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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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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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咱们商户家的姐儿又怎么娇贵不得,皇后娘娘都曾说过:姑娘家是家中娇客。族长这话,商户人家的姐儿不是人,或者不是姑娘家?”
    薛族长还想硬撑,常逸之再次说道:“薛夫人不是提起过,将璐姐送至蒙学,趁着小识俩字。”
    薛夫人一拍脑袋:“还真是,我一气给忘了。那日吴妈妈来时,曾说过若璐姐想入学,可在官学旁听。族长,真是对不住,璐姐没几日便要入官学,还是不去打扰老夫人的好。”
    官学俩字敲响了薛族长脑中的警钟,看来这泼妇与县衙的关系已经很深。若他过分逼迫,难免她会鱼死网破。他们娘俩无牵无挂,可他还有薛家一大家子。
    “还是入学重要,薛家忠于朝廷,这绣坊进献上去也是应该。”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带上前呼后拥的族人,垂头丧气的朝西走去。出师不利,往后薛家如何他还得多考虑。
    宜悠望着薛家远去的人群,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前世五谷斋被抄家,官府派的新任掌柜曾予她进献奇珍。那人头脑极为机灵,且曾与春生是同窗。他这机灵劲没用在读书上,反而于经商一道颇有天赋。
    云州姓薛的多了去,初时她没注意。直到见到本人,她才想起来。不会错,那边是日后响彻云州的大掌柜薛金,人送外号“日进斗金”,简称“斗金爷”。
    若不出意外,明年腊月常爷的生意便会达到顶峰,富甲云州,到时他也会有抄家灭族之祸。离现在还有一年,陈德仁的性子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少年委以重任。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早早的便在他手下做事,且做得极为优秀。
    “外面冷,大家也都快进来。穆夫人,你这是在想什么?”
    刚斗败薛家,薛夫人别提有多痛快,此刻她也恢复了快人快语。
    “那是谁?”宜悠指向最后稍矮的少年。
    “他啊,你竟没听说过他?也对,你们母女平日也不多说话。那叫薛金,是薛家族长的长孙,自幼算得一手好账。密密麻麻的账本,别人得一点点的拨算筹或是敲算盘,他一页页的看过去,最后便能给出准确数目。
    族长觉得他聪慧,花大价钱送他入官学。可惜,除去算术,经史子集他一窍不通。那几年他没少闹笑话,不过听说这几年,他已在薛家账房出头。怎么了,莫非你与他相识?”
    宜悠点头又摇头:“相识说不上,只是在云州府衙见过,看着有些面熟罢了。”
    跟进来的常逸之问道:“云州府衙?”
    “恩,就是陈大人的知州府,出来时,我远远的见他自书房走出来。”
    常逸之心里打个突,这薛金曾与他有过交涉,虽然年纪相差大,但两人与经商一道的见解却出奇的相似。他本欲引为忘年交,可如今被稍加提醒,他却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古怪。
    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谈话间怎会那般沉稳。还有那巧合的诸多爱好,他喜好逗八哥,薛金也喜欢遛鸟;他爱饮第二壶水的信阳毛尖,他也将第一壶水冲洗紫砂壶……
    当时他只顾着高兴,如今想起来,陈常两家同气连枝,这几个月他往京城送过不少书信,定已引得常家警觉。可他行事小心,朝廷所收税赋分文不少,丝毫让人抓不住把柄。若是常家着急,找这么一朋友背后插刀,那……他定会上当!
    “常爷这是怎么,竟如穆夫人方才那般愣住。”
    在薛夫人的打趣中,四人围坐在一处。薛夫人拿出房契,来时宜悠已与李氏商议好,就要靠近五谷斋的空闲一半。
    “芸娘说得可真是巧,你们不知,这绣坊先前便是两家铺面。后来夫君盘下来,拆掉墙堵上门,变成一间。你们瞧此处,白灰颜色深的地方,便是当年堵之处。如今只需中间砌一道墙,再将那门拆开就是。
    宜悠坐在旁边,剥一只香蕉递给璐姐儿,璐姐儿接过去:“娘,往后长生他们要住在咱们家?”
    “不是,是跟咱们家做邻居,这房子有一半转给长生家。”
    “那也差不多,反正这么近。这实在太好了,有长生和穆宇在真好。”
    望着闺女雀跃的模样,薛夫人随后坚持要退回一张银票:“芸娘,本来这二百两我也不该要,毕竟铺子是朝廷的,穆夫人一句话你们随便用。”
    李氏却推过去:“都是有闺女的,我知道你的不容易。这银两是个璐姐的,你当年的不能拦住孩子的钱。”
    璐姐也跳起来:“我不要伯母的银子,真不要。”
    这般懂事的孩子更是让李氏动容,眼见两人争执不下,常逸之唇边笑意更浓。他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如今看他相中的女人这般好,他更是越发欢欣。
    “我看不如这样,商铺修缮也得用些银钱。薛夫人收下,花点心思重新修下铺子,剩余的也算辛苦钱。”
    “还是常爷说得有理,我只会蒸包子卖包子,对其它事真是一窍不通。还是你们有本事,我就当花钱雇你们,可好?”
    宜悠也跟着劝,眼见在场五人,除去她和璐姐外竟都乐意,她也不矫情,收过来拍拍胸脯:“你放心,我保证将这铺子装的比常爷五谷斋还要光鲜。”
    在常爷的作证下,两家又重新写了契书。一式三份,宜悠揣着一份,准备拿去县衙备案。
    **
    所有事情终了,常爷看向李氏,而后又转向宜悠。
    “敢问穆夫人,穆大人与陈知州之间如何?”
    宜悠也为陈家可能到来的报复担心,如今见常爷主动问出,她也松一口气:“常爷说得可是如今云州城里那位陈大人?”
    “正是此人。”
    “常爷想必也看出来,实不相瞒,两人关系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常爷放松:“这样便好,你们多少页知常某过往。常某虽不才,但于银钱上还是有几分把握。如今我也有话直说,我欲拜访廖监军,不知穆大人可否代为引荐?”
    说 到此时常爷也郁闷,他是有钱,赚银子比喝水还简单。可他出身摆在那,大越本身盛行宗族制,各人荣辱生死全由宗族把控,是以一般人都知晓常人对宗族的忠诚。 即便他成了替罪羔羊,对常家怀有大仇恨,可旁人却不会相信。毕竟这天下万民,如他这般遭遇,而后忍辱负重者着实不少。
    以他将近四十年的看人经验,那边指不定当他是廖家故意打入敌营的一颗棋子,对他多番防备。可他不同于那般忍辱负重者,他们身后有妻儿,他姨娘早死、妻儿皆折于大夫人之手,他无所顾忌,可以肆意妄为。
    “常爷有此心,我定会尽力周旋。”
    常逸之松一口气,香蕉之事为他打开财路,可自权贵之家出来,他更明白若无足够的势力,过多的财富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先前他倒是不在乎,如今看着李氏他心渐渐活起来。
    前三十多年他压抑着,最后这一半时间,他希望能忠于自己。
    宜悠沉吟着,猛然抬头看到常爷的眼神。那神色中,有她从穆然身上看到的东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得人竟然是李氏!心下震撼,先前的怀疑如填上最后一块的拼图,真相浮出水面。
    怪不得自家米面总是最好,还有每次送面,即便绕路常爷也亲自驾车送过来,而后命伙计搬到库房码放好。还有他自五谷斋后成立的五州斋,每次有新鲜东西,总不忘送来一份。
    虽然只是半年,但他所做之事着实太多。且他本身相貌堂堂,更是不易被人忽略。原来她先前的猜测不是妄想,出自京城权贵常家的常逸之,真的看上了带着不吉命格且已生两子的李氏。
    **
    “为什么呢?”
    “你这一路上神神叨叨的,究竟在想什么?”
    回家路上,母女二人坐在马车中。李氏坐定,看着自上车后就连连点头又摇头的闺女。她时不时看她一眼,嘴中念念有词,整个人如魔怔了般。
    “为什么常爷会喜欢上娘?”
    “什么?”
    这下点头又摇头的变成李氏:“你瞎说什么?”
    “女儿没瞎说,娘,你脸红成这样,想必是自己也有察觉。哎呀女儿真笨,日日在家竟是到如今才瞧出来。”
    李氏甩过帕子,捂住她的嘴:“没有的事。”
    宜悠却是认定的不能再认定,眼见马车到坊口,她干脆随着李氏一道去四合院。今日是两小学刀的日子,四合院里端午、碧桃以及刘妈妈在西边厨房忙活,他们母女直接进了正房。
    “娘,女儿没看错,常爷确实对你有意。如若不然,他往常那般殷勤作甚。”
    李氏直接推开她:“说你是瞎想,还不快打住。常爷那样貌身家,便是十五六的黄花大姑娘也上赶着嫁他。再说他那般见识,怎么能看得上娘这样的村妇。”
    宜悠就知李氏会这般想,就像她与穆然成亲前,李氏曾多番考虑过官商有别。
    “我都嫁给穆大哥了,娘嫁一商人又如何。”
    “这孩子还真敢想,我这般年纪,就等着长生弱冠娶媳妇,让后帮他照顾孙子。改嫁什么的,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谁会笑你?以常爷的手腕,别家夫人只会羡慕于你。”
    李氏闲不住,开始拿起鸡毛掸子在房中洒扫:“闹两句就是了,你虽然成了亲,但我还是你娘,不能没大没小口没遮拦的。”
    知母莫若女,李氏若是真生气,哪会跟她说这些话。
    “娘,我没闹。远了咱们不说,就说最近,临近年关豆子和精面多稀缺。别家卖包子点心的都断了货,咱家用的这些,不还是常爷从五谷斋截留,直接送到院门口的。”
    “那是我早就与他说好。”
    “看来娘也清楚,那我也不多说。咱们单说一点,长生如今还未到十岁,怎么都得要一个爹,难不成娘还想与沈福祥破镜重圆。”
    李氏停下,以一种晦涩难懂的目光看向她。
    宜悠知她是真生气,她再接再励:“娘,过完年咱们便要有铺面,到时赚得钱就要摆到台面上。沈家多数人是好的,但老太太那能不眼红?她倚老卖老,随便闹出点事,或者干脆像今天薛家那般,让长生这个亲孙子回去孝敬她,到时你怎么拦?”
    李氏的脸色越来越沉,胸口起伏吐出俩字:“她敢!”
    “她真的敢。”
    李氏火气哑了。是啊,当年她挺着大肚子,大冬天都能被逼着去结冰的河上洗被子。这样的老太太,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那一直薄薄的和离书,挡不住她心中比火焰还要浓烈的贪婪之心。
    “人家有没有那意思,娘还不知道。”
    这是软化了?宜悠坐在她边上:“娘当日教我那般多花样,怎么轮到自己就当局者迷。你且想想看,咱们家有什么常爷希图的东西。银子,人家不缺;穆大哥的官位,认识常爷时我可未曾订婚。一个男人,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人好,为的是什么?”
    “哎……”
    李氏眼睛渐渐亮起来,经历过那一幕幕后,她再也不想与云林村沈家扯上任何关系。
    “娘你要是还不确定,等他下次来时,你给他端杯水,瞧瞧他脸色也就明白了。”
    “说这些干啥,八字还没一撇呢。”
    听她越发松动,宜悠心里越来越有底:“我看只要你愿意,这八字直接就成了。”
    李氏被闺女一番话说得,心思越发活动。平心而论,常爷此人条件不仅不差,而是太好。虽然他年岁大,可那般模样说是二十五六也有人信。尽管表面上恪守礼法,可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如意郎君,这与年龄和自身经历无关。
    前些年她以沈福祥的好脾气来安慰自己,可她也不是瞎子。云林村好男人多得是,沈福祥不算坏,但也着实算不上好。假若常爷真有那等意思,那她会愿意么?
    愿意么?愿意吧!可她就怕,这是空欢喜一场。
    “娘,你再想想。强扭的瓜不甜,若真是我猜错了,我也可护住你与长生。刚才只是那么一说,如今你放心,沈家那边定不会打扰到咱们。”
    李氏心里更是熨帖:“娘也不是那面瓜性子,沈家不足畏惧。到晌饭时辰,你快些回去。虽然然哥儿说他做饭,可你也不能当真做那甩手掌柜。”
    “知道啦。”
    涂涂舌头,宜悠踏出房门。望着仍如少女般活泼的闺女,李氏欢欣的同时又有担忧。人都是会变的,就像她一年前也没预料到自己如今会这般舒坦。变化的好坏无人能预测,她得再加把劲,做闺女背后坚强的后盾,而不是一直靠她支撑。
    **
    宜悠回到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踏进正房时,穆然正端上最后一道菜,腰粗的瓷盆中放着一整只老母鸡。母鸡周围汤呈乳白色,不见丝毫油腻。随着他走进,汤的香味传入鼻尖,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买不到乌鸡,我用这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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