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秘和苏洛同时回答。
喻秘说:“已经到位了。”
苏洛说:“他把东西又拖回去了。”
苏洛的话比较长,加之离马主席最近,所以,马主席听见了她的回答。
“什么?谁拖回去了?把什么拖回去了?”他追问。
苏洛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但又不得不答:“肖见诚……肖总拖回去的,那些捐品他就不捐了。”
“怎么可以说不捐就不捐?”
喻秘走上来想圆场:“马主席,只是有一些误会,我们正在处理……”
马主席却已经怒了,打断喻秘的话:“小喻,你搞什么鬼,报喜不报忧!”
接着,他转向沈莹:“让肖老头的那个孙子,下午到我办公室来”
再然后,他回头望着苏洛:“你!下午也来。”
说完,他气势汹汹地坐上车,扬长而去。
那边考察团的大车启动,沈莹也连忙调头上车。
喻秘强装笑脸,向政协委员们挥手道别。
小秦靠近苏洛,悄悄问:“难道……沈莹和肖见诚……关系不一般?”
苏洛点头。
“靠!这女人!嫌贫爱富。”
苏洛接着点头。
“还有……苏洛同志,你背叛组织,泄露机密,死定了!”
苏洛也只能点头。
果然,大车消失后,喻秘转身走到苏洛面前,说道:“苏洛,从下个月开始,你调到活动部去,跟着万部长学习一下如何组织活动。”
苏洛明白,她终于被降职了。
也好,她已经厌倦了和有钱人打交道。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试探地问:“今天下午,我不用去政协了吧?”
“从下个月开始!从下个月开始!从下个月开始!你听不懂吗?”喻秘几乎狂叫起来,苏洛看见唾沫从他嘴里飞溅出来,赶紧点头离开。
下午,苏洛硬着头皮走进省政协威武的办公楼,脚步不由自主地有些拖沓。
有人快步超过她,一边讲电话,一边抢在她之前按亮电梯。
“怎么捅到他那里去了?……他态度怎么样?……我倒不怕他……当然……面子还是要给的……”那人低头与电话里推心置腹。
苏洛发现,是肖见诚。
肖见诚完全对她视而不见,电梯门开,他一个箭步冲进去。
苏洛犹豫了两秒,他已经按键将电梯门关上。
倒也好,两人在一起,肯定会打一架。苏洛竟然松了口气。
左磨蹭右磨蹭,终于还是来到主席办公室前,她探头探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竟然传出说笑声。
她轻轻敲门,秘书过来开门,房子里又是烟雾缭绕。
沈莹和肖见诚肩并肩坐在真皮沙发上,与马主席相谈甚欢。
“马叔叔,那时候我最喜欢和您家的牛牛一起玩儿,他特别聪明,总能想出很多新点子。”沈莹说道。
“他去年圣诞节从美国回来过一次。”马主席仰靠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皮椅上,抽着雪茄。
“唉呀,怎么没告诉我,好久没见他,真想见一面。”沈莹嗔怪道。
“我倒是见了,真是帅得很,而且益发成熟稳重了。”肖见诚接着说。
“哪里帅?一般一般。”马主席谦虚。
“像您的话,那一定是很帅很有男子气概的。”沈莹很由衷地猜想。
“不仅帅,而且聪明,和我玩了一场牌,害我输光了!”肖见诚接着说。
马主席大笑:“听他说了这事儿,那天晚上据说你手气很差。”
“手气倒不是很差,关键是技术差,玩不过他,他有一把就进了六千多!”
苏洛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三人私底下有这么多渊源。
秘书端了杯茶,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她拣了个单沙发坐下。
沈莹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而肖见诚继续面无表情。
马主席言归正传:“见诚啊,听说你外公捐的那批东西,被你运回去了?”
“是啊!”肖见诚也不避讳。
“这恐怕不太好吧?”
“我外公他是糊涂了。”
“那可不糊涂,是我动员他捐的。”马主席忙说。
“捐是应该捐,但他把我们家传的宝贝捐了,可就不太好,再说,那对青花瓷瓶,是我外婆留给我母亲的,母亲身前再三叮嘱要好好保存,我这也是遵照长辈的意愿。”
苏洛本来绷着势,待肖见诚指责她们弄虚作假时,就立马还击,没想到肖居然完全说的是另一套。她一时间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这样啊……”马主席听他说得这么诚恳,竟也有些犯难:“可是,捐都已经捐了,拍卖的钱数也都报出去了,就这么取消掉,怕是不好吧?你应该事前就沟通比较好。”
“我也跟外公说过好多次,但您知道,他住院之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有几天我没管这事,再一去看,东西都搬走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对,肖司令情况怎么样?”马主席忙问。
“不太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肖见诚答。
“这个……关心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毕竟是肖司令最后的一个愿望,你也要尽量满足嘛”
“我知道……”肖见诚点头:“我和苏小姐交代过,东西我收回,建学校的事情,我愿意另外拿出钱来,这个事情还是要替他老人家办好。”
苏洛听他这么一说,瞪着眼看着他。此时的肖见诚,面带微笑,倾身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回答马主席的每个问题,
她已经完全不清楚这个人倒底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倒底哪付面孔是真的,哪付面孔是假的。
马主席语重心长的呼唤苏洛:“小苏啊……”
“哎!在!”苏洛忙答。
“看来是你们工作没有做到位啊?肖总有这些苦衷,你们早就应该掌握,早就应该沟通好,这样就不必让我还来过问了嘛!”
肖见诚合着马主席的话,频频点头。
苏洛无言以对,她体会到什么是“里外不是人”。
那三人又天南海北的扯起别的事,直到秘书过来提醒马主席下午还有会,亲切的会谈这才结束。
沈莹走在前,肖见诚伴着马主席走在中间,苏洛拉在最后。
肖见诚在马主席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马主席只是点头,答道:“有时间我去跟他说说,你拿个报告来。”
“行!”肖见诚痛快地答应,接着说:“那雪茄我家里还有,您要是抽得惯,下次给你再送几盒来。”
“好!好!”马主席也不客气,扭头向会议室走去。
肖见诚偕着沈莹来到电梯门口,沈莹说:“我也要开会去,不送了。”
“送什么,晚上我再来接你。”肖亲密地答。
沈莹回头对苏洛也打了个招呼:“小苏,辛苦你啦,特地跑一趟。”
“没关系。”
沈莹轻盈地快步离去。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起走进去,都一声不吭。
终于还是肖先开口:“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老实?”
“对啊,没见你骂人,我还以为你会骂马主席是混蛋。”
“他可比不上你。”
“谢谢抬举。”
“不客气。”
“不问我捐多少钱?”
“随你的便。”
“怎么?不是要修学校吗?”
“早一年晚一年也没关系,孩子们熬得住。”
“算你狠,搬了个大官来压我。”
“我可搬不动,看来你经常搬他。”
“这话听起来反动啊!”
“你怎么说都行。”苏洛兴趣索然,她倚在门边,电梯门一开,马上走了出去。
见她这样,肖见诚又不干了,他跟着她,继续说:“捐钱的事情,你拿个方案来,我得认真审核一下。”
“不关我的事。”
“怎么?”
“从下个月开始,我调活动部了。”
“哦……”肖见诚若有所思。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只听得肖见诚“嘀”一声打开车门,然后他高声说道:“我会跟喻秘书长说,这个月必须报方案,然后下个月开始具体建校活动。而且,我会点名要求必须由你负责!”
苏洛听得这话,简直又要发飚。
肖见诚见她那样,脸上又露出有趣味的样子,打开车门的同时,他遥点着苏洛,补充一句:“美女,你要感谢我,我这是抬举你!”
不等苏洛回话,他已经快速关上车门,将车驶走了。
☆、(十四)
苏洛看着肖见诚的车尾,两根排气管正在冒出轻烟,心里有无数恶毒的语言在翻腾。
她在心里盘算,不如冲过去把他揪下来,拳打脚踢,破口大骂,然后回单位辞职罢了。
可惜考虑还未周全,手机响起来,是家里的电话。
“你要干嘛?”情绪有惯性,她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冲着那台正在驶出前坪的黑色小车。
“姐,你赶快回来!”电话里是美慧的声音。
“怎么了?”
“苏杰和你爸打起来了!”
“苏杰?和我爸?”苏洛听到这话,难以置信。
“是的,你快回来,我担心会出事。”
“好,好,马上!马上!”苏洛合上电话,抬脚往外跑,边跑边拨通苏杰的电话。
此时,肖见诚正将车停在政协门口,等待门卫打开自动门,见苏洛快步跑过来,以为是来找他理论,放下车窗,准备应战。
但苏洛焦急地等着苏杰接电话,看也不看他,径直向外快步跑去。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通了,里面一片混乱。
“喂!”苏杰大吼一声。
“苏杰,你在干什么?”
“我要打死这个老畜生!”
“你别发疯!有什么事好好说!”
“跟这个老东西有什么好说的?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苏杰话音未落,只听到话筒里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碎裂声,母亲的尖叫声,父亲的呻吟声。
“苏杰……你在做什么?你别乱来!你千万别乱来!……”苏洛忍不住对着手机大叫起来,但苏杰不仅挂断了电话,而且关了机。
苏洛急得直跺脚,她想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回家去,但政协在马路的尽头,很少有空驶的出租开进来。
正当此时,政协的大门口,一台车悠悠地开了出来,是肖见诚。
苏洛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冲到车边,猛拍车门。
肖见诚降下车窗,从齿缝里往外迸字:“你注意点啊,拍坏了要赔!”
“你开门!”苏洛只说。
“干什么?”
“开门!”
肖见诚犹豫了一秒钟,打开了车门。
苏洛立马坐进去,对他说:“麻烦你送我回家,我有急事!”
“对不起,我送不了,我也有急事。”肖见诚爱理不理地说。
“那麻烦你送我去路口,这里出租车进不来。”
“进不来就等等,总会有车的。”肖见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起了拍子。
苏洛心急如焚,掏出五十块钱,冲着肖见诚递过去:“我付钱给你,麻烦你开车,我真的很急!”
这五十块让肖见诚脸上绷不住了,他忍着笑,正准备回话,苏洛的手机又响了。
苏洛接通电话,听到父亲带着哭腔在电话里喊:“小洛啊……你在哪里啊……我会被打死了……”
背景里隐隐有苏杰的叫骂声。
苏洛对着电话大声答:“爸……我就回来了,你躲开点……你别理小杰……你到隔壁方叔叔家里躲一躲……”
父亲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在电话里继续喊叫:“我真是可怜啊,我要被自己的儿子打死了……小洛啊……”
苏杰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过来:“把电话挂了!你叫什么叫,再叫我真的打死你!”电话随即断了。
苏洛急得快哭出来,她转过头正准备接着恳求肖见诚时,那人已经坐正身子,道:“好了好了,我送你,你住哪里?”
“不用,到路口我打车就可以了。”
“行了,我送你吧,好不容易能赚五十块。”他边说边踩下油门,车子瞬间提速,向前飞奔。
肖见诚驾车连闯红灯,左突右绕,以最快的速度在苏洛家门口来了个急刹车。
“是这里吗?”他问。
家门口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群众,苏洛来不及回答他,把五十块钱往他身上一扔,赶紧冲下车去。
分开人群,只见自家的小院里已是一片狼籍,桌椅板凳打翻一地,到处散落着白色黄色的米粉和面条,父亲坐在一摊碎煤渣上,身上尽是污溃灰尘,苏杰凶神恶煞地站在他旁边,骂骂咧咧地,手里居然还拎着一把菜刀。
苏洛几乎快疯了,她冲过去,夺下菜刀,把苏杰狠狠地推到墙角,大声喝斥道:“你想干什么?你拿着刀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苏杰倒也没反抗,只是瞪着眼答道:“他吵我妈,他还想打我妈,我看不过去!”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