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润笔费总行吧。”我是真的想要她帮我画一幅,看她的笔下,我是何种样子,是不是比我的相片还帅。
杜鹃似乎来了兴趣:“你能出多少钱?五块?十块?十五?二十?”
这是要跟我划拳吗?我心里放松了:“你答应了?”
杜鹃突然一顿:“你能值多少钱?”
我心里又一紧,这个问题太深奥,没人能回答。就像人的面子,不是你认为自己有面子,就有面子。得别人给你面子,你才有面子。价值也是一样,不是你认为自己有价值,就有价值。得别人认为你有价值,你才有价值。
我现在当然不会轻易跟她斗嘴:“求你一幅画,就那么难吗?”
杜鹃一笑:“你长得太帅了,我不敢画。”
这究竟是把我捧到杨树杪上?还是把我踩到杨树根下?
后来,我陪她画了很多画,可是,一直到分手的时候,她都没为我画过像。
☆、第 18 章
我跟杜叔走出书房,长发杜鹃仍然在看画,只是这次不是刚才那幅,而是在桌上摆了好几幅,都是庐山的风景,我扫了一眼,发现沙发上还放着厚厚的一叠。
“怎么会画了那么多?”我好奇:“你们在庐山住了很久了?”
杜叔道:“这五年,我跟鹃儿一直就住在庐山,哪里都没去过。”
啊?五年!一直在庐山!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今年才上庐山,偶然加偶然让我遇见了。没想到,他们一直就在庐山!
也就是说,这五年来我每年回庐山,都有可能见到杜鹃,却年年都错过了,一直到今年才得见到。老天,你为何不早点安排我们相见?
杜叔道:“当年,鹃儿大学毕业后,只在北京住了一年,听我说她来过庐山,可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要我带她再来一趟。”杜叔喝一口茶:“她来了就舍不得走了,说这里画画的素材很多,美好的风景能给她带来创作的灵感,于是就一幅一幅地画,这一画,就是五年了。”
我心里暗算了一下时间,五年前,正是我大学毕业去北京打工时候。
这下我能确定命运是在跟我开玩笑。五年前,我放弃了比北京待遇更好的公司,毫不犹豫奔赴北京,就是想着在北京能再见到杜鹃。北京那么大,我虽然知道也属希望渺茫。但在北京,肯定比在其他城市见到杜鹃的可能性更大些。起码,我离她的距离更近些。
而杜叔,却在那个时候带着杜鹃来庐山了!背道而驰,我想离她更近些,命运却让我跟她距离更远。老天,你的玩笑开大了!
我苦笑:“我还以为这些年你们一直在北京,当年,我还去北大找过她。”我自言自语:“怪不得找不到。”
杜叔满脸诧异之色:“北大?鹃儿没去北大读书呀。”
啊?我记得当初杜鹃说她一定要考进北大学美术的,难道没考取,读了其他学校?
这样我的心反而轻松了些,如果不是北大这样的名校毕业,那我的学历似乎勉强能跟她平起平坐了。
杜叔把我的乐观打得粉碎:“鹃儿当年考取的是哈佛大学。”他看看我瞬间变色的脸:“那几年我跟着她到美国,陪她念书。”
陪读父亲,能让我好好活几分钟吗?
杜叔说,当年看杜鹃不对劲,带着她到处求医,也没个结论。他也无心公司的经营,就把公司卖了。一直陪着杜鹃。一陪十年。
杜叔笑得有些苦涩:“也算是对她过去的一些补偿吧。从她孩时一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没什么时间陪她。一直在创业,打拼。真的,”杜叔表情真诚:“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我以为我给她们母女提供丰衣足食,就算是尽到了一个为夫为父的责任,后来才知道,”杜叔叹气:“那根本不算什么。对她们而言,可能是家人的陪伴更重要吧。否则,她母亲怎么会跟我离婚?”
杜叔表情落寞,似乎对往事有着难以释怀的愧疚与后悔。
我不想话题如此沉重,开玩笑道:“这些年你就没再找一个?你这么帅气有风度,虽然比我略逊一筹,但肯定能让中老年妇女着迷的。”
杜叔仍然落寞不已:“一朝被水溺,十年怕饮茶。没有这个心思咯。”
看来离婚对杜叔的打击很沉重。不过,我倒是看你喝茶喝得挺顺溜的。
我看了看那些画:“这就是杜鹃五年的成果了?”
杜叔摇摇头:“不止这些。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已经售出了。”
“哦?”
杜叔续道:“我北京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开了个画廊,鹃儿的画,由他们装裱代售。每隔一段时间,鹃儿就要挑一些自认满意的作品寄过去。”杜叔又喝一口茶:“他们说,鹃儿的画,卖得最好,也最快。”杜叔的表情微微得意:“那是自然,鹃儿自我要求苛刻,每次寄画,都要挑能让自己满意的,花很长时间检查画中有没有缺憾。”
这我没有丝毫怀疑,当年她读书时,也是对自己极为苛刻,要求相当严格。
我指指沙发上的那一叠,问杜叔:“那她觉得不完美的,就自己留着?”
杜叔再次摇摇头:“不,这是还没挑的。她觉得不满意的画,哪怕只有微疵,当即就撕毁。”
“啊?”我惊了身一颤,感觉那是在撕钞票,:“那也能卖掉的呀,一般人哪里能看出来?”
杜叔无奈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能由着她了。毕竟,这是她的作品,生死大权由她自己做主了。”杜叔的感觉跟我一样:“只是,我看她撕画,觉得很心疼。”
我忽然想起来:“当年我陪她画过一些庐山的画,那些画还在吗?”
杜叔神情茫然:“应该被她撕掉了,这些年,她的画我都见过,从没有那时的画。”
我争取最后一点希望:“会不会藏在什么地方了?”
这回杜叔很肯定:“绝对不会,当年回北京,她的东西全是我收拾的,没有画。”杜叔看见我脸上的希翼神情,不忍打击我:“不是没有你说的那些画,而是什么画都没有。所以,想要用画来勾起她的回忆,想都不用想!”
“不,”我突然有了信心:“至少还有一幅!”我想到了刘力,他应该会把当年那幅肌肉画保留的。
“这幅画,将伴我终身。”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若干年后我死时,什么也不带去,只带这幅画!这是我青春的印迹。”
只是十年过去了,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刘力真的还保存了那幅画吗?没丢失吧?我突然又失去了信心。
☆、第 19 章
我打电话给刘力。
我跟刘力和王一凡,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同学间的感情还是真挚,毕竟当年天天在一起厮混,相互之间了解得深,有许多共同的回忆。
我这些年回庐山,若时间宽裕,会找他俩小聚一下,互通近况。只是谈得差不多了就会拼酒,最后都以醉酒收场。
刘力在庐山牯岭镇派出所,是一名警察。他高中毕业后,就报名当兵了。算是走了正确的路。虽然在学校时打了无数次架,却也没出什么大事。而部队来征兵的领导,看见他一身结实的肌肉,当即眼睛就亮了。听说他会打架,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武警和陆军部队抢着要,争执不下,最后让他跟他父母商量选择。他父母想他去当武警,武警一般在城市,少吃苦。他却选择了陆军。
当时他父母气得说他就是想跟家里对着干。然而我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他参军离开的时候,我跟王一凡还有其他十几个同学去送他。我问过他为什么选相对较苦的陆军。他告诉我,是陆军征兵领导的话打动了他。
当时武警部队领导对他说:“跟我走吧,我可以把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武警战士。”
而陆军部队领导说的话是:“敢到我的部队去练练吗?天天有架打,只是,你现在还太弱了!”
刘力当即就打定主意参加陆军。
那时我们都不了解部队。后来才知道,其实武警部队训练也相当辛苦,武警高手也多的是。只是,在做思想工作上,这个陆军领导比武警领导技高一筹,他抓住了刘力的心。
刘力流了湖水那么多的汗,才练出这身肌肉,自是好胜心极强,从不服输。从初中开始打架,就百战百胜。被这个陆军领导说太弱了,他焉能服气。当即就想跟这个领导过两招。想想还是忍住了,怕打伤了领导自己当不成兵。
他自然要去证明一下自己,让这个领导用自己说的话打自己的嘴。
幸亏他当时没动手!
到了部队才知道,自己实在太弱了!新兵连时,跟班长第一次交手,没支撑到三招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不过班长还是对他评价很高:“不错,还能扛得两下子,逼得我使出了五成功力。”这让自以为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刘力,气得差点吐血。摸摸嘴,还真的有血。——被班长打伤了。
刘力输得心服口服,从此玩命地训练,多次获得模范士兵的光荣称号。
刘力两年后能跟新兵连班长打成平手,但直到退伍都打不过当时的新兵连连长——就是当年把他带到部队的那个陆军征兵领导。
“部队真的能锻炼人!”后来我们聚一起各说自己经历时,刘力感叹道。那时他已退伍,当了警察。三年的部队生涯,——他在部队多留了一年。我们都看到他的巨大变化。身上的肌肉块虽没见增长,却比原来硬实多了,以前像石块,退伍后像铁块。坐得比我还端正,腰杆直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月坡,在北京还是在庐山?”警察刘力接了我的电话。
我说:“在庐山,我见到杜鹃了!”
刘力没反应过来:“杜鹃?花还是鸟?”
我:“就是你的鹃姐!”
我听到听筒里刘力的呼吸急促了,显然很激动:“是吗?那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唔。。。。。。我得先去请个假。你跟鹃姐说,我请吃饭。”
我说:“还是我们去找你吧,我问你一下,当年她给你画的画还在吗?”
刘力想都没想道:“在,当然在。我一直保存得好好的,每年都要拿出来看一回。”
画还在!我放心了:“那我们见面再细谈,你先回家把画找出来,我们。。。。。。”我想了想,:“到庐山中学见面吧。我把王一凡也叫去。”最后,我再次嘱咐他:“记得,一定把那幅画带着。”
我没把杜鹃失忆的事告诉他,电话里一下说不清楚。刘力也没多问。
我接着给王一凡打电话。
王一凡高中毕业后,就去考了导游证做了一名导游。他的口才在高中时就很好,只比我差点。经过这些年的磨练,现在,算是庐山导游界的名嘴了。他已经结婚了。妻子也是一名导游。口才不在他之下。夫妻俩被同行称为黑风双煞。——导游天天日晒雨淋,脸晒得比一般人黑。
王一凡却没接电话,估计他正在带团旅游。我拨了两遍他都没接,只好无奈放弃。
长发杜鹃显然听到了我跟刘力的通话,但无动于衷,她这个绝对主角,却似乎听我说的是别人的事。
我想起她说的从没画过人物,便对她说:“敢不敢打个赌,我有证据证明你画过人物画像。”
杜鹃见她父亲跟我很熟的样子,对我虽不热情,却已没有敌意了。
她问:“赌什么?”这招果然有用,杜鹃上钩了。
“赌你以后画画时,都让我在旁边看着。”我只想多创造一些跟她接触的机会。想想又觉得这话有别的含义,她要是画一生,我都能在她旁边陪着,岂不是说明我俩修成正果了?虽然那是我正在努力去实现的目标,但现在时机还根本没到呀。火候不到,就是胡闹。
杜鹃想了想,果然说道:“这个赌注似乎很大呀。”
我想换一种说法,还没开口,杜鹃却接着说道:“我若输了,以后岂不是一边画还得一边招呼你?那我还能安心作画?”
原来她想的是这个!我暗自庆幸她没多想。
“哦,”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在你旁边,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般的看客。甚至,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把我当空气也行。”
杜鹃仍是摇头:“你可没那么重要!”
我心突然一跳:“什么意思?”
杜鹃缓缓道:“我告诉你,没有空气,所有的生物都会灭亡。人离开空气,只能活几分钟。你想当空气?你有那么重要吗?”
我仿佛挨了一枪,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十年前我跟她第一交锋,我对她说的话。
我心跳得更快了:“杜鹃,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杜鹃面色平静:“记起什么了?很平常的一句话呀。”
看她样子,确实没记起什么。那她怎么又记得这句话?当年的情景又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我摆摆手,尽量让自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