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众人的眼光,小只小心翼翼走在那软毯上,生怕被长裙绊住了脚。这种场合要是摔了一跤,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典小只微微低着头,专心走路。忽然眼角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抬眼,就见温与朗一身鸦青色锦服坐于案旁,正微笑注视着她。
人群中的热气直烧到脸颊上来,她面色娇红,眸色越发浓烈。木归等在长宴上首,满是欣慰的看着自己女儿一步步走来。
赞者竟是那日在柳树下见到的少女,她朝小只友善一笑,将手中奉着的簪盒给她相看,正是那只惊艳的桃花簪。
此次正宾是德高望重的十七奶奶,虽然未得知她姓名,但小只心里还是感激不已。等十七奶奶净了手,便去取那支桃花簪子。
纵是她十七一生见识广泛,但如此薄如冰雪,纯净剔透的玉簪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七眼中羡叹一闪而过,用紫檀梳篦把小只长发挽做一个望仙髻,将那簪花小心翼翼拿起,轻轻巧巧的插、进去。
那纤巧细碎的流苏刚好垂在腮边,衬得肌肤如玉,容颜似雪。十七越看越满意,待礼成后,拉着小只不住地夸赞。
温与朗不动声色的坐在座位上,专心致志的品着美酒。身旁温老爷子早就按耐不住,前前后后递给他无数眼神,他皆只作看不到。
直到典小只转过身,朝众宾客行礼鞠躬时,温善明见到那支华美的桃花簪,全身一震,许久才定定坐下来。温与朗回头朝他从容一笑,转身举杯回礼。
“臭小子,想不到你下手这般狠快。”温善明哈哈大笑,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狠狠拍温与朗两下。
另一处的唐珉见到那簪花,狐狸眼忍不住微微一眯,看着木归欲言又止。
典小只被十七奶奶拉着坐在金明旭身旁,不停为两人搭着话茬,其目的不言而喻。小只如坐针毡,不断被寻思岚问着话。
“现在已经还虚后期了吧?有合道的感觉没?明旭可是刚合道,你可以找他讨教一下。”
“嗯,好。”小只朝金明旭礼貌一笑,金明旭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但耳根早已烧得通红。
“你平日喜欢些什么?可有什么会的旁艺?诶,你会烹饪吗?我对此很是拿手,今后你可以跟着我学。明旭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教你。还有他最喜欢的……”
小只语塞,沉着眸子细细思索。
“丫头别紧张,你寻姨就是喜欢你,想多和你说说话。”十七拉过她的手,不断朝金明旭递着眼神。
这呆子,也不懂和人姑娘搭个话。
典小只脸色越发尴尬,手脚全僵在金明旭身旁。这时温与朗朝她比了一个手势,小只立马意会,起身朝十七她们一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
心头郁气堆积,小只深深吐一口气,朝厅外的回廊走去。温与朗漫不经心的在与旁人寒暄,眼神撇到那抹象牙白一闪而过时,便推脱起身跟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经过重重的院子,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一直走至人烟稀少的后花园的花架旁才停下来。
典小只四顾看看,确定没人了才敢转过身来。温与朗早就上前将她搂住,附在她耳边轻声取笑:“怎么弄得像偷情似的。”
小只脸颊泛红,转过身嗔怒看他一眼。温与朗见她小脸绯红,温婉的眉眼流转,煞是动人。那眉眼弯弯,犹如含着一汪春水,颜色浓得化不开。
“小只,你真好看。”
他微叹,有些痴傻的用手指去轻点她唇瓣。温热的柔软触感上好,忍不住低头去品尝一番。两人情意正浓,唇齿交缠,一时难解难分。
待温与朗占完便宜,将她微乱的鬓发顺到耳后。典小只微微气喘,伸手去将那歪斜的桃花簪扶正。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清幽的花林间,这时她心情稍好些。站在皎洁的月光下,将那象牙色的曳地长裙,盈盈旋转起来。
她眸色深深,盯着那裙上的迷离繁花,久久不能回神。小只叹口气道:“你看,这裙子、簪子、妆容都不是我的,我只不过是一件用它们的物品罢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典小只转身盯着他,眸色中有着稍纵即逝的凶狠,但语气却很弱:“温与朗,我不管身边那些人有什么的样用心,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虽然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但你不会骗我的,对吗?”她声音微颤,近乎小心翼翼。
温与朗面色如常,心中却有些难忍:“小只……”
“等木归登上祭皇,我们听位完后你就带我离开,好吗?”
“我答应你。”他目光坚定,牵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典小只终于开心起来,上前亲亲他的唇角,表示奖励。
“好,我信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原谅我这个残疾版的及笄典,毕竟不是宅斗种田文。 正式的及笄典过程是很繁杂的,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好面温
夏日炎炎,院子里静的只能听见树上知了的聒噪鸣叫。温家的仆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檐下,有嗑着瓜子闲聊的,还有抱着清凉枕打盹的,好不悠闲。
今天主屋里很是冷清,温善明带着温与朗去蛊巷转悠了。蛊巷可是温家的根本所在,传承了数千年的蛊术都留在那里了。
近日温善明走哪儿都带着温与朗,逢人就夸奖一番,看来真是对这个孙子喜欢得紧。
主屋榻上的一位圆脸老妇脸有忿色,将手中团扇“呼哧呼哧”扇得作响。老妇身子虚,大夏天动一动就出汗,再好的避暑法子也没用。她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来气,索性将手中团扇砸向一边。
“什么聪慧无双,狗屁!老头子不过是对那个贱人余情未了罢了。老家伙猪油蒙了心,被一个毛头小子哄得团团转!他也不想想我们娘俩,等他死了,这苗门门主的位置不还是要传给你的。”
“这可不一定,他温与朗将秘传的主母簪交给木归女儿,还在及笄典上给老头子看了……这小子野心可不小。”大老爷虚胖的五官和老妇如出一辙,神态间也看着有几分相似。
“这怎么说的?就一个破簪子!当年我不屑要的东西。现在我不也照样当上了苗家主母了吗?”
当初温善明为了与自己的哥哥争夺苗主之位,想通过与灵家的联姻得到支持。可灵家这位死活不愿同温炎母亲一道服侍温善明,嫁过来好几年了,天天折腾不已,直把温炎母亲活活逼死了才罢休。
后来不知怎的,阎魔门中都传是温善明自己毒死了妻子的。也不想想,温大少爷和温炎可是相差了好几岁。若是他温善明有心讨好,早就下手了,何必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去杀人。
这事自然是有灵家人插手,其中龌龊自不必提。
温大老爷回想起往事,面上不以为然,将面前的避暑玉盏揽向自己。白茫茫的寒气熏在脸上,真是好生凉爽。
“想不到温与朗和木归女儿是这种关系,要向是祭皇看在她女儿的面子上,将听位给了温炎,那我就完了。”
老妇不禁冷笑:“木家女人噬夫严重,跟母螳螂似的,那小子敢娶,到也是胆量。不过当初温炎为救她们母子,帮息容作证,害得木归坐了十七年的渡门刑。这旧账还没算呢,怎么可能将自己女儿嫁给他。”
温大老爷不赞同她的看法,反驳道:“温炎可是帮他们扳倒了息容……当年他们几个入了阎魔门修习的伙伴,感情可是好的不得了。温炎作为他们的大哥,还救过唐珉和浮苍多次。”
“你可别忘了,入阎魔门修行的是他温炎不是我。族中那些老顽固若是要照着规矩来,这苗主之位指不定给谁呢!”
老妇人见他那窝囊样,很是气不过:“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些年苗门上下,哪一处不是你帮着老头子打理的?当初他温炎可是答应过不再理事的,我看他有什么脸面去要这个位置。”
老太太这话也说得很是没有底气,噘着嘴气呼呼的样子,狠灌了一口绿豆汤才罢休。
……
“话我就放在这,只要你能拿出比涂灵蛊王更高阶的蛊种,我就把苗主之位给你。”
老爷子的话还掷地有声的回荡在耳边,天色却早已暗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檐外的立灯照进昏黄的光来。
温炎五官犹如木刻,一动不动地浸在灯光里。温与朗坐在暗处不说话,借着窗户里漏过来的光,细细擦着剑。
“这就是你的意思,想让我去争苗主之位?”
温与朗盯着父亲阴沉的面孔,无奈叹口气:“不是争,它本来就是你的。比涂灵蛊王更好的蛊种难道你拿不出来吗?”
温与朗站起身来,走进温炎道:
“你要清楚,大伯他已是族长身份,每日投身于族中繁杂事务中,对苗门蛊术甚至只了解些皮毛。若是让他当苗主,该怎么堵住西南部族的嘴?你不得到这个位置,将来你这一脉该怎么传下去?”
他语气清寒,面上一派冷肃:“何况,现在外祖一族势微,木归逼迫照衍谷给鬼家做走狗,我们岂能答应?你若是没有苗家给照衍谷做依靠,那我就得让浮世轩现世。”
“混账!你这是要挟我吗?”温炎气得一脚踢翻凳椅。
温与朗低头俯视着自己的父亲,他的身影将窗外灯光完全拦住,黑色的影子直罩在温炎身上。温炎满是怒火的眸子烧得闪闪发亮,羞恼地瞪着他。
温与朗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吗?”
“爹,你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他笑得直颤,手搭在温炎肩上狠狠拍了两下。
温炎气结,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推门出去,温与朗背着手悠哉跟在后面。一路经过那些影影绰绰的花树,含羞带怯的样子,让他不禁想起那晚的某人。
他心头微紧,沉沉吐口气:“反正事已至此,你何不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看开些。只要等木归给你听位,从温家的众多子孙中选出适合的弟子,将你的一身本事尽数传授即可。”
“这是最好走的一条路。”
温炎摇头苦笑:“你以为你们一厢情愿的事,木归就能答应?没准她定以为是我们父子合起来算计她们的。”
“随她如何去想,只要等事了,我就带小只离开。这阎魔家的事,与我们再无瓜葛。”
温炎眉头微皱,停下步子望着他,“你还真喜欢那女娃?”温与朗淡淡一笑,眸子里终于显出一丝温暖来。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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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归阴沉着脸,背对着唐珉坐下来。
“你的意思是,温炎要夺回苗主之位了?”
唐珉点头:“那盛世桃花簪可是由魏无伤亲手打造的。作为苗家至宝,从来都是秘传,绝不轻易示人。是当初魏苗主给毒母的定情信物,意义非凡。”
“毒母不是没要吗?”
唐珉干笑两声,无奈道:“毒母一心恋着那个人渣,发誓得不到那人的心就永不回苗门。所以直到毒母身死,也未曾见过那支桃花簪。不过苗家倒是将这支簪子保留了下来,传给每一代的苗家主母。”
“温与朗将那支簪子交给小只,就是为了向温善明表明二房的势在必得之心。所以大哥他定是决定夺取苗主之位了。”
木归面上不屑,冷冷道:“当初是他答应为了秦珊母子退出阎魔听位的,现在又来抢,算什么好汉。”
唐珉坐在软榻上,将温与朗送他的青瓷羽扇美美的赏玩起来。
“你也别这么想,毕竟大哥一身精湛的蛊术需要有人继承不是?再说了,要真让温炎他哥当了苗主,就他那狗屁不通的样子,西南部族还不乱翻了天去。”
“南洲几家的家主向来是用实力说话的,能者居之,这不是理所当然嘛。何况,小只也不希望看到你和温与朗他爹打起来不是。”
“你还说!一提这个我就来气。”木归揪过唐珉的领口,恶狠狠道:“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若不是你将小只身边的人调走,他温与朗会那么容易得手吗?”
唐珉无辜的摊摊手:“我怎么想得到,是那小子太狡猾,我还以为他是替他爹赎罪呢。”
想到温家的男人,木归不由怒火中烧:“他温家人向来薄情寡义,面上看着温吞一片,为了权益杀起女人来毫不手软,最是歹毒!”
“这倒是,”唐珉邪邪一笑,“温炎他爹当初就是为了苗主之位,毫不留情地就将自己老婆毒死的……不过,大哥他就很是不同,为了秦珊可是连位子都不要了。”
“我才不管他温炎如何情深义重。如今碍于西南部族的原因,我不得不将苗主听位与他。可想不到老账还没清算,他就想拿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