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那你今晚陪我?”
“好。”
苏洛的脸已烧得滚烫,但她努力让自己在黑暗中的每句答复都显得自然而热情。
肖见诚大笑起来,笑了很久,然后,他突然兴趣索然地说:“苏洛,这几天,我忽然觉得……这事儿没意思了。”
“什么?”
“我忽然觉得不好玩了。我知道那天我说了那个话以后,你会这样要求我,但是你真的这样做了,我又觉得没意思了。”肖见诚在黑暗中;格外冷淡。
“我……那我……”这又是一个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状况,苏洛哑口无言。
“你当我真是个白痴,或者你真以为你是个仙女吗?你随便求我一句,我就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吗?说实话,我对你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兴趣,而且,男人嘛,女人越是不肯,我们都越想征服。你难道以为我缺女人吗?多少比你高比你美比你通风情的女人在等我的电话,你为了救你家人,现在拿这个来跟我交换,真没什么意思了,你懂吗?”
肖见诚站起身,把烟头扭灭在旁边的垃圾桶。
“这几天,你没地方可去,在我这里住住没关系,其他的,就算了吧。”
苏洛听到这句话,知道一切已无希望。她默默起身,走回房间,拿上自己仅有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走出房门时,肖见诚仍旧站在原处,正翻看手机。
苏洛走到他面前,诚恳地说:“谢谢你”
肖见诚抬眼看她,“怎么,现在就走?”
“是的,不用麻烦你了。”
“我并不是赶你走。”
“我知道。”苏洛点点头,转身走出两步,想了想,还是回头。
“这几天,我也认真想了想,也许我真的是很蠢,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谢你提醒我。”
肖见诚的脸在手机光的映照下,看不出表情。
苏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困难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人穷志短!”
这个词一出口,苏洛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幸好在暗处,她赶紧转身,往电梯口快步走去。
电梯很快到了,苏洛走进去,关上电梯门,按了一楼。
显示屏上的数字静静地跳跃一层层跌落,苏洛看着那数字,让眼泪肆意地流淌。
突然,电梯猛地一顿,悬空停住。显示屏上的数字固定在9,不再变化。
苏洛尝试按开门键,轿门没有打开,试着按其他的楼层键,电梯也没有启动。看来电梯发生故障了,她赶紧按响紧急报按钮,扬声器里传出铃声,但久久没人应答。现在是凌晨,估计工作人员都已休息,没人听见她的呼救。
苏洛倚着轿厢,惘惘地望着紧闭的轿门,心灰意冷。
万一掉下去也行,能赔一大笔钱吧?她心想。也许应该写个遗嘱,捐一半给基金会,留一半给父母。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索性蹲在角落里,痛痛快快地号陶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重新启动,一层一层往下降,苏洛站起身,拿袖子擦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显示屏终于闪出数字1,叮咚声响,轿门缓缓打开。
门外,竟然是肖见诚沉着脸站着。
没等轿门开尽,他大步冲进来,重又按亮顶层,猛拍关门键。
苏洛被他拦在身后,既意外,又尴尬。
“对不起,我要出去。”她声明。
“去哪里?”他问。
苏洛没答。
轿门此刻缓缓关上。
肖见诚点然一支烟,深深地用力吸着。
苏洛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深深的愤怒。
是的,愤怒。为什么会是愤怒?苏洛无法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再开,重回顶楼。
肖见诚不由分说,拎着苏洛出了电梯。电梯门重又关上,两人陷入黑暗之中。
两人对峙着,苏洛看不清他,只能看清一个烟头的红点,忽上忽下,烟草气味四处弥漫。
“我改变主意了,我答应你。”肖见诚终于开口。
“不必再说这个。”苏洛答。
“为什么?”
“算了,如果我不认识你,这一切也会发生,他们有他们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命运,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你不认识我?”肖见诚重复这句话,“哪有这样的好事?苏洛,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命运”
肖见诚突然将手中的烟甩出去,那个红点画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火星。
苏洛的肩头被他一把抱往,他的嘴唇狠狠地亲过来,用力地压在她的唇齿间。苏洛本能地想挣脱,但他哪里会许,只是更有力地将她扣紧在怀里,吸吸她的嘴唇。
他的身上,有热烘烘的烟草与酒精的气息,让苏洛想起小时候,那时多么好,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喝了点小酒的爸爸,坐在院子里,满足地吸着烟,把她抱在膝上,亲亲她的脸颊。
苏洛此刻无比虚弱,她不想再反抗,反而,她伸出双手,拥抱住肖见诚。这个人,那么刻薄无赖,喜怒无常,但是,总比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好吧,总还是个可以拥抱的依靠吧。
渐渐地,肖见诚的双唇,离了她的嘴唇,开始亲吻她的发际、她的耳垂、她的脖颈,甚至寻到她的胸前。
他用力把她横抱起来,走进房间,扔在床上。
他粗鲁地一件件拉扯下她的衣服,胸罩解不开,他就用力,索性连肩带一并绷断。然后,他将她裹进被子里,压在身下,用滚烫的胸膛压住她,灼烧她,仿佛想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苏洛的头脑也混乱起来,只觉得世界在周围旋转,天地颠倒。只有这个人,喘息着,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
剧烈的疼痛,撕裂了她,她想尖叫,却被他用嘴封住了口。他狠狠地撞向她,将她撞得粉碎,碎成无数粉末,四下飞散。
又是那个梦,在爬山,泥泞的山路,两边都是荆棘,脚踩不住,总是往下,没办法,她只能抓住路边带刺的技条。火烧火燎,钻心地疼痛,有血,不停地沁出来。
终于攀到山顶,杨锐在等她,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照亮彼此的脸庞。
杨锐喊她名字,“苏洛,我打你电话呢,你为什么不接?”
“我没听见啊”
“我一直在打你电话,我有话想跟你说……”
“想说什么?”
“你接我电话吧,我在电话里说。”
“可我没听见啊,电话呢?我电话呢?”苏洛急忙到处找电话。
终于,她听到电话铃声,猛地睁开眼,从床头柜上摸到电话。
那边是肖见诚。
“你十点钟到看守所门口等周律师,他带你去办取保候审。”
没等苏洛答“好”,他已挂断。
苏洛坐起来,头脑不清醒,惘惘地想了好久。哪个电话是真的?杨锐,还是肖见诚?
她穿着睡衣,睡在自己的床上,床单崭新雪白。昨晚的事情,黑暗里的对话,电梯下去又上来,那个人的冷淡、愤怒和热烈的吻,还有黑暗中撕心裂肺的撞击,仿佛都记不真切了。只有身体上些许的疼痛,似乎还是真的。
那么,山顶的杨锐,和黑暗里的肖见诚,是不是都是梦?
她试着打了个电话给周律师,周律师接通电话,马上说:“我已经出发了,大概半小时到。”
“到哪里?”
“看守所啊肖总没通知你吗?”
“哦,好的,我马上来”
苏洛略作洗漱,赶紧出门。在电梯前,她按亮下行键,看见脚边的地毯上,有一个烟头烫出的印子,黑色的小圆点,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格外醒目。
昨晚,燃烧的红点画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溅出几粒火星。
“苏洛,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命运”
——看来,黑暗中的那个人,是真的。
苏洛赶到看守所,周律师在门口等她。
“这次先把你父母取保候审放出来,你弟弟还要再想办法。”
“怎么?不能一起出来吗?”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一下子把三个人都放了,不好交代,再想办法吧”
“可以吗?”
“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两人匆匆走进办公室,有人立刻迎上来,带他们去办手续。
内勤将文书打印好交给他们签收,然后说:“两人,一人三万,六万元保证金。”
苏洛愣住,她不知道要交钱。
周律师马上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交给内勤。
“我会还你。”苏洛赶紧说。
“要还也不是还我。”周律师答。
苏洛明白了,不再多言。
等了很久,终于看见父亲、母亲从铁门后走出来。两人形容憔悴,看起来
格外苍老。
“爸,妈”苏洛迎上去。
父亲看见苏洛,赶紧唤一声:“小洛,你还好吧?”
而母亲,只问:“小杰呢,怎么没把他保出来?”
“还要再想办法,一次不能保太多人。”苏洛答。
“那我进去,你换他出来”母亲转身就要回去。
苏洛赶紧拉住她,“这不能随便换的。”
“那小杰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
“多快?”
“我还要带他倒北京上访去,这事不能等”
周律师走过来,接话答:“恐怕不会太快。你们这个事闹得太大,领导都很关注。苏杰有攻击公务人员的行为,他是无法取保候审了,估计公安侦查终结后,会报检察院提起公诉,我们会在检察阶段再想想办法。”
苏母被周律师这番专业术语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多说话。
苏父赶紧在旁边答:“那还是要辛苦您再帮我们想办法”
“肖总交代了,我会尽力办。”周律师提到肖总,格外恭敬的表情。
苏母疑虑地看着苏洛,苏洛赶紧转移话题。
“妈,家里的东西,社区帮我们暂时存在社区图书馆里了,我们去清理一下,然后再租个房子……”
周律师打断她,“这个,肖总已经给两位老人安排了一个住处……”
苏母马上反对,“什么两个老人?我跟他不是一家人,不能住在一起。”
苏父也赶紧说:“我不用安排,我自己有个小窝。”
周律师却不理会,“肖总说了,因为取保候审是他出面办的,担心两个老人,尤其是阿姨这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因此,希望你们暂时住在一起,也互相监督一下。”
苏母哪肯,仍旧抗议。
周律师看来早有准备,“肖总的意思是,如果两位不住在那里,这个责任他也担不起,可以考虑继续在这里由国家监管。”
听到这话,苏母马上放弃抵抗。
苏父自然是高兴地频频点头。
周律师驾车,将苏洛父母送到了市郊一个新建小区,房子在一楼,不大,两室一厅,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苏洛将自己卡上所有的现金取出来,交给母亲做生活费。
苏母接过,只偷偷问她:“小洛,你和那个肖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朋友”
“那个男人有钱是有钱,长得也一表人才,但是人太霸道,你如果跟她,恐怕日子不好过。”苏母虽粗蛮,但看人也还是中肯。
“不会的。”苏洛只管否认。
苏父听见议论,凑过来发言:“女儿啊,那是个好人家啊,我在他楼下站过岗,我知道,生意不是一般的大,唯一的缺点……”苏父欲言又止。
苏母赶紧追问:“生意有多大?”
“不知道,总之几辈子都用不完。”
“那还只给我们安排这么小的房子?”苏母明显不满。
“这说明小洛跟他关系还不够密切。”
“还不密切?上次在乡下,把她摔成那样,还不是他干的”
“那是小洛自己不注意”
“反正你们男人都不会找自己的缺点,都只会怪女人!”
两个老人争论不休,苏洛默然,她想知道的其实是那个唯一的缺点,但已经没有人关心。不过她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早晚是要各走各路的两个人。”
安顿好父母,苏洛坐周律师的车回城里。
一路上,她拿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打个电话给肖见诚。
周律师知她心意,说:“不用打了,他让我送你去陪他吃饭,见面再谢吧。”
苏洛赶紧将手机收回到包里,说道:“周律师,今天麻烦你一天,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领导安排我做的事,我当然要做好。”
“我弟弟那里,一还要请你多费心。”
“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尽力一,但是,你还是继续拜托肖总为好。”
苏洛默默点头。
周律师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变得生疏起来。
车窗上,忽然出现大颗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闷响。
“终于下雨了。”周律师感慨道。
“是,太好了。”苏洛心情比前两日稍好,也由衷地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