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你在这呢找你半天了。”
来人咋咋呼呼，除了琢磨出牌的重重，其他人都抬起了头。
“我哥他们说要点外卖呢，问你想吃什么。你过去看看吧，正好我替你两局。”杨予童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九万！”
“重……重，关，姐……”杨予童惊讶的看着坐下沈菡下首的关重重，语无伦次。
杨予童脸上化了不符合年龄的妆容，一头栗色卷发搭在肩后，如果是在大街上，如果不是她先叫她，重重一定认不出她是当年那个扎着小辫子，穿粉色蕾丝裙的小公主。
“童童，你好。”
“这就是你那天为什么会问我照片的原因？你是不是傻啊，绪南哥就在这里，难道你想就这么让他俩见面？”杨予童恨铁不成钢地戳她的额头，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崩到沈菡脸上。
“你先冷静点”她们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后，声控灯光明明灭灭，“我也不想他们见面，但是有用吗？今天我们发现得了，改天他也能知道。我宁愿他们在我知晓的情况下见面。”
沈菡是因为杨予童才和方绪南认识，也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有关重重这个人的存在。不仅是童年的照片上，还是方绪南的心里。那次见面，照片和现实中的人第一次重合时，她很焦虑、惶恐，连着几天在她的梦里都是方绪南一言不发离开的背影。可是，现在她想试试，也想赌一把，堵他会不会丢下她。
沈菡拍拍她的肩，“我先进去了。”
“重重，你认识杨予童？”杨予童拉着沈菡出去后，陶苏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她把玩着推倒的麻将，点点头，“认识，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没想到今天会遇到她。”
陶苏试探性的继续问道：“那她哥哥杨予唐？何曲？方绪南？程莫及？……”
她说出一个名字，重重就点一下头，念到“方绪南”时，她有一瞬间晃神。好久好久，没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了。
其实这次碰到程莫及，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怎么会这么巧？同学三年，没想到陶苏竟然和自己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啊！也没听你提起过……”陶苏处于震惊之中，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话。从住一个寝室开始，她们都以为她是失去双亲的孤儿，平时也忌讳问她家里的事。私下里就算有好奇，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所以有些一问就出的事情，她们现在才知道。
“我们没有联系了，所以今天遇到才会这么惊讶。不好意思，没想瞒着你们。”
叶芮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多想，我们只是太意外。”
“他们现在都在另一间房，你想见吗？”
重重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不用特意见了”没必要，以后也不会有联系。
叶芮喝完杯里的红酒，拍拍手，“看样子今晚的牌局是散了，回房吧，给你补习高数”她拉起重重和陶苏，推着她们往门口走。
重重和叶芮高兴地边点着赢来的钱，边商量着回学校后去哪潇洒一顿，只有陶苏在旁边若有所思没搭腔。
酒店走廊上空空旷旷，只有她们仨，说笑间都能听到渗人的回音。
旁边有扇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把离得最近神游天外的陶苏吓得叫出了声。
“小苏啊，我们正好点了外卖，让你同学一起来吃点？”
陶苏没控制住的尖利叫声，也吓了叼着烟出来的何曲一跳。看清是陶苏后，他吐了口烟，眯着眼跟她说道，“大晚上别瞎叫唤，不知道还以为杀人呢！”
面前的烟散尽，他下意识逐一打量站在陶苏身旁的两个女孩子。身材高挑、纤细，脸嘛，“重重……”
如果出门前看了日历，那上面一定写着“不宜出门，易遇鬼神”
☆、第四章 现实短（1）
“你早就知道，她在这？”
程莫及没有否认，“比你早。”
何曲大口吸了两口烟，继续道：“阿南不知道？”
“嗯”程莫及把手边的烟灰缸递给他，“你少抽点，大晚上的。”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
从那年关家出事，重重离开B市，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吧。自己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阿南也有了女朋友，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轨道，没必要改变路线再重新来过。
“你多久没回去了？不至于为了躲避催婚，连家都不回了吧？”
程莫及手肘撑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得按着手里的遥控器，“不是。”
“说真的，难道你有初恋情结？还忘不了当年那个一班的校花？要不然……”何曲紧张地搂住自己的胸膛，不敢置信，“你是对我有意思？只不过奈何我取向女，才一直默默地守在我身边？”
程莫及气极反笑，拿手里的遥控器砸他，“你少在这里跟我扯犊子，赶紧给我滚！”
何曲把遥控器放桌上摆好，嘴里碎碎念，“开玩笑嘛，真是！下手也忒重了吧，一点情义都不讲。”
临关门前，何曲张着脑袋不死心的提议，“说真的，过两年我俩还单着，就凑合凑合得了……啊……”
飞过的枕头正中脑门。
“我们麻将都不知打了多少圈了，你怎么才做两道题啊？”叶芮翻看她的高数练习册，光秃秃的页面简直不忍直视。
重重平躺在床上，老实的承认：“温泉泡得太舒服，不小心睡着了……”
“这高数考试你准备怎么办？不能再挂吧？”
“不能啊，再挂我的奖学金就没戏了。”奖学金没戏，学费就得打工赚了。
“要不，你去找沈老师施美人计？”叶芮不负责任地开着脑洞。
重重听完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我？你没搞错了，怎么着美人计也是找你吧！我嘛，苦肉计还差不多。”
“去医院绑个绷带？然后到他面前哭。”
“哈哈……这个可行。”
她俩扔下陶苏，先一步回了房，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等着给吃宵夜的陶苏开门。没想到两人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没等到她敲门。
第二天一早，重重执意要先回学校，叶芮没办法只得给打不通电话的陶苏发了微信，两人上了山庄开往市区的大巴。
“怎么这么急？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沈菡把围巾给他带上，有些担心。
“不用了，还要重新改签机票，有小舅舅一起呢”，帮她把外套扣子扣好，探身轻轻抱了抱，“回去吧外面冷，我也要上车了。”
沈菡点点头，微笑着冲他摆手，“我看着你上车。”
说要上车的人却在转身的方向静默，沈菡点点他的肩头，“怎么啦，大清早的魂不守舍？”
印着酒店标志的大巴车缓缓朝外驶着，刚才一晃而过的人影也早看不见了。
“那小狗，也起得够早。”
车后座，程莫及膝上摆着电脑，他目不斜视手指飞快地回着邮件。
“准备结婚了吗？”明显刚才和沈菡惜别，都被他看到了眼里。
“不出意外吧，毕竟莫菲女士很喜欢她。”
程莫及定睛看了他几眼，没说话。
他们赶着回B市是因为程裕丰，程莫及的爸爸，方绪南的外公，住院了。
“你先去病房吧，我找主治医生谈谈。”
“老爷子身子骨硬朗，毕竟是枪林弹雨摸爬滚打出来的。不过人年纪大了，就跟用久了的机器零件一样，总会有生锈、磨损等一些小问题，也不用太担心。不过……老人越老越小，你们这些孩子有时间还是多回去陪陪他，保管他什么问题都没有。”
程莫及笑着听完，不客气地拆穿，“李叔叔，不会是我爸拜托你来当说客的吧。”
“你这小子……快去看他吧。”李鸿安笑着赶他。
“他身体，真的没问题？”
李鸿安把鼻子上的老花镜抬高，正色道：“还是心脏上的一些问题，年纪大了做手术也是受累，我的建议还是调养。”
道谢后，程莫及就去了病房。
看到他进来，躺在床上虚弱地看报纸的程裕丰来了精神，看着他嘴巴里问道：“阿南，你和沈家那小丫头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没等方绪南回答，病床旁削苹果的程莫菲就接过话头，答道：“小菡还在上学呢，怎么也得等她毕业。”
“是吧！阿南你可得趁早打算，别等到你同龄的朋友都结了婚生了孩子，你还甩着胳膊不着急！”
方绪南看了眼一进门就坐在角落沙发的程莫及，不敢应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古话还是说得在理啊！”
程莫菲赶紧把削好的苹果塞给程裕丰，嘴里扯着别的话题，“爸，原来袁家的那位叔叔您还记得吗？今天我在医院碰到他儿子了，听说你在这呢想来看看您。”
“哦，那小子是吧。比你小不了几岁吧，有孩子没？该上大学了吧？”
想当年，程裕丰也是一名叱咤校场、训声如雷的军官，不怒自威、不苟言笑，哪成想年老了年老了，生生被不结婚、早年丧母的儿子逼成了婆婆妈妈的碎碎念。这中间的反差，不仅是程莫菲母子，估计任何他的下属看着都会惊掉眼睛。
“我的事你别操心，好好养身体。”
这句话程裕丰听了无数次，第一次会气得拍桌子吹胡子，现在已经面色如常，“哼，让我别操心，你就赶紧找个人结婚！你说你丢不丢人，你晚辈、侄子都有了女朋友，准备结婚了，你倒好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还是自己那个年代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打个包直接送进洞房，谁管你这么多情啊爱的，一样过一辈子。
自从前年程裕丰退居二线，程莫及年满三十岁，每次见到他，车轱辘转来转去只有一个中心思想。这也是，程莫及最后索性就不回家了。
“到午饭时间了，我去点餐。”
程裕丰几拳头都打在吸力的棉花上，气得身体都颤抖了。程莫菲拍着胸口帮他顺气，一边使眼色让方绪南出去跟着。
“李医生怎么说，外公身体没事吧？”
“还是老问题。”
那段时间，程莫及经常B市、S市两边跑，有时候深夜还在病房，一早醒来他已经到了S市，最后连程裕丰都看不下去，挥着手想赶他走，不过就像程莫及不会听他的话结婚一样，这次一样没有听他的。
“今天怎么样？有儿女陪着，心情不错吧？”李医生拿起床位的病历，仔细看了看。
程裕丰很镇定，脸上有不动声色的笑容，“不错不错，这几位都是你的学生？”
“嗯，我的博士生。”
等程莫及再次到病房，程裕丰递给他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语气不容拒绝，“李叔的学生，我打听过了她下午轮休，你直接打电话约她”说完不放心，就加了句，“态度好点！”
“我说了很多次……”
“住嘴，如果你还想让我多活两年！”程裕丰截住他要说的话，态度很强硬。
程莫及甩甩手上的便利贴，泄了气。
应该是李医生提前打过招呼，程莫及才说明来意，那边已经欣然应允。征询过她的意见后，程莫及把地点定在了医院附近的咖啡店。
他提前了半小时到，选了进门靠窗的位置，方便找人。
程莫及拿着手机确定消息，才突然想起平安夜过后，好像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在干什么？”
昨晚手机做了闹钟后，重重一时忘了调回静音，所以程莫及电话来时，铃声响彻了整间自习室。
她按下通话键，边低头道歉边快速往外撤，“干嘛，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程莫及空出左手看了眼时间，15：48，这时间有问题？“在图书馆？”
“啊，刚才满屋的同学同时抬头，哀怨地瞪着我，吓死人的。”
元旦没几天就是考试周，重重她们的专业考试基本都集中在那几天，更可怖的还有其中某个下午的，高数补考。
不像其他同学只用专心复习专业课，她还要见缝插针复习高数，简直生不如死。她已经连着几天没能好好做个梦，睡到自然醒了，每天除了食堂就是图书馆、自习室。
“几次了，高数考试？”
重重扯着各种话题，不愿回答那个丢脸的问题。
“你说了我帮你蒙题，怎么样考虑一下？”
蒙题？说实话，她很心动。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他蒙题的能力，不说百分百，至少及格没问题。不过，他成绩一向好也不屑于蒙考题，他的这项能力也多亏重重才被发掘出来。
“成交！第三次了。”
透过电话线，重重也能感觉到他扑面而来、不可抑制的笑意。
“喂！”重重没好气地制止他。
“行了，你尽快把前两年的考题发我一份，老师没变吧？”
重重这才高兴了，连连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