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枢公。在彭泽民间的茶馆里是这么形容两人关系的:“此二人可是患难之交,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然而就是这位与皇帝穿过一条裤子的人,如今却选择携着一家妻儿老小归隐山田。连带着淳于王家整族的子弟,都一起隐世了。
而现在,一名身穿青色便装的青年屈身半跪在地,正低声给王喻禀报着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喻方正的国字脸上满是震惊。
“消息是千鹤阁的内线传过来的,据闻是李良平算出来的。之前冥域那次长门李家就算到了,白泽的血脉,应该不会有错。”
王喻又问:“那李家测出有魔脉现世时,是什么时候?”
那名弟子顿了顿才道:“详细时间是……阎魔门祭皇登位的时候。”
“怎么这么久才来通知我们?他李家搞什么名堂。”他浓黑的眉毛皱起来,不怒自威。
“李掌门的公子早就出发动身前往风宿了,只是一直没有传出消息罢了。”
王喻略沉思了一会儿,推测道:“应该是观星殿那边没有给出准信,占星一术本就较之多变。罢了,你将他李家测出的结果细与我说说。”
青年应声,将那事慢慢说来:“居李掌门给的传令上写道,当时祭皇开启血阶,另一股灵气突然爆发,与木归身上的灵气汇作一股,将血阶的大阵顶开。最初是李公子测算出有人觉醒了血脉,后经李掌门重算,却又得到了魔脉现世的预兆。”
“哼!又是阎魔门。”
王喻冷笑一声:“本就是邪教起家,现在就算竭力洗白也没用。当初冥域鬼王也是从他们那里流窜到世间的,之前因为个渡门令就闹得惊动了半个中州的也是他们。如今还只是避世休养生息就这么闹腾,等出世了那还得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家主所言极是,可能这次魔脉就是他们家的人。也许再过百年,他们南洲就要撤走‘夸父’了。等这次事了,我们中州几大家族可以联手将其压一压,最好让他们出世的时间再晚上几年。”
“嗯,”王喻赞许地点点头,“好,你下去吧。我准备一下,叫上云老儿一起去观星殿。”
化剑门
王喻笑眯眯站在门外,拜帖也不给一个,直接在门口就唤起来。他声音稳如泰山,挟裹着刚猛的罡风灌入化剑门内,犹如奔腾的狮吼,一下子踏进众人耳朵里。
“云老儿,出来你我一叙!!!”
话音刚落,搞不清状况的化剑门弟子纷纷激动起来,一位短粗眉的少年甚至高兴地叫嚷:“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上化剑门来踢馆了!”
其它弟子也是满面喜色,其中有一人道:“这叫嚷的人修为实在深厚,竟然能全然无视我化剑门重重的防护阵法。看来这次咱们能好开开眼了!”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咱们化剑门可是好久没热闹了!”
——看来在没有温与朗同白泽瑞闹得鸡飞狗跳的日子里,这化剑门众人都过得十分寂寞啊。
云掌门在内室刚把手中的传令放下,听得王喻唤他,也哈哈大笑,理了理衣冠便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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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寺
静海看着手里的传令,神色间满是复杂。他隐隐有些预感,这次的事情可能与那个孩子有关。
“师兄,现在咱们怎么办?需要通知西漠的佛家吗?”立在静海旁的一名白眉僧人问道。
“不,”静海微摆手,“你看这传令上,只有长门李家一枚铜印,想罢该是观星殿还不确定,就被李家先下手为强了。咱们不能急,只要观星殿没有动静,我们就不动。”
“可事关魔脉,既是危害到天下苍生的事,咱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静海沉吟不语,过了许久才慢慢道:“师弟,你可知道当年……咱们佛家与道家一战之事?”
白眉僧人点头:“此事乃我派自开世以来最为重大的一事,想当初阎魔门也正是通过这一战,正式从邪教脱身的。不过当时佛家在东灵与阎魔门之间一直保持中立,是到了冥域鬼王乱世时,咱们才与阎魔门交好的。”
“那你可知,为何当时我佛家愿意出头承认阎魔门?”
说到这,那僧人伸手念诵了一句佛号,才慢慢道:“当时鬼家老祖为了降服那鬼王,以身饲与轮回门。阎魔门不但为世人担负起守卫轮回门的责任,还做到了如此付出,这份大义感人至深啊。”
静海也点头赞同:“阎魔门所负之责的确值得世人敬仰,不过这阎魔门是万没有那么简单的。当初母神为人族抵挡天劫而殒命,后来借南洲之地的灵气而生,并赠予自己的血脉给一些南洲人传承。他们在传承幽禾血脉的同时,也担负起了守卫天地轮回门的责任。这事看起来本无什么异样。”
“不过……”静海说到这,停顿了许久。若不是等他身死之后,接手天煞寺的就是这位白眉僧人,他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僧人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探身过去,立直了耳朵听着。
静海抬眸定定望他一眼,本就沧桑的声音不禁压得更低:“不过,当初洛提佛陀与鬼家老祖一同抵制冥域万鬼时,曾在那幽幽鬼域里见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那冥域中有很多东西是早已经绝迹的,比如上古时的恶兽饕餮。初时洛提佛陀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些传承了神族血脉的家族,在曾经刚开世之时,还是有可能驯化一些神兽的。如果他们喂养得好,一直留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后来,佛陀与鬼家老祖两人被鬼潮冲散,他一个人在茫茫境界中探寻,无意间竟走入了一个异界……那里到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繁荣似阳间一般,只是没有白日,踏脚处俱是坚如铁石。等他走到那片异界的尽头,却见到一片湖泊中不断燃烧的一团黑焰,形状虚幻而弥散,看起来却力量非凡。据古籍所载,那样子应该是像中古时候就消失的——天地玄火。”
“玄火?!那不是当初魔神帝殃用来焚尽神族的……”白眉僧人万分诧异,褐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静海脸上也是万般沉重:“洛提佛陀能走入异界,已是十分蹊跷,还能见到传说中能焚尽天地、重塑日月的异火,那更是闻所未闻了。只是还未待佛陀近看,便被一股神力扫出去了。”
白眉僧人重重叹息一声,“可惜,可惜啊。我佛未能得见如此罕力之物,实在可惜。”
“未能得见黑炎真面目,洛提佛陀也是大为惋。”静海点头,神色间满是凝重:“待他出去后,正好见到鬼家老祖守在天地轮回门前,全身燃满了那种黑焰,那个觉醒了魔脉的鬼王,瞬间就被吞噬了。
那一天的冥域,万鬼号哭,惨叫声响彻天地。鬼家老祖死得凄惨无比,三魂七魄刹那间就化为了灰烬。那个场景,久久的缠绕在洛提佛陀心头,无论如何也消不去了。”
话题谈至此,两人都忍不住悲叹一声。
“洛提佛陀也因此事自责不已,还为此生了心魔。后来他在然乌湖静修时,受天意启发,去了南越祭皇山……他决定潜入阎魔门的血阶一探究竟。这事,阎魔门上下没有一人知道。”
白眉僧人急得想开口,静海朝他摆摆手示意他打住,继续接着道:
“洛提佛陀一去就是两年,一直没有任何音讯。直到有一天,寺里负责洒扫的小沙弥在石阶旁的草丛里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此人正是失踪多时的洛提佛陀。当时寺里的主持,也就是咱们的曾师祖,他已竭尽全力医治洛提佛陀,可还是没能救回来。”
白眉僧人早已无话可说,唯有怔怔的睁大了眼。静海阖上眸子,痛苦的摇头:
“当时洛提佛陀的修为纵观整个华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就是修为如此高深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莫名折损了,实在是诡异啊!后来,在众人为佛陀净身之时,却发现他的左手一直紧握,曾师祖打开后却看见,洛提佛陀掌心用锐物深深刻了一行字,血肉模糊间赫然写道:
‘乱我冥域者,天地诛之’!”
☆、观星殿
“照李贤侄这般说来,那觉醒魔脉之人正朝着风宿而来?”一个异常粗狂的嗓门响起,震得李博瑜耳膜隐隐作痛。
“正是,小侄刚接到家父的传信,那觉醒了魔脉的人应该还没有完全入魔,可能是来请北巫族人救治的。”
刚才发话的粗犷汉子是临道宗掌门公孙常,明明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东灵人,却生就了一副北地人的相貌,谈吐行事间也是极为鲁莽。
在座的还有上无观的观主玉拂真人,是一位眉目清冷的美男子,坊间传闻他有断袖之癖。而天玄教的美鬓公承司真人,与那玉拂坐在一起,还真是相得益彰……
想到这,李博瑜慌得咳嗽一声,忙将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收回来。之后是太清教的掌门洞玄真人,李博瑜虽然很少听说过这位大能,但观此人须发皆白,一身长袍飘飘,竟很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想来修为也很是深厚了。
李博瑜看向厅中的众人,不觉心中得意。这千鹤阁动作就是快,不过短短一日时间,竟然就通知到了这么多位各派大能。刚才观星殿还收到通知,王家家主王喻和化剑门掌门云龙正在赶来风宿的路上。这么大的两尊佛都请来了,看来那个魔脉绝对逃不掉了。
“那按你们所说,这个觉醒了魔脉的人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而且还寄希望于北巫人能够将他治好。到时候他来了,我们是杀还是不杀?”美男子玉拂真人开口了,想不到那音色竟也是十分动听的。
“当然要杀了!魔脉一事可是事关天下苍生,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百!”公孙常异常激动,一看他就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人。
玉拂真人轻蔑的看他一眼,便消了再说话的心思。倒是洞玄笑眯眯道:“我看未必,如果他神智未失,还有挽救的余地,咱们无需取他性命。”
承司真人神色沉重道:“于情于理,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无辜的事,我们是可以留他一命,大不了将他捉了交于西漠佛家的灵域看管。可是这觉醒魔脉与平常人入魔是万不相同的。要是处理不当,到时候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博瑜有些迟疑的问:“我听家父说,自古凡是有魔脉出世,万物苍生必遭涂炭,而修道之人更是死伤无数。这么看来,那觉醒了魔脉的人是以一人之力,能抵挡万夫之功了。真当如此厉害?”
玉拂慢慢道:“按照华地现在的实力看,普通人若是觉醒了血脉,其修为都必定要凌驾诸人之上。要是觉醒的是魔脉,实力就更是强大了。”
“这么说来,不管传承的是哪族血脉,只要觉醒,修为就能凭空暴涨?”
承司真人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当初母神创世,给每一位人族都传承了神族或神兽的血脉。创世之初,本来所有人族实力都是差不多的,可后来各族之间通婚混了血脉,渐渐地,有的家族就失去了能力。不过要是能从混浊的血脉中觉醒,不管你觉醒的是哪一脉,都能实力大增。”
“唉,这等幸事,千百年才能出一个,而且一直没人能参透觉醒血脉的神机呀!”公孙常不由得叹息。
洞玄倒是朗然一笑:“血脉觉醒之难,无异于徒步上青天。不过历史上觉醒了血脉的人,都是来自于不同的人妖家族,有的甚至还只是初生灵智的灵体,看来这创世之神还真的是十分公允啊。”
众人相谈正欢时,观星殿的老祭司慢慢从阁楼上踱步下来。这几日频繁的测算,实在是伤神不已。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显得憔悴不已。几位真人看到他,忙起身见礼,洞玄还十分熟稔走过来扶住老祭祀。
“如何?这次测算可有结果了?”大家都十分关心地问。
老祭祀疲惫的挥挥手,看来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李博瑜眼中闪过几丝轻蔑,唇边暗暗得意。几位掌门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洞玄还好言安慰道:“这星相本就千变万化,时刻都会有异变发生,一时没有结果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倒是你近日如此费神,现在赶快去歇会儿吧。”
“对啊,大祭司快去休息一下吧!”公孙常又是嗓门嘹亮的吼一声。
这时一名北巫族人步进殿来,垂首朝大祭司禀报道:“大祭司,外殿门外有一对男女求见。说是……来请咱们治病的。”
公孙常又躁动起来:“治病找照衍谷去!来观星殿作甚?”
“慢着,”大祭司沉沉打断他,思忖道:“治病只是幌子,想罢该是那个觉醒了魔脉的人登门了。”
那名北巫族人镇静点头,询问道:“那现在需要摆阵了吗?”
身后几人已是精神一振,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