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油纸被打开。
苏宛嘴角抽了抽。叉有见扛。
小诺亦是一脸失望:“怎么还包了一层呢?”
苏宛不期然就想起一个整蛊游戏,一个纸箱套着一个纸箱,让拆箱的人极度无语。
她不会也被整蛊了吧。
苏宛吐口气,活动了下手指,这才揭开又一层包裹着紧紧实实的油纸。
这回很顺利的,终于见到了内容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字迹依然清晰。
苏宛取出来一看,字迹清秀的纸条上是两句诗——
明月松间照,野旷天低树。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树春风有两般。
071 奇怪诗句
苏宛头疼的盯着这两行诗句。
搞什么,这真的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王维的山居秋暝,孟浩然的宿建德江,还有佛印了元的一树春风。
这一树春风的顺序却又被打乱了。
若不是从小黄的身体里得到这张纸,苏宛都要觉得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了。
“娘。这是什么意思?”小诺也认得这几句诗,每句诗分开他都懂其意,但这么一首明显拼凑出来的诗,他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还有被他信赖盯着瞧的苏宛。
“我也不明白。”苏宛心中泪流道。
山居秋暝描写了秋山晚景的幽静,作者表达了一种崇尚恬静淡泊的田园生活以及洁身自好的生活态度。而这里,只借用了其中一句,明月松间照,指的莫不是明月下的某个松树林?
野旷天低树,说的是空旷的四野,望之天比树还低。
天比树还低?这难不成说的是一处高地?
一处高地的明月下,某个有松树的林子?
南枝向暖北枝寒,且不管此诗是何意义。单就字面上的南枝北枝而言,用在这里难道是作指明方向的?
在一处高地的明月下,某个有松树的林子的南边或者北边?
是这样理解的?
苏宛叹口气,将纸条拿在手里,凑近了看。拿远了看,对着窗外的阳光看,甚至还将茶杯里的水浇上了看……
然后,她跟小诺小眼瞪大眼的看着那张纸条没有任何犹豫的被茶水弄糊了。
小诺看看糊掉的纸,又看看一脸囧色的苏宛:“娘,这是做什么呢?”
苏宛轻咳一声,“我只是想做个实验,看来实验失败了。”
你妹啊,小说里电视上不是都有这样的桥段么,传递消息时怕被人截获了,明面上写些避人耳目的话,真正想说的却是用特殊的墨写好的,必须要借助火啊水啊的才能看得见。
这张莫名其妙的纸不该也是这样的才对吗?
“现在怎么办?”小诺指着茶杯问。
苏宛只好叮嘱他:“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小诺乖乖地点头:“我不说。”
苏宛犹不放心,又道:“连你爹都不能说。”
“嗯,我不跟他说。”小诺很认真的保证道。
苏宛又头疼的想了一会。最后颓然放弃。“算了,还是先安葬了小黄再说。”叉住呆巴。
回到楚宅,苏宛就问楚之晏借了大周的地理志来看,想要找找看最高的有松树林的地方。
楚之晏翘着双腿躺在软榻上舒服的喝着热茶哼着小曲,一抬眼就见苏宛一张脸皱的比老人家的脸还难看,忍不住嫌弃的嗤了一声:“怎么突然对地理志感兴趣了?”
苏宛合上书,踌躇了下,问道:“楚兄,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楚之晏放下茶杯,“算是吧,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大周最高的地方在哪里?”苏宛面上一喜,忙追问道。
楚之晏想了想,“最高的地方,应该是乌斯藏吧。”
苏宛连忙翻开书,将乌斯藏的资料找出来。
乌斯藏,位于云南西徼外。距云南丽江府千余里,其地多僧,无城郭。群居大土台上,不食肉娶妻,无刑罚,亦无兵革,鲜疾病。佛书甚多,《楞伽经》至万卷……
苏宛越看心中越是惊疑,又囧囧的说不出话来。
妈蛋,这不是后世的西藏么。
难道孟如棠藏起来的那张纸条所代表的地方,就是那乌斯藏?
苏宛又翻了翻,一脸忧愁的问楚之晏:“这乌斯藏离咱们柳城远么?”
“也不算远吧。”楚之晏悠哉的回答。
苏宛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漾开,又听他说:“走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就能到了。”
苏宛:“……你耍我啊?”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楚之晏拒不承认他在耍人,微微坐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苏宛:“怎么突然对乌斯藏有兴趣了?那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一年到头都是积雪,冷得要命,除了那极其珍贵的药材,估计没人愿意往那里跑。”
苏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心里却将乌斯藏画了个叉。孟如棠就算要藏什么东西,估计也跑不到那么远吧,又是山又是雪,还有高反呢,一个人去都够呛,还要带着个孩子,她再笨也不能找这罪受啊,应该不是这地方。
不过也说不准啊,那地方向来有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的美誉……唉,真烦人,到底是不是呀?
“除了乌斯藏,还有其他比较高的地方吗?”苏宛决定先将这乌斯藏放一放。
楚之晏又说了几个地方,苏宛又一一否定了——要不是太险要之处,就是太远,或者根本没有松树。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楚之晏见她一脸愁容,收起玩笑的心情来,认真询问道。
“这事儿我暂时没法跟你说,等以后能说了,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要守口如瓶,苏宛也累得慌,可是要说的话,就得从她是孟如棠说起了,而孟如棠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楚之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跟我说。”
苏宛见他并不追问,松了一口气,玩笑道:“若有难处,自然是要跟你说的。”
她眼睛一转,抿嘴笑了笑:“有件事情我很好奇的,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解惑啊?”
楚之晏又懒洋洋的靠了回去:“你说。”
“你与谢姑娘的婚事,不是定了中秋前后嘛,我也没见你回去,也没见京里有人来寻你,而且谢姑娘临走前说过,她是不会主动退婚的。我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个问题她憋得太久了,往日忙着用功学习,对楚之晏的严厉也有些发憷,便没敢问。好容易他宣布以后不用再背书后,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对她的懒散态度,不再严厉以待,苏宛这才敢开口问他。
楚之晏也不隐瞒,淡淡的哦了一声:“我跟宫里的贵人谈了个条件,于是她往谢家递了口信,婚事就此作罢,京城里头自然不会有动静了。”
他一副“你不要问我谈了什么条件,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模样,苏宛当然看得懂,也就不往下追问,却又换了个问题来问他:“我刚到柳城时就听说你要离开的,一直呆到现在,都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吧?”
楚之晏笑眯眯的点头道:“没错,就是因为你!”
他答得这样爽快,苏宛反而有些不信:“不止是因为我吧?”
“我这样回答,你不是应该很感动,怎么还有余力来怀疑?”楚之晏不满的瞪她。
苏宛悄悄松了口气,就听楚之晏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人托我留在柳城,帮他一个小忙,我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他。这忙如今也帮的差不多了啊,也许开春就离开了也说不定。”
苏宛放下地理志,走过来替他续了茶,笑道:“要是没有小诺,我倒也愿意跟你走走看看,就是带着孩子不大方便。开春我打算送小诺到书院念书,过几天得准备点礼物上门拜见书院的院长,你说送些什么好呢?”
她放下解密的事,兴致勃勃的与楚之晏讨论起小诺的学习来。
“鸿鹄书院那老头我知道,也是个老饕。旁的不用送,只要送些好酒好菜去,保管他立马就将小诺收了。”
“这么简单呀,我原是听说那位院长脾气古怪,还以为很难弄呢。”苏宛满脸惊喜,滔滔不绝的讲起开春后的打算来,“到时候小诺进了鸿鹄书院,你也离开柳城了,我们就搬回三义巷去住,那里离书院近嘛。我跟欧阳兄也说好了,往后也去生源堂当坐堂大夫,积累经验嘛,这是你说的,等锻炼锻炼之后,能独当一面了,我也弄个医馆来造福大众……”
楚之晏微笑的听着,她肯定不知道,此刻她脸上明亮的笑容与飞扬的自信,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总是会在苏宛刚露出一点得意时狠狠的扇她一巴掌。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她畅想了未来后的第二天,一群官差冲进了楚宅,二话不说将她拿下了。
小诺看着被枷锁锁住的苏宛,吓得哭都不敢放声哭,一溜烟跑去找楚之晏。
苏宛麻木的盯着自己脖子上那重重的枷锁,她觉得自己都快要麻木了——每当她的生活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总会有一场接着一场的灾难等着她。
唐僧取经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不知道贼老天到底给她设了多少关,往后还要闯多少关才算完?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打起精神问领头的官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锁我?”
领头那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出示了一块腰牌,苏宛还没看清上头的字,那人已经将腰牌收了回去:“我们奉命捉拿孟贼余孽,即刻进京赴审!”
苏宛的脸顿时白了,“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孟贼余孽,你们抓错人了!”
“抓没抓错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072 变故突生
“奉谁的命,敢在我的地方胡乱抓人?”楚之晏匆匆赶了来,见到眼前这阵势,一张俊美的脸冷厉黑沉。
他几步走到苏宛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微眯眼冷冷打量领头的官差,傲然的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可有凭证?”
来人显然是知道楚之晏的,虽然态度恭敬不少,语气却仍是生硬无情:“楚少爷,陈某奉上头的命令前来拿人,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楚之晏冷冷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叉住丰技。
那人顿了顿,似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回答道:“京畿卫统领陈刚,这是我的腰牌,楚少爷可要一验真假?”
他再度出示腰牌,不想竟被楚之晏一把抢了过去。气势凌人道:“自然要验验真假,京畿卫统领?我离京前,可没听说京畿卫的统领叫陈刚。”
陈刚没想到楚之晏会当众抢他的腰牌,京畿卫与御前侍卫一样,属于皇帝直接掌管控制。一般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后。人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没想到楚之晏不但不给他面子,还抢了他的牌子,直言不讳怀疑他是假冒的。
陈刚一张方正的黑脸显得更黑了,“楚少爷离京日久,怕是有所不知,年前陈某人就被调了上来。楚大人若没有别的疑问,还请把腰牌还给我,我们即刻就要进京,还请你不要妨碍公务,阻拦我们办差。来人,请楚少爷离开!”
立刻有人听命上前,架起楚之晏的胳膊将他弄到一边,“楚少爷,得罪了。”
严格说来,陈刚以及他的下属。已经算很给楚之晏面子了。毕竟这之前,他们还真没有遇到过敢阻挠京畿卫办差的人。不过都是因为他那身令人敬畏的医术,这人都一样,不会因为他们是天子近臣就不生病嘛。
因此虽然楚之晏被架开,却也是轻拿轻放,没有弄伤他半点。这若要换了其他人,一个妨碍公务罪是跑不了的,说不得就要跟苏宛一样枷锁加身呢。
楚之晏抢来的腰牌也被强行抢了回去,令他想要挟腰牌威胁以及拖延时间的打算也落了空。
陈刚一抱拳:“楚少爷,告辞。”
又一挥手,“我们走。”
“等等。”即便被轻拿轻放,楚之晏仍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伤害到了,他黑着脸冷声喝道:“是皇上下的命令?”
陈刚也不隐瞒,仍是十分客气,“我们正是奉皇命而来。”
“可有皇上的圣旨与口谕?”楚之晏立刻厉声问道。
陈刚似犹豫了一瞬,才道:“自然是有皇上的口谕。”
楚之晏咄咄逼人:“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
陈刚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反正咱们是奉了皇命来的……”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皇上的口谕?”楚之晏打断他,脸色比他更难看,“陈大人好狗胆啊,竟敢假传皇上口谕!”
陈刚被他胡搅蛮缠一通逼问,脸色早已经冷了下来,“楚少爷莫要再闹了,否则,就凭你窝藏朝廷要犯这事,便是定国公府也保不住你!”
“怎么?你还要锁拿我不成!”
陈刚一名属下见状,忙笑着上前来和稀泥,“楚少爷,咱们大人真的没有骗你。虽然不是皇上亲口下的口谕,但却是秦王吩咐咱们的,秦王总不会假传皇上口谕吧。”
楚之晏愣了愣,眉心皱的更紧了:“老五,他想干什么。”
陈刚见他神色缓和了些,脸色也跟着缓了缓:“楚大人若没有别的事……”
“慢!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陈大人,我这小兄弟怎么就成了孟贼余孽?我这兄弟姓苏,名苏自强。秦王殿下要陈大人捉拿的,又姓谁名甚?”楚之晏还是想努力钻个空子。
陈刚闻言只淡淡一笑:“他是苏自强还是孟黎川,你我皆心知肚明,楚大人