦出一句,“苏夏怀孕了。”
椅子倒在地上,沈穆锌猛地起身,他过去,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领,阴森森的问,“你说什么?”
☆、第55章
沈肆高出沈穆锌一点,他看的时候,眼角往下,俯视过去。
沈穆锌最看不惯沈肆的这个姿态,显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和妒忌交织起来,横冲直撞。
怀孕了?沈穆锌的牙关咬紧,铁锈味在嘴里蔓延,整个肺腑都灼痛无比。
“你难道不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吗?”
沈穆锌几乎是用吼的,“为什么还要在这时候让她怀孕?”
沈肆沉默。
那件事后,苏夏抑郁,心悸,失眠,多梦……身体机构差了许多。
他原本的计划里,希望和她有一个孩子,所以抱她的时候,从来就没采取措施。
前不久,得知了苏夏的身体不太好,沈肆的计划有所改变,他想先将孩子的事挪后,以调理她的身体为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夏怀孕了。
沈肆担心苏夏胡思乱想,还没有告诉她,只是安排她去楚成远那边,远离是非,放松心情,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而他趁机处理手头的事,再去接她,专心守着她。
孩子要还是不要,只能看情况而定。
沈肆不开口,沈穆锌也没有。
诺大的画廊里,兄弟俩剑拔弩张,僵局之下,争斗一触即发。
片刻时间,沈穆锌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她需要调养,孩子不能要。”
沈肆的眉头轻动,声音如万年寒冰,“沈穆锌,你病的不轻。”
沈穆锌的眼底泛出一片血色,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