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蕾扭头,“玉穗姐。”
看了眼和妹妹交谈的程家千金,沈娟的眉心蹙的更紧。
那种人,一看就是心机很重,妹妹怎么会跟对方……
沈娟准备过去,手被自己的丈夫拉住,对她摇摇头。
“蕾蕾有自己的判断力。”
“她的判断力就那个水准?”沈娟说,“早晚会吃亏。”
沈蕾不知道姐姐的担忧,她跟程玉穗说话,听到了这几天最想听的东西。
“你要跟你爸的律师交涉,有关遗嘱的事,不能马虎了。”程玉穗贴心道,“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问我。”
沈蕾的眼眶湿润,“玉穗姐,谢谢你。”
程玉穗捏捏沈蕾的手,“节哀。”
她的目光挪到最为耀眼夺目的男人身上,沈蕾也看过去。
“大哥跟苏夏协议离婚了,他现在是一个人,眼睛又看不见,需要照顾,玉穗姐,你别放过这样的机会。”
程玉穗说,“随缘吧。”
话那么说,她的眼底却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一群人走后,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另一侧过来。
黑色雨伞下,沈穆锌一身黑衣黑裤,他的指间夹着一支烟,那点微弱的火星子在风雨里苟延残喘,最终被淹没的彻底。
雨势倾斜,细绵的雨水狂扑。
沈穆锌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凌乱的刘海下,眉眼细细长长的,那里面蕴着什么东西。
良久,他弯腰,将手里的白菊放在墓碑前,抬脚离开。
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世,就不再继续。
参加过葬礼当天,还是吃饭睡觉,娱乐消遣,一样不落。
梨园
苏夏跟着一个魁梧的黑人穿过长廊,往里走。
她觉得奇怪,怎么去学校接她的不是王义,而是一个陌生人。
“我没见过你。”
周三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大少奶奶,我一直在徽城为大少爷办事,刚回来。”
苏夏的疑心打消,“哦。”
她夸赞着说,“你的中文说的挺好的。”牙更是白,哪天要是失业了,可以去拍美白牙膏广告。
周三的嘴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兴奋的手舞足蹈,“我很喜欢中文,特别棒!”
苏夏笑笑,心想,这人比王义活泼多了,但不太像是沈肆会用的人。
看来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把人送到,周三示意王义看苏夏,他竖起大拇指。
包间里,苏夏跟沈肆并肩坐着,中间放着一锅酸辣鱼,香味正浓。
动动鼻子,苏夏闻着飘散的味道,食欲大增。
她饿了,不自觉的吞咽口水,还不忘问道,“怎么突然想吃鱼了?”
沈肆沉默不语。
吃鱼很费劲,不能快了,要慢慢吃,这样他就能跟她多待一点时间。
苏夏已经习惯跟冰山相处,“你没办法挑鱼刺,吃不了鱼。”
她忽而侧头,“沈肆,你不会是特意叫我来,又特意点的这么一大锅鱼,目的就是想要我给你挑鱼刺,喂你吃鱼吧?”
心思被当场识破,沈肆没有表情,耳朵微红。
苏夏的脸轻轻的抽了一下,“网络上有一个形容词,说的就是你这种行为。”
沈肆问,“什么?”
苏夏斜他一眼,“心机boy。”
这回换沈肆抽了。
苏夏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没刺,她放在沈肆面前的碟子里,“吃吧。”
沈肆说,“吃不到。”
苏夏把鱼肉送到他嘴边,喂了几次,她只顾着自己吃了。
早上就喝了一杯蜂蜜水,上午在课上的时候,人有点飘,中午放学,她已经饥肠辘辘。
沈肆不出声,静静的陪着,仿佛只要她在,就很好。
胃填满了,苏夏满足的舒出一口气,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等待投喂的大少爷,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我把你忘了。”
“不要紧。”沈肆低头,寻着气息凑近一些,“鱼好不好吃?”
苏夏点头,“嗯,味道很鲜美。”
沈肆的手摸到苏夏的肩膀,缓缓的往上摸,双手捧住她的脸,蹭了蹭她的唇,“果真鲜美。”
苏夏面红耳赤。
她伸手去推面前的男人,手被抓住,他咬了一下她的食指,不重,痒痒的。
沈肆说着,舔了舔,“有鱼汤。”
音调没有起伏,脸上的表情如冰天雪地,举动却极度暧|昧,诱|惑,这样的冲突,没有人能抵抗的住。
苏夏的脖子都红了,她的呼吸紊乱,不受控制,“你松开,我给你盛鱼汤。”
沈肆猝然按住苏夏,将她带到自己的胸膛里。
苏夏把头往上抬,“你干嘛?”
沈肆将自己的脖子送到苏夏唇边,认真道,“可以亲。”
苏夏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那枚性|感的喉结上面,“我什么时候说要亲了?”
沈肆低沉着嗓音,“眼睛。”
苏夏尴尬的一张脸火烧火烧的,又一次庆幸,这人看不到。
她是很早就对他的喉结有企图,想亲一口,好像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怪癖。
女人迟迟没有亲,沈肆皱眉,“苏夏。”
苏夏装死。
沈肆微摇头,带有难掩的宠溺,他寻到她的唇,细细的品尝。
恍惚间,苏夏又闻到了风油精的气味。
最会煞风景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两人分开,沈肆把一切都讲给苏夏听,他不是啰嗦的性子,所以言词都是概括性的,简明扼要。
苏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怀疑沈峰,怀疑田箐桦,甚至连沈穆锌都有份,唯独没有往沈源身上想。
印证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现在人死了,什么都不值得去计较了。
“那沈穆锌他……”
苏夏没往下说,她也不知道问什么,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在沈家的那段时间,她一点都没看出来,田箐桦跟沈源之间有问题。
苏夏扭头,发现男人紧锁眉宇,心里闪过什么,她脱口而出,“不喜欢听到我提沈穆锌?”
“嗯。”沈肆的面容冷峻,“不喜欢。”
苏夏无语。
离开梨园的时候,苏夏碰到了程玉穗,对方也发现了她。
脚步猛地顿住,程玉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沈肆很苏夏上车离去,好半天都没回过来神。
随同的友人问,“玉穗,怎么了?”
程玉穗的脸色很差,她垂头整理裙摆,“没怎么。”
为什么苏夏会出现在沈肆身边,挨的还那么近,他们不是协议离婚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里,苏夏把遇见程玉穗的一幕说了,“她应该会怀疑我们的事。”
沈肆阖着眼皮,“嗯。”
苏夏望着窗外,又去望身边的男人,“没关系吗?”
只要不是傻子,眼瞎了,正常人看到她跟沈肆,都不会相信他们正在办理离婚手续,或者已经离婚。
程玉穗一定会发觉出真相。
那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沈肆说,“没关系。”
他摸着女人的无名指,转圈的摩|挲。
听沈肆那么说,苏夏抿着的嘴角松开,他说没关系,她心里踏实。
假如你想查一件事,对方又不隐瞒,甚至将计就计,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么,得到结果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那个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从沈家出来,程玉穗去了酒吧,凑巧的是,吧台旁是个熟人,她点了酒,“穆锌,你也在啊。”
沈穆锌晃着酒杯,不知道坐了多久,又喝了多少。
他不理睬,程玉穗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酒,连续灌了五|六杯,她的脸上浮现一抹醉意,语无伦次道,“装的,穆锌,你知道吗,就是你哥沈肆,他是装的。”
“他根本就没忘记苏夏,他什么都记得!”
沈穆锌抬眼,眸子里有寒光迸射,“你说什么?”
程玉穗打了个酒嗝,“是不是心慌了?”
她指指自己,又去指沈穆锌,“俩傻子,哈哈哈哈哈,都是傻子……”
旁边的凳子摇晃,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从超市回来,苏夏拿钥匙开门,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
☆、第33章
“唔唔……”
嘴巴被捂住,从后面绕过来的手臂如同一块铁器,勒在了脖子上,苏夏惊慌的叫声都被完全遮盖,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呼吸越来越吃力,她胡乱的去抓那只手,摸到什么东西,像是腕表。
耳朵边有一声笑,那人在呵气,苏夏的眼睛蓦然一睁,是沈穆锌,他喝酒了。
一个男人以这样的状态出现,不管是为的什么,都是耍酒疯。
知道是他,苏夏反而更加害怕了,七八厘米的细高跟鞋不停的往后踩。
一道闷哼声后,脖子上的力道稍稍一松,苏夏趁机挣脱。
不等她拿手机,包被对方拽住,扯走了。
苏夏的心里一阵发凉,她的面上摆出冷静之色,“沈穆锌,你发什么疯?”
沈穆锌垂着眉眼,“刚才想给谁打电话?”
苏夏的胸口起伏不定。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揣了浆糊,越着急,就越乱。
沈穆锌的目光掠过额前的碎发,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有火在燃烧,“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苏夏的脸上冷若冰霜,“明知故问。”
闻言,沈穆锌轻嗤一声,他一边的的唇角勾了勾,似是呢喃,“好一个明知故问。”
楼道的感应灯突然亮了,苏夏看到沈穆锌抬头,细长的凤眸里是一片赤色,他的脸上挂着笑,阴森森的,让人慎得慌。
手被拽紧,苏夏被沈穆锌半拖进电梯。
黑色的车子离开公寓,犹如一个幽灵,甩开繁华的闹市,往偏远的郊区驶去。
副驾驶座上,苏夏看着窗外的夜景一一变形,虚幻,她的脸煞白。
有玻璃阻挡,依然有种疾风刮在耳边,刺疼无比的错觉。
“沈穆锌,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开着车,侧脸绷着,嗓音阴冷,“闭嘴。”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夏又有一种被蛇缠上的感觉。
一定是沈穆锌知道了她跟沈肆的事,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遭受到了欺骗。
很有可能就是程玉穗说的。
深穆锌就是个疯子,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他会神经质的以为,是苏夏对不起他,背叛了他。
苏夏抓紧安全带,焦急的想着对策,试图安抚对方,“沈穆锌,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沈穆锌冷冷的说,“所以你给我闭嘴。”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之后的一段路,苏夏浑身的骨头濒临散架的边缘,呼吸断断续续的,车子一停,她就冲下车。
沈穆锌坐在车里,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手,从裤子口袋摸出烟盒。
缓缓吐出一团白雾,沈穆锌闭了闭眼,冷汗渗满一身。
刚才这一路,几次面临翻车的危险,他不想让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受一点伤。
但他控制不住。
什么时候开始,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这么不堪一击,轻易就能瓦解?
沈穆锌的牙齿深陷烟蒂里面,从他回国开始,从他看见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从多年以前的那个雨天开始……
“不怪我。”目光无意识的去寻找那道身影,沈穆锌自言自语,“是你自己闯进了我的世界。”
林区画廊外面,有难受的呕吐声从停在左侧的车旁传来,夹杂着细微的呜咽。
苏夏蹲在地上,将胃里清空,连胃液都搜刮了出去。
生理性的泪水流了许多,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喉咙生疼。
除了狼狈,更多的是对处境的反感,气愤。
莫名其妙的被沈穆锌强行带到这里,车速恐怖,即便是脚踩上地面,苏夏依旧心惊胆战。
一下车就吐的昏天暗地,差点吐死过去。
她弄开脸颊边几缕的发丝,喘着气骂,“沈穆锌,你是不是疯了?”
弯着腰背,沈穆锌的手碰到苏夏,不顾她的排斥,把她拉起来,往画廊走。
他一言不发,浅色的唇抿的紧紧的,柔美的五官被昏暗铺盖,阴阴沉沉的,呼吸里全是烟草裹着酒精的味道。
整个人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理智和控制力又一次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溃不成军。
苏夏挣扎着,使劲去掰腕部的那只手,“你放开我!”
沈穆锌没看她,也没说话,步伐迅疾。
上台阶的时候,苏夏被拉的踉跄了一下,把脚崴了。
她痛的发出抽气声,脸上毫无血色,眉心蹙到了一起。
身形猝然一滞,沈穆锌转身,神情中带有难以压制的慌张,“哪儿疼?”
不回答,苏夏的身体重心偏向左脚。
看了眼苏夏的右脚,沈穆锌拦腰抱起她,阔步走进画廊,步伐急乱。
画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